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午后,陈子陵也不知因为何事,忽地就来到了柳府里。他还像往常一样,先去茜雪的花房里瞧一瞧,他想着,莫如边和茜雪唠嗑,边等着那忙得昏天黑地的柳时元回府!在走过一座小桥之时,他忽地看到桥边立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水蛇身段,瓜子脸儿,素色的褂子下,却是一条桃红的裙子,别人看来尚可,可在他陈子陵瞧来,自是说不出的妖艳!看着这姑娘面生,是以,陈子陵倒更是疑惑起来了!那姑娘立在桥头上又看了一会,却和陈子陵冷不丁地打了一个照面。夏龄官一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盯着她看,心中自是狐疑,难不成,他是府里来得哪个亲戚?看他行走的方向,莫不是去罗茜雪所在的花房的?那条路可是必经之路!反正这几天之内,夏龄官已是将这柳府,摸得是熟门熟路了。
她潋滟着心思,又细细打量了陈子陵,见这男人相貌也是倜傥风流,但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像是能够看穿她的心思似的!这叫夏龄官心里,可是一点儿也不舒服!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对她并无半分的好感!是以……她并不想得罪他。是以,她顿了顿脚,又转身往前走去了。这叫后头看着的陈子陵,心里可更是奇怪!怎么时元的府里,好不好地藏了一个大姑娘呢?嗯,待会得好生地问问茜雪。
想到此,他便加快了脚步,转过一个回廊,走过一个影壁,到了茜雪的花房。他却不知道,其实夏龄官一直在桥下的一簇柳树下,人根本没有走远,她看到那个男人果真是轻松往罗茜雪那里而去,心中不禁更是狐疑……陈子陵人还未到了那,鼻中已然又是浓香扑鼻的花香了!“茜雪……”陈子陵还是如往常一样,笑嘻嘻儿地到了茜雪那里。罗茜雪听着这脚步,已然猜是陈子陵了!她即刻出了来,手里搬了一盆花,笑道:“子陵,你瞧,我这盆云松盆景,修建的好看不好看?”罗茜雪一天儿里,真正快乐的时候,就是在这花房里的时候!那夏龄官姑娘,说是对花粉过敏,是以,不愿意到她这里的花房看一看,对此,罗茜雪自是不勉强。陈子陵听了罗茜雪的话,不禁细细地观察起她手里的盆景来。
陈子陵不禁笑着说道:“茜雪,我若说这云松,你修剪的不好,你听了可也不许生气啊!”罗茜雪听了,不禁笑着说道:“是么,那么,我愿闻其详!”子陵就是这一点好,不像时元,看了她这里的花儿草儿的,只是说好,可又说不出什么有待探讨的话儿来,倒是让她觉得没趣。当下,陈子陵也就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说道:“这个……茜雪……这个茜雪,你知道,云松属岁寒三友之列,此盆栽讲究的不是意韵,而是气节!可是,茜雪你看,你修剪的枝桠,看起来总是那些柔媚有余,而苍劲之气不足嘛!这个……这个……我的这个建议,茜雪你可还接受吧!”陈子陵已然尽量说得足够委婉了。
当然,罗茜雪已然听出陈子陵的言外之意来了!她笑着说道:“子陵,我修剪的不好,你直接说就行!何必和我拐弯抹角的,难道我罗茜雪是那样一个小心眼的人么?”陈子陵便也笑道:“其实……你修剪的已然很不错了!不如……将此盆景,送于我放在案头,如何?”“好!”罗茜雪也是嫣然一笑。蓦地,陈子陵想起了方才所见到的那个面生的女子,不禁对罗茜雪说道:“茜雪,我且问你一件事儿!怎么我方才进府的时候,看到府里有一个看着十分面生的姑娘?她是谁?”
罗茜雪听了,不禁笑着说道:“哦,子陵,你说的可是她啊!”当下,罗茜雪便将时元如何在路上救了夏龄官,夏龄官是如何的无处可去,以至于将她带了府里来,都统统地告诉了陈子陵!陈子陵听了,心内却是狐疑,他说道:“茜雪,如此看来,时元竟是一个热心之人呢!呵呵……只是我见了他,倒是要问她,若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又或者是个暗赞的老婆子,不知时元见了,是不是会带了进府里来呢?”陈子陵已然又半开起玩笑来。想想,他又道:“不好,我总觉得这个姑娘,日后会被时元给看上了!又或者这个姑娘会去勾引时元,到时候,茜雪,可就有你哭的时候呢!”陈子陵倒是呵呵地笑起来了!
