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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冷夏

七日后,泽卫,莫氏两国军队亦到达燕都城外,与汉南军汇合。五月初五,端阳,三国联军开始攻打燕都。五月十七,北皇派使至三军总指挥营,献降书。五月二十,北国降。至此,北国从地图上消失,汉南一国独霸天下。泽卫,莫氏渐盛。

江南。江南有垂荫的柳,有郁郁的荷塘,还有温柔的姑娘。

还有温柔美丽的姑娘……

“你以后就住这里,没事别到处乱跑,这里不比乡下。”雪琴将香桂带到凤雁北所住北苑旁的侧院内,指着其中一间朱红格窗的屋子说。

她是凤雁北贴身的四大侍女之一,容貌才华都是上上等的,远胜过一般的官家小姐。跟着凤雁北久了,说话言行间自然而然具有一股威势。对于香桂,虽然心中瞧不起,但也没表现在脸子上。

香桂喏喏应了,手却紧张地扭在了一起。自进王府后她就没自在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路过来,即使是小小的一个侍仆看上去似乎也比小地方的财主傲气。

看到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雪琴暗暗叹了口气,不明白主子怎么会带这样一个女人回来,而且还是住在这只有轮值侍女才能住的侧院中。

安顿好香桂,她便离开了。

香桂住在那里,由最初的不安,到渐渐习惯,已过去了半月。这半月来,除了去厨房领吃的,到侍仆的澡间去洗澡外,她没去过其他地方。也许是因为腿,或者是额角的疤痕,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为了避开这些不算友善的目光,她总是最晚一个去领吃的,洗澡也是等到人都睡了才去。

这半个月来,凤雁北并没有再找过她。

也许已经忘记了吧。啃着有点冷的馒头,香桂一边回走,一边想。说不上有多难过,她很少让自己想太多,何况现在还是住在他的地方,有吃有穿有温暖的被窝,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了。

“香桂姑娘。”一个正蹲在太阳底下整理花草的仆役看见走过来的香桂,咧开嘴冲她友善地打招呼。

香桂认识他。他叫陈和,是这里的园丁,因常常在路上遇到,所以熟稔了起来。最紧要的是,他是极少不会拿异样眼光看她的人之一。

看了眼自己手上还剩一小口的白面馒头,香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走几步就是自己住的侧院,她犹豫了下,没再往前走。

“我帮你。”在满头大汗的陈和身边蹲下,她笑道。

“不、别……”陈和有些意外,谁都知道香桂是主子带回来的女人,主子没发话,谁也不敢让她做事。

香桂将最后一口馒头放进嘴里,鼓囊囊地嚼着,手已开始跟着拔起花丛中的杂草来。

“我是乡下来的,闲不惯。”等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她才腼腆地笑道。整天无所事事,对于天生劳碌命的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何况什么也不做白吃饭,她也于心难安。

那淳朴的笑让陈和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的感觉立时亲近了许多。当下也不再拦阻,反而简单指导她认一些刚冒头的花苗,以免被当成杂草给扯了。

暑热的风带着花草以及泥土的味道吹在面上,是久违的美好感觉。陈和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话不多,但实在。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看着面前那块被清理干净的花圃,进王府以来,香桂第一次觉得自己并非毫无用处。

“阿桂,休息一下,喝口水。”一碗清凉的冷水递到仍蹲着的香桂面前,令人愉快的相处时光让陈和改变了对香桂客气的称呼。

“好。”香桂弯眼笑,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才起身。谁知在太阳下蹲得久了,骤然起身,眼前立时一黑,狼狈地就要往旁偏倒,加上左腿本来不便,即使意识仍然清醒,仍然无法控制站稳脚。

“小心。”陈和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但碗里剩下的水却全洒了出来,溅在香桂的胸口和花草上。

香桂还没缓过神,只觉手腕突然一紧,一股大力将她往旁扯去。措手不及下,若不是那只手仍抓着她,她恐怕已经跌倒在地。

勉强站稳,待眼前黑影散去,一个修长俊拔的背影赫然印入她的眼帘。

“主子。”陈和已经喊了出来。

“凤爷……”香桂微觉诧异,手腕上传来的疼痛遮挡不住心中那因见到他而澎湃的喜悦。

“你退下。”没有理会她,凤雁北冷冷一哼,沉声命令陈和,而手上的劲道兀自加大,几乎要捏碎手中细瘦的腕骨。

临去前,陈和看了眼脸色疼得发白的香桂,眼中浮起浓浓的担忧。主子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凤雁北才阴沉着脸转身面向香桂,眼神晦暗难明。

