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重陷网罗 (2)
妙手天君老谋深算,有条不紊地说:“余施主的话,不无道理,但却未能慎思明辨。据贫道所知,在重庆府作大案的人,决不会逃向下江冒险,四川能藏身的地方多的是。快船上的人,分明在探咱们的底,平空杜撰出重庆大案的鬼话来唬人,谁知道其中有何阴谋?”
“道长已认定他们是冲咱们而来?”
“贫道有把握断定,他们志在图我。”
“是咱们的仇家?”
“可能,但恐怕与印三或令狐小辈有关。咱们从兴元寺将人带走,是瞒不住人的。”
“道长认为他们是来救人的?”一名豹头环眼大汉大声问。
妙手天君缓缓点头道:“是的。那令狐小辈是大荒毒叟的门人,他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弟,也有不少朋友。姓印的艺业超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前来救人,乃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他们为何不动手?”金枪太保不服地问。
“呵呵!余施主,如果是你,你会在江上动手吗?投鼠忌器,他们当然不傻。再说,他 们不敢动手,很可能是实力不足,先行示警,希望能吓阻咱们,再赶到前面去知会在前途等候的朋友,全力相图。”
“那么,他们要在前面动手了?”
“当然不会跟到武昌,等雷少堡主宰他们。”
一名干瘦中年人说:“咱们不能再拖了,依道长之见,该如何应付?再拖下去,可就来不及应变啦!”
老道干咳了两声,慢斯条理地说:“咱们立即靠岸起旱,给他来个金蝉脱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宁可小心些,免得阴沟里翻船,人财两空,岂不太冤?”
七嘴八舌争论许久,最后方同意妙手天君的主意,决定立即登岸。
船向江右略靠,风帆半降。
不久,上游驶下一艘轻舟,相距约半里地,舟子突觉右舷一声水响,一双手搭上了船舷,窜上一个赤条腰插匕首的大汉。
四名舟子大骇,惊叫道:“咦!你这人……”
大汉一言不发,怒豹似的窜上后艄,喝道:“只要听话,不会有人被杀。”
艄公惊呆了,几乎扳不住舵,骇然叫:“大爷你……你是……”
“太爷借你们的船。”
“这……”
“靠上前面的货船,快!不然,你们都得死,船,太爷要定了。”
一名舟子自仗皮粗肉厚臂力大,一声怪叫,从后面虎扑而上。
赤身大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大旋身左手拨开扑来的双手,右掌发如电闪,“噗!”一声响劈在舟子的耳门上,反应奇快。
“嗯……”舟子闷声叫,仰面便倒。
大汉一脚疾飞,将舟子挑飞八尺,“噗通噗通”水响如雷,舟子落水,再也不见浮起。
大汉拔出匕首,声色俱厉地叫:“谁活腻了?上!太爷送他见阎王。”
谁不惜命?三名舟子与艄公,只吓得脸无人色,惊怖地跪下了,狂叫饶命。
船降下帆,靠上了货船。
不久,十余名高手登上轻舟,驮过以薄衾裹住的两个俘虏,船向南岸急驶。
货船仍向下航,只有舟子照料。
十余名江湖高手,大概从未在这一带登岸,不知地势,老道向舟子问:“施主,南岸是何地头?”
舟子心惊胆跳地说:“是……是嘉鱼县地。”
老道大为兴奋,向身旁的金枪太保说:“嘉鱼东面是咸宁,咱们走陆路要比走水路近些,妙极了。”
金枪太保也昏了头,并未追问。
嘉鱼县大着呢,这里距县城,整整还有一百三十里。嘉鱼至咸宁,是一百四十里,至武昌也仅有一百六七十里。
而咸宁至武昌,却有一百八九十里地,人生地不熟,真有得走呢。
县城与县地是两回事,老道并未留心听,金枪太保也未留意,说:“希望真能脱出他们的耳目,咱们得好好赶路。”
船在一处江湾靠岸,四野无人。
老道首先跳上岸,举手一挥,叫:“快上,灭口!”
一声惨叫,一名舟子被一剑穿心。
舵工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反应甚快,猛地抽出舵柄,狠狠地脱手向一刀挥来的