罗茜雪听了,倒是笑了起来,她浑不在意说道:“子陵,这可就是笑话儿了!夏姑娘,你没有和她聊过天,其实她可是个不错的姑娘呢!”陈子陵听了,眼睛不禁细眯了起来,随即又正色说道:“我说,茜雪,你认识那夏姑娘,究竟你才几天呢!就说得这样肯定呢?”只见罗茜雪听了,倒是想了一想,遂笑道:“左不过也才八天!”岂料,陈子陵听了,眼睛都瞪得溜圆,他大声说道:“什么,你认识了她,不过才八天,就自认为这样熟悉她,茜雪……你和时元当真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啊!”罗茜雪听了,便幽幽一笑道:“呵呵,你以为每个人都向你一样,会将别人想的那样糟糕,那样不堪么?我想那夏姑娘要是听见了,可是要非常非常生气!”
陈子陵听了,不禁摇头叹息道:“茜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我对你的忠告!若是你以后因此吃了大苦的话,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罗茜雪听了,便笑道:“好的,子陵,我听你就是!不过,我总觉得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信我自己,我也信时元!难道我帮助了她,她反而要来害我不成?”陈子陵听了,沉吟说道:“总之,我不过就是白提醒你一下!”可他心里却想着,自己若是寻得了机会,可是要和那个夏姑娘好生地谈一谈,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儿。
一晃到了黄昏时分,柳时元还没有回来,陈子陵可以按捺不住了,他又喝了几盏茶,又小说了数回,还是不见他回来!想想,索性也就不等了!就在他回了茜雪,到了柳府大门前时,却又和那个夏龄官相遇了!呵呵……龄官,这个名字,可是也有些个意思,好好的人家,真的会取一个戏班戏子的名字来么?还是……这个姑娘对柳时元和罗茜雪,隐瞒了什么?这一次,陈子陵可是大步走上前儿了!他开门见山说道:“且慢,这位姑娘,你莫非就是我茜雪弟媳口里所说的夏姑娘不成?”他这样见了夏龄官,就单刀直入,可是叫人听着不舒服!是以,夏龄官便矜持说道:“不错,奴家就是!”陈子陵听了,便又继续道:“不知姑娘打算在这柳府,住上几月?亦或是几年?”
陈子陵的话里,带着几丝讽刺!夏龄官当然是听出来了!她是个敏感之人,听了心中很是不悦,继续说道:“请问您又是谁?如今我是在柳府里,虽寄人篱下,但似乎和这位公子你,无什么干系吧!”陈子陵听了这话,不禁挑了挑眉,听着这个夏姑娘的话,只觉得这个姑娘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若能早点看出她的用心,自是对茜雪有帮助。是以,陈子陵便不徐不缓地说道:“呵呵,我虽非柳府之人,但……只要关于柳府的事情,我陈子陵都能做一半的主!我叫陈子陵,是时元的朋友!在这个柳府里,我可以说是来去自如!我待茜雪,犹如我的家人一般!若是我知道了,日后有什么阿物儿,在我的兄弟的府里,欺负着什么人的话,我陈子陵知道了,可是头一个不饶的!“
陈子陵这话里可是另有话,总之听得夏龄官的心里,可是唬怔了几怔!不过,她也是从小儿走南闯北的人,如今,听了陈子陵这话,可是也绵里藏针说道:“呵呵……如果,果真有的话,我想……陈公子你也不一定能够管得了这许多啊!是谓鞭长莫及!人啊,都是有定数的!该有的总会有,强求的强不来!不知陈公子,你是否也能懂奴家的意思呢?”说着这话,夏龄官可是将一双丹凤眼看着陈子陵,且听听这个人说什么!陈子陵见在自己的逼问之下,这个夏姑娘,果然现出了自己的锋利锋芒!他的心里不禁沉了一沉,索性直白说道:“那么,这话儿既然说得这样地开了!那么我可是要提醒你!不许打我兄弟的主意!”这话儿一说完,陈子陵可就看也不看夏龄官,大步走着出门了!
夏龄官盯着陈子陵的背影,心中不禁恨恨想着:这个陈子陵,竟是来搅合事儿的!看来,自己要想在这柳府站稳脚跟,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她的心中既然认定了柳时元,那么,无论怎样艰难,自己都是一定要达到目的的了!陈子陵大步出了柳府后,不禁想着,这个夏龄官是个什么来历,自己是不是要派个人好生地查一查她的底细?是否和茜雪口里讲的一样?这样想着,他不禁又走到了大街之上,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清脆声音:“呵呵……这不是陈大将军么?好几天没见了,你一向可好?”陈子陵还没有回头,就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怎么这都过了好几天儿了,这个大公主,怎地还没有回去呢?莫不是,在这里吃霸王餐,吃惯了不成?
不知为何,陈子陵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见到了赫连敏兰,心情就莫名地变得大好!是以,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亮丽的面容,脱口而出:“嗯,既然遇到了,那就算是缘分!要不……咱俩随便去哪个酒楼饭庄,好好喝上一壶!”陈子陵第一次发现,其实,赫连敏兰长得很好看,而且,对这种面容的女子,陈子陵一直是有好感的!赫连敏兰的容貌,有点和柳绵绵相像,但气质却又不同!柳绵绵那样的女子,男人见了,只会心生保护之心!而赫连敏兰,却是能够挑起男人的征服欲望!至少在陈子陵看来,就是如此!“行啊!怎地……大将军,你请我,你买单?”赫连敏兰听了,也是大大咧咧地答应了!像是忘记了自己和他之前在殿上雄辩之事,还有那日饭馆的丑行了!