香桂本要扬起的笑僵在嘴角,心中忐忑,暗忖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惹恼了他。

凤雁北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半晌没有开口,而后突然放开她的手,大步往回走。

“跟上来。”身后落下他的命令。

香桂不敢怠慢,撑着仍有些酸麻的腿,几乎是用跑的才勉强跟上他。

不想让自己依恋一个营妓的身子,回到怀安后,凤雁北就强撑着不让香桂如在军中那样夜夜陪寝。他原想着天气已经转暖,必然不会再如冬日那样难熬。谁知半月过去,他依然常常半夜冷醒,之后再难入睡。

找御医看过,却说他身体没问题,是心病。

心病药难医。他自然知道,但让他懊恼的却是,这个能安抚他心病的竟是一个他无法忍受的低贱之人。当然,无论他能不能接受,一夜好眠却是目前的他最需要的。尤其是在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怎样可以睡个好觉的情况下,这种渴望就越发难以制止。

所以从御书房回来后,他便让人去找香桂,传回的话却是她去厨房拿吃的未归。甚至不及等人一去一来地找,他已亲自按路来寻,谁想竟会看到方才的那一幕。

进入北苑,凤雁北即斥退了所有的侍仆,径直来到寝居。

“脱衣服。”不等香桂看清楚里面的陈设,他冷声命令道,自己已去了外袍躺上床。

香桂脸微红,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睡觉,而且王府中随便抓一个女子都比她好看,为什么他还要找自己。

“我的手……”正要解衣服,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仍拿着碗,而且满手的泥,不由有些尴尬。

凤雁北闭了闭眼,蓦然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向另一扇门,另一只手则抢过她手中的碗扬手丢出了窗。

穿过那扇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里面竟是一个极奢豪的大浴池,其内水雾弥漫,配上吐水的龙,放光的明珠,飘荡的纱帷及水池中鲜艳芳香的花瓣,让人疑似身处仙境。

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香桂已经被粗鲁地丢进了池中。

热水瞬间没顶,她惊恐地瞪大眼,连挣扎也忘记了,任凭热水灌进口鼻,任凭着自己的身子往下沉,往下沉……

哗地一声,在窒息的黑暗即将覆灭她的时候,头皮一痛,她的身子又被带出了水面。

“蠢奴才,不知道自己游上来?”凤雁北站在水中的石阶上,一只手按在她的胸窝,一只手压着她的背,拍着,把灌进她肚子里的水又倒了出来。

香桂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地抖着,许久都没缓过气来。直到一具滚烫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再次将她带入水中。

“凤爷……”当一只手抚上她有些畸形的左膝时,她终于发出了声。

“以后叫我主子。”凤雁北说,显然已决定将她留在王府。

“是,凤……主子。”香桂惊魂未定,却仍然因那只在她身上游移的手而赫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在何时已被褪了去。

水气中有灼热的呼吸,暖热的花香,还有身后男子挟着迫人欲望的浓郁麝香。

香桂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想逃,为自己残缺丑陋的身子,然而凤雁北突然出口的话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不过几天没见,你就和那个奴才好上了?”漫不经心的语气,将因见到两人亲密相依的碍眼画面而翻搅的怒气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香桂微惊,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以为,“没……呃……”她试图转过身解释,却被那突然的侵入而搅乱了思绪。

也许是欲望囤积了太久的原因,凤雁北的发泄近乎狂暴,措手不及的香桂只能吃力地攀着池壁,默默地承受。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要她,正如凤雁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对她的身子产生欲望一样。

军中夜夜相偎而眠,他一直忍着不去碰她,只是不想让自己依赖上她的身子。他堂堂一个王爷,权势如日中天,却对一个下等营妓的身子情有独钟,这传出去只会让人耻笑。

然而,这样的忍耐,在看到她被那个奴才“抱”在怀里时,终于彻底地崩溃。

热水迅速地带走人的体力,很快,香桂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瘫跪在水中供休息用的阶上急促地喘息着。还好室中通风良好,虽然热气蒸腾,却丝毫不觉气闷。

凤雁北突然伸手将她早已散落的发撩至一侧胸前,俯视着她半阖着眼的侧脸,那一刻竟然觉得她似乎并不是太难看。

皮肤是江南女子才有的白皙,此时布满红晕,被水浸泡得如玉般光滑。淡细的眉,弯弯的眼,上翘的唇尾,这原本应该是一张爱笑的脸。只是,在经历了那样的生活,即使是再爱笑的人恐怕也笑不出来了吧。

“爷……主子……”察觉到他的异常,香桂努力睁开眼,恰与他奇异的眼光对上,心口不由狠狠一撞,疼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来。

