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是难捱的,一进十月我便冷得受不了。
每到下午,我就会坐在窗前,等太阳落山。那光景让我感到孤独与恐惧,但我必须满怀期待地去面对,我知道只有等彻底天黑,我才能躲在暗处取暖。
奶奶把一只干瘦的黑猫放到写字桌下面,她说,你屋子里有老鼠叫唤。我说不可能,钢筋混凝土的楼房能找到老鼠真是稀罕事。奶奶固执地关上房门走了,那只黑猫也固执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唉,这可怜的东西,好歹下了仨猫崽,咋就一个也不成呢。”奶奶说这话时会抹泪,我就笑。我明明看见的,那天它的嘴角沾满了新鲜的血迹,它那微微翘起的胡须上还停落着一只绿头苍蝇。我厌恶地盯它,如果我的眼睛是利器,它早该万箭穿心了。可它一点也不害怕,它甚至还挑衅般地冲我“喵喵”,我也学它“渺渺”。这时候我又兴奋起来,我会觉得我的模仿声更逼真。
我不是个记仇的人,但对这只黑猫嘴角的血液却一直耿耿于怀。终于有一天,我趁奶奶不在家,实施了报复行动。
到了晚上,我觉得我不停地做恶梦,我被一大群瘸了腿的野猫疯狂追赶。
第二天清晨,我拿三只煮鸡蛋和一包高钙牛奶给它做的早餐。
再以后,我还是从下午就坐到窗前,我顺带还会读那本线装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我知道了一只黑猫之死的真相。其实与我无关。但是要我怎么说才有人肯相信呢。
我开始抓起那支秃头的铅笔。
有一天,经过我窗口的那个女孩跟我讲了七个梦。她说你可以记录下来吧,我的笔丢了。
我当然可以。她说你也可以复述给别人听。
第一梦,有关冬天,落雪,鸟群,寂寞,疯癫,救赎。瞧,还是这些古老陈旧的话题总能扯出一大段的虚空来。
第二梦,一只鸟。又一次提到它,一只鸟,与秃鹰交好的鸟,在产下两栖蛙类后被一条腹部粗糙的响尾蛇俘获。
第三梦,有关做爱。从春天开始,产卵的生物,吞下自己的子宫,繁衍痛苦。
第四梦,奶牛笑了,咧开碗口大的嘴。牛奶哭了,在搪瓷碗之外。
第五梦,这一夜,她本是要梳洗打扮一番与你约会的,情人。她不想污垢积满的眼睛屈辱了良宵。但终究没有起始。黎明后,那可耻的太阳死命地攥住你的日子。
第六梦,永远都是这样,经常会是这样,你惊慌失措地跨过一条又一条再一条河流,却还是站在水的中央。
第七梦,她从无数个窗口经过,她逢人便问她是谁?
她也问我,我摇摇头。随后我看见她失望地离开。
其实,你也知道,这与我阅读的经文和要讲述的故事都无关。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我也不懂得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