“行,只要你答应,那就我买单!”陈子陵是爽快地答应了!赫连敏兰听了,心里也很开心!当下,两人便凭了一时的冲动,真的就到了前面街角处一个客栈旁!进了里面,两个人倒像是一对熟识了很对年的老朋友一样,当街而坐,陈子陵对着小二说道:“小二,给我们上一壶好酒,还有若干小菜!”陈子陵是这家客栈的熟客,是以小二见了他,根本就不要报菜名,凭着记忆,他就能给陈大将军,整理一桌子的好菜蔬!看着这架势,赫连敏兰倒是愣住了!“呵……看来,你竟是个熟客!这里的人,都对你异常的恭敬嘛!不成,这样我喝的不痛快,不如,你我去楼上的雅座上喝,我喜欢清静!”
陈子陵听了,很是认真地想了一想,也是,赫连敏兰身份特殊,若是在底下的通座里,这人来人往的,被人识出,倒是不好啊!当下便也点了头,说道:“好,那么,你我就去楼上坐也!”于是,二人这又上了楼梯,小二晒笑着将此二人,领进了楼上雅座,又偷笑着将雅座外的屏风徐徐地拉好!这才缓缓地上来送菜!待这些酒菜都呈上了之后,二人对着坐,陈子陵举起杯,对赫连敏兰笑道:“来,干!”二人这样冷不丁地对视,忽地,赫连敏兰的面儿上,不禁红了起来!陈子陵傻傻地看着,不觉自己的脸上,也是绯红!
气氛忽然就暧昧和尴尬起来了!赫连敏兰心中恼恨自己,怎么自己的面儿上红了,连这心里也是在咚咚咚地跳呢!这是怎么回事?她必须要弄个明白!必须的!她将自己面前的酒接过,马上就一饮而尽!她喝完了,借着酒胆,厚着脸皮就问陈子陵:“陈大将军,咱俩这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这样,就算是搅合在了一起了?”说着,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可那双眼睛分明带着桃花!陈子陵一时听得讷讷的,不知怎地,他就低了头,避过她艳艳的眼睛,口中说道:“这个……咱们既然喝了酒,那么就是朋友了!想你是北疆国的公主,来一趟陈国也是不易!不如……在这有限的时间内,我就当一回东道主,好好儿地陪着盘桓盘桓!”陈子陵只是心虚地说出了这番话,听得对面的赫连敏兰,可是无限的伤感!
她看了看他,忽然觉得没有意思起来!这陈国的男子都是这样地扭扭捏捏么?还是……他的心里,对自己根本就是半点情意也无?如果真是后者的话,可真的是令她伤感了!可是,同时,赫连敏兰的心里,也非常地不服气!不过就见了这陈子陵数面,怎么见了他,心里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呢?她希望这些都是错觉!宁愿是错觉的好!不然……自己可就丢大了面子了!当下,两个人便各怀心思地吃起了菜来!彼此都是低着头吃着,并不敢看对方的脸!终于,酒菜都吃的大半了,陈子陵终于掩饰住自己心底的激荡,礼貌地对着赫连敏兰笑道:“饭也吃完了,酒也吃完了,那么我们……也好走了!”陈子陵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位上,和赫连敏兰又一前一后地从楼上走了下来!掌柜的和小二见了,都朝着他们行注目礼!
忽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赫连敏兰的脚下,忽地一滑,她一个踉跄,身子就要倒下去!陈子陵正巧转过身来,见了,心中一惊,赶紧将赫连敏兰给扶住了!二人的手儿握在一起,手心都不觉一阵颤抖,赫连敏兰见了,连忙低下头!客栈里的伙计们见了,都不禁相视一笑!是以……在这样一个氤氲的下午,一条绯闻就在这朝歌(因为商业发达,是以陈国的都城朝歌,又名商州城)城内,悄悄儿地传开了!人人见了,都道:孤身一人多年的陈大将军,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红颜知已!可这种事,往往都是城里城外的人,传开了,当事人也未必可知!
出了客栈,陈子陵就匆匆忙忙地对着赫连敏兰道别,可心中不甘心就此又分别,是以问道:“公主,你是否还住在那驿馆?”赫连敏兰听了点头。“打算何时……回国?”陈子陵说着,语调忽地难过起来!赫连敏兰见了他如此含蓄,心里还是没好气地说道:“不知!这个要看本公主的心情了!看陈国究竟风景美不美,人……好不好再说!”说着,就不理睬陈子陵了,于热闹的大街上,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