凤雁北的眼神转淡,紧抿着唇将她从水中抱了起来,走回自己的寝居。他不会忘记,自己找她来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想得到一次好眠。

那一日之后,凤雁北仍然要到熬不住疲倦后才会找香桂过去。因此,即使是他的贴身侍女也没有发现他这个古怪的毛病。

炎热的午后,香桂背靠着檐柱坐在阴凉的台阶上打着盹儿。相对于凤雁北的贴身侍女们,她的粗俗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她不识字,更不用说用什么琴棋书画来打发闲暇的时光了。而最仅要的是,这样的天气确实适合在一个凉爽的地方打瞌睡。

身后的水榭中传来男女的调笑声,却分毫影响不到她。很多事情,只要习惯就好了。

然而,心高气傲的人却永远也学不会这一点。雪琴和绿荑仪态万方地从榭中出来,却在竹帘落下遮挡住室内人目光的时候,同时变脸。她们跟着凤雁北久了,把他的傲气也学得十足十。

雪琴一把将手上端着的茶杯砸在了地上,娇艳的小脸布满怒潮。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正迷迷糊糊的香桂,她张开眼,茫然地看向不知何时出来的二女。

“不过是个营妓而已,也配咱们伺候!”绿荑向地上作势啐了一口,脸上尽是鄙夷。

香桂心中一刺,明知她们说的不是自己,却仍然大为不自在。

“香桂,主子要酸梅汤,你送进去。”一眼睨到不知何事被唤到此地的香桂,显然看不惯她的粗鄙,雪琴秀眉皱了皱。

香桂木讷地应了,揉着眼站起身,随两女去端了一大盅冰镇的酸梅汤,便独自一人往水榭送去。迟钝的她,没有留意到身后两女相视的会心笑容。

看到她端着本应该是雪琴绿荑送的酸梅汤走进来,正躺在青双温软的怀中休憩的凤雁北黑眸一闪,却什么也没说。

“给爷盛一碗过来。”青双一边爱怜地给怀中男人打着扇,一边吩咐道。至于换了人伺候,她并不在意。

用长勺将酸梅汤舀到碗中,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香桂只觉舌尖津液直泌。倒不是她嘴馋,实在是酸梅一类的东西很难让人两腮不发酸。

端着碗走到榻前,青双已经伸手接了过去,看她用勺子舀了汤喂凤雁北,那轻怜蜜爱的样子,香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像青双这样美丽的女子与他在一起,才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先别出去。”看香桂正准备退出去,青双开口道。语罢,又转向凤雁北,“爷,喝了这碗,再盛一碗可好?”

凤雁北笑得意味不明,张口含住递到嘴边的酸梅汤,手突然勾下她的颈项,覆上了那红艳艳的唇,将整勺梅汤一滴不漏地渡到了她嘴中,手则伸进女人薄薄的夏衣内,技巧地逗弄起来。

青双被闹了个脸红耳赤,手中拿着碗,是推不是,不推也不是。何况她倒是欢喜他这样对她,如果没有旁人的话。

“爷,别……有人呢……”她闪躲着他不坏好意的挑逗,却又怕推拒得真了,惹恼心高气傲的他,“那你、你先出去。”不得已,她只能专向那个木头一样站在凉榭内的女子。

“是……”香桂倒也不想看活春宫,闻言刚松了口气,却又被凤雁北的话给吊起了心。

“不必,这里还要她伺候。”他的声音清冷,并没有被欲望控制的迹象。

这一来,两女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青双的不知所措很快就变成了情动,而香桂只能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垂着眼,不去看。

耳边传来女人难耐的娇喘声,她觉得有些闷,是轩阁里太热了吧。手下意识地摸到腕上那一直不曾取下的灯草芯手环,轻轻地摩挲着。很早以前,她学会了接受,学会了多做少想,也学会了认命。要不,她定然撑不到现在。人活一遭不容易啊!

也许是想得太出神,也许是将自己抽离得太成功,总之,香桂没有听到喊她盛汤的声音,更没看到那个向她飞过来的碗。直到额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才醒过神,茫然摸上额头,那里汩汩冒出的温热液体及脚边的雨花细瓷碗碎片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为什么?她不解地看向已坐了起来的凤雁北,他正瞪着她,胸口急剧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而衣衫不整的青双也被凤雁北这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着了,连半边凝乳露在外面也没注意到。

“你耳朵聋了吗?”凤雁北怒道,火大地下了榻,就这样赤着脚来到香桂面前,一把拽住她往外拖去,“没用的东西,留你在这里有什么用!”

香桂张了张口,终于没说出话来。也许,真的是她做错什么了吧。

“给我跪在外面去。”一把将手中的女人丢到台阶下,看她狼狈地趴跌在地,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正在外面躲懒的雪琴绿荑从来没有见过凤雁北生这么大气,还以为是她们让香桂送酸梅汤去的事惹怒了他,都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谁知凤雁北看也没看她们一眼,便转身走了进去。

“你也下去吧。”无视衣衫未整,眉梢含春的青双殷殷期盼的眼神,凤雁北坐到几边椅中,冷冷道。

青双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灭,羞惭地拉好衣服,下了榻。

“爷,别气了。为一个下人气坏身子,不值。”虽然有些难堪,但是仍然掩不住对心上人的关切,青双来到凤雁北身边,将他搂进怀中,温柔地安抚。

凤雁北脸上浮起不耐,一把推开她,“下去。怎么,连你也不听话了?”他厌恶未经他允许的碰触,那让他有杀人的欲望。

青双被推得连退了好几步,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温柔多情的男人会突然如此冷漠。只道他心情不好,还待上前安慰,“爷……”

“要么现在离开。要么就给我滚出王府。”凤雁北看着轩阁外的一湖碧波,冷漠地打断她。

青双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心口一紧,不明白他怎么能够无情至斯,那么开始的热情又算什么?咬住下唇,她忍住欲脱口而出的哽咽,落寞地退了出去。

屋外,烈日如火,两个罪魁祸首耷拉着脑袋,再没了开始的高傲。青双的眼被明亮的阳光照得有些眩,闭了闭,她才看清那个跪在太阳底下的女子。

他生那么大的气,难道只是这下人没有及时应他的缘故吗?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女子与其他侍女不同的地方。无论是穿着,还是容貌上,都不像一个能在他身边侍伺的人。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纰漏?青双不由疑惑地看向那两个垂首而站的侍女,却无法问出来。只因她清楚地知道,她们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留恋地回头,视线却被落下的竹帘遮挡住,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想要留在他身边,就必须得学会委屈自己。她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

听到那远去的脚步声,凤雁北这才起身,悄然步至竹帘后,透过其间的缝隙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脸色阴沉之极。

他是故意的。故意叫她等在外面听他和青双在一起的声音,故意在她面前挑引青双,只是为了让她知道,她于他并不重要。但是他没有料到,自己会失控。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还有那轻摸着手环的专注。

现在想来他仍怒气难平。

那个手环……凤雁北顿了下,突然掀帘而出,在雪琴绿荑两人惊恐的眼神中大步走下台阶,来到香桂面前。

“右手伸出来。”他沉声命令被太阳晒得脸色红透一直在不停冒汗的女人。他记起了一件事,那个手环,他和她在离开地牢之前就有看到她那样出神地抚摩过。看她宝贝的样子,恐怕是、恐怕是哪个穷酸的男人送的。

香桂被烤得有些昏,也没多想,依言伸出右手。下一刻,那随了她近一年的灯草芯手环已被凤雁北一把扯下,在他手中变成数段。

“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儿,也往身上戴。”

轻呼一声,眼睁睁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行为,她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灯草芯的碎段被他撒向空中随风而散,她的肩无力地垮下。

没有了。

那东西不值什么。不值什么的……香桂对自己说,垂下头,看着地下白晃晃的石板,有些失神。就跟她一样,可以轻易地被人毁掉,过后连点痕迹也不留下。

她那接近无声的抗议让凤雁北更加怒火中烧,愤然一脚踢向她心窝,然后甩袖而去,两个侍女一头雾水地看了眼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爬起来跪着的香桂,赶紧跟着也离开了听涛小榭。

直到人皆无踪,香桂方咬着牙,揪着胸口疼痛地弯下腰,不值钱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石缝间。

曾经,她以为自己起码还是一个人,即使再低微卑贱。现在,才明白,她一直高看了自己。

南方的太阳很烈,风吹在身上,也是热的,但是没有带着沙子。南方确实有很好看的柳树,还有很多很好看的人。南方的人很讲究。

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她把梦中的江南当成天上一般的地方。只是这天上,又怎是她配想往的地方?那天上的月亮,又怎是她亲近得了的高贵?

阿玉……喉咙一甜,香桂呛咳了下,哇地喷出一口腥红的血。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心待她,即使会占她的小便宜,会骂她傻子,可是只有阿玉会当她是人看。

风住了,闷热的空气夹着血的腥味,中人欲呕。

香桂茫然看着地上很快干涸的血渍,想着一些人,一些事,那些像发生在前世的……不是念想,只是单纯地回忆。

人偶尔总会回忆一下,即使那些回忆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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