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个医生,我就相信你一回。心想她上一次都没拿我怎样,说到底,大婶还算个好人,我不用这么惧怕她的嘛。就算她变成了僵尸,也应该是个善良的好僵尸。
我蹲下身来主动把耳朵贴了上去,只听她说道:“三婶,我,我还有一个请求……”
啊,你请求咋个这么多啊,死了都还不放心,要重新回过命来,跟我说;其实,仔细算起来,这也才第二个请求呢,且听怎么说吧:“大爷和我两个孩子的照片还在屋子里,我刚才跟你说着说着就忘了这事儿,死了走到半路才想起来,我向牛头鬼面两位大哥求了情,这才又回来,想看他们最后一眼,有条件的话,我还要把他们带走。所以,请你再帮帮忙,带我上去一下好不好?”
我听得是瞠目结舌,眼见她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眼前的房子可是凶宅啊,我哪敢回去。她见我犹豫,便开口安慰我道:“妹妹,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危;我在回来前,又求了一次牛头马面两位大哥,问你的阳寿还有多长,你猜两位大哥怎么说?”
听到这里,我的心就提了起来,紧张得不行;因为说的是我还能在世界上活多长的事情,话说人生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生死,我当然不敢儿戏。既然你都说了我没有性命之忧,那自然是不用担心什么的了,还用我猜什么,也真是的,你就不怕你的牛头马面两位大哥在路上等得你焦急,看你搞得这么啰嗦。
于是,我随口答了句:“长命百岁,是不是?”
我这样答,只是普通大众心目中的一个美好希望而已;虽说咱诡村好风好水的,十分适宜居住,在村史上也曾出过好几位上百长寿老人,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有自知之明,决活不了这么久;这么回答她,是基于对她说的事情十分不靠谱,也只不过是说出来逗我的吧;因此,我也这么胡乱地一说,希望她听了能开心一下,再次离去时不至太过悲伤。
没想到她又是这样回答我的:“对,也不对。”
我心说姐姐你就别忽悠我了吧,咋说话这么绕呢?但我表面上还是装着很有礼貌耐心地问道:“大嫂,此话怎么说?”
她似乎用心想了一下,这样说道:“说对,你有可能真的可以活到百岁以上;说不对,你有可能过不了这个月就跟我一样被牛头马面两位大哥抓去了。你也许不是真正的你,她也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她;你也许还是真正的你,她也有可能还是真正的她;更或许,你们两个就是同一人。”
说的什么胡话啊,乱七八糟的,绕得我头都晕了;想不到大婶到阴间半路走了一趟,神经比生前更不行了。你都成半死半活的人了,不,准确点说,你都成死了的人了,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计较,任由你怎么说吧,我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她见我在想心事,以为我在作天人交战,便善心大发,无奈地安慰我说:“妹妹,我这个想法是有一些自私,让你为我去冒险……可,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孩子们和男人最后一眼;如果,如果你实在有难处的话,我也不强求你。姐姐这就死不瞑目地去了……”
这说得多感动啊,我忙教她等一下。起身来走到赤脚面前,询问此事是否可以一试?在这里,遇到这种怪异的事情,可能也只有他才能看出点名堂,拿出点主意了;连村长都不得不靠边站。
他想也没想,坚决果断地向我摆了摆头。
看来,在他心中,这栋新房的凶险程度已到了极致,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坚决吧。要知道他赤脚可是牛人一个,鲜少有病症他治不好的;再加他深藏的一身武功,轻易的危险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现在他都怕成了这样,这就说明,这栋新房,真正是杀人于无形的刽子手了。
我很为难,知道此去必定生死难料,但大婶死都死了,还求情跑回来要求要看孩子和丈夫最后一眼,也就是个小小的要求而已,我都不能满足她,也太可怜了吧。女人说到底,大多数时候是感情的动物。如果换着我是她,死不瞑目,愿望不能满足,那该有多伤心啊。
我转过身来看着大婶,她期待的眼神让我无以拒绝,我确定了,管它那三七二十几的,老娘今天豁出去了。生死由天命吧,她都说了我有可能活百岁以上呢。人生赌博无处不在,此时不博更待何时!
我跑过去一把把她背了起来,调头就要往楼上冲去。村长他老人家忙跳到我面前来拦我,凝重地说:“不能去!她三婶啊,你可不能去啊。这楼的凶险你是知道的呀。接连害死了虎娃二爷二婶,连现在大婶也……总之,你是去不得的呀。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喝儿女们的喜酒呢……”
现在不是畅想未来开玩笑的时候,我使了股蛮力,挣脱了村长的双手,就又朝楼上跑去;村长摇晃着跟了上来,其他众人只是在背后大喊“村长,去不得呀。”一个也不敢踏入来捉住村长;但有一个人例外,想必你们又已经猜到了;不错,是赤脚。
我在上二楼转楼梯的时候,看到赤脚几乎是从地上飞起来的,一把将村长提了起来,安全稳当地降落在了院坝里。身手干净利落,具有美感。想不到赤脚人老了,还拥有如此精妙的武功。也不知道何时向何人学的。以前从未见他施展过,为何到了暮年才耍威风?
大婶人老了,身上肉少骨头也少,我几乎没感觉到什么重量。一口气上四楼,不累。我一脚踢开了堂屋的门,反正这凶宅也住不成人了,一架破门踢坏了又有何可心痛的。我轻轻地把她放在了香台前的地上,让她正对着大爷和两个孩子的遗照,转身找了根椅子来扶她坐稳后,让她仔仔细细地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