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确定下来,说是在这里的。这太好了,看来大婶可能还有得救,我就让他快去叫医生来。他答应了一声就赶快去了。
我在楼梯上坐了下来,让大婶的上半身靠在我的身上,这样能使她出气顺畅,感觉舒服一点。我琢磨着,二婶的预言不可能来得如此之快,大婶最起码还可以活一段时间。现在这一劫,只不过是给她提个醒,作个预告。这样也好,她反正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如此让她亲自尝了苦头,她就一定会引以为戒的,搬出这栋新房。
我越来越怀疑,我身上是否拥有特异功能,能够预知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因为事实证明,我的每一个感觉,到最后都是正确的。我真不知道,拥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是好还是坏。
很快的,我就看到刚才的小伙带着赤脚奔跑了过来。赤脚赶紧招呼我和小伙把大婶的身体抬到平整的地上躺着,说这样半躺着是不行的。看来隔行如隔山,我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于医学从来没过了解,凭自己的经验来做事,未必就是正确的。
到了院坝里,这儿算平整了。我连忙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给大婶铺在地上,担心她就这样躺着会被冷到。村长及很多人也都围了过来,众人看到大婶已是气息奄奄的,半声大气也不吭,只是静静地围观着,看赤脚如何诊治。
赤脚站起来,告诉大家不能像这样围着,必须给病人通风才行,把众人招呼开了,又向一个人要了一根手电,这才蹲下身来,给大婶一番“望闻问切”,反正他的那些把戏,我也不大说得上来,就简单的做此概括吧。
这次,连赤脚这种神医,对大婶这个疾症诊断了整整半个小时,在我的印象中,赤脚从来没有这么感到吃力过,花的时间也忒长了点,像前几次看三爷,也就分把钟,随便观望两眼就对病情成竹在胸了。但是,这次却大大的不一样,看来大婶病得真是不轻。
我看着他站了起来,拿出了他的招牌动作,抬头仰望着如墨的夜空,然后双眼闭上抚着胡子作沉思状。直把人尿都可以憋出来,气氛甚是压抑,众人气都不敢大喘,只等看他开口怎么说。
过了好半天,他才睁开眼来,朝众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他脸上写满了如此绝望的表情,真的,想赤脚年轻得志,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可以说他的威望在村里仅仅次于村长,甚至在某些像现在的关键时刻,他还比村长都重要得多。各种疑难杂症,对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也因此被人们称为神医。当然,这一切的功勋,都是建立在他对医术刻苦钻研的基础之上的。
既然被称为神医,那就说明医术肯定超常,很少有治不了的病。就算是治不了,也不至于绝望到这种程度。因此,众人看到他的这个表态,首先是感到惊讶,然后才是,也跟着像他一样,表示对患者同情可惜。
赤脚的摇头,表明大婶这病他不可能完全治好,但要保她几个小时的性命,还是不在话下的。赤脚这人,他就基本不说话,这一摇头的意思,完全靠个人你自己去领悟。我果然想的不错,他一如既往地打着手电向黑夜里走了去。
二十分钟后嘴里包着药回来了,他把掉着丝丝的草药吐了出来,并不像往常那样给病人外敷,而是把它们灌到了大婶的嘴里。这个看得我还真有点恶心;但人生病了只要能活命,哪里还管得这些干净卫生?
去年我们村上有个农妇和男人吵架了,一时气不过想不开,就想着寻死,正好在家里寻到了瓶敌敌畏农药,就忙着灌下了大半瓶;两分钟过后痛得鸡飞狗跳,她男人看到了,见到农药瓶子愣是吓得脸都青了。大骂狗日的烂婆娘,只不过是骂了你几句,还没动手打你呢,咋个这么死心孩子也不要了,哼哼,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于是跑到猪圈,提了一桶放了不久的人尿来,舀了几瓢给农妇灌下。农妇臭不过,就把肚子里的农药全吐了出来,最后自然是没有死成。事后,这农妇对丈夫感谢恩爱得不行。你猜为何?因为她说喝农药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感谢丈夫救了她一命,以后再也不寻死觅活了,决定再苦再累也要好好地生活。
所以,比起农妇来,大婶还是要幸运得多。
神医就是神医,果真是药到病除。五分钟过去,大婶柔柔地睁开眼,幽幽地醒了过来。伸手向我的方向抓了抓,我想着,你都这样了,不会还要跟我闹吧,这,这记仇心也忒强了吧。但是,实情却并非这样,只听她艰难地嗫嚅着:“三,三婶,你,你过来!”话声虽柔弱得有些听不清楚,但我还是听出了里面的温和。
我想,难道她就要去了,也要像二爷那样跟我交待遗嘱不成。我的感觉告诉我,她还没有去得这么快。也不多想,就过去蹲在她身前,把耳朵侧了下去。
我真是太善良了,一点防备心没有,万一她这次又是假装的,我这么一下去她一口把我耳朵咬吃了也是可能的。
因为,这在我们诡村,是有过血的教训的。在此,再啰嗦一下,插播一段陈年往事。
这个事儿,还是小时候我奶奶讲给我听的,那时不明白故事背后是啥子意思,后来为人父母后,才知她是有意告诉我要怎样教育子女。
又是诡村有一个农妇,结婚后生了一个孩子,可不曾想,儿子刚满月的时候,男人就一命呜呼生病去了。寡妇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孩子带大,母子两算得是相濡以沫、孤苦相依。
尽管生活过得水都喝不起,但伟大的母亲还是勒紧裤腰带坚持送孩子上学,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寡妇何止这样,简直把孩子当成了上帝。
孩子后来在学校学会了小偷小摸,她也只是简单地告诉儿子,这不对,甚至有时还神经兮兮地夸赞他几句。由于太溺爱了,舍不得管教。终于儿子在长大后,当了土匪,专做那祸国殃民、烧杀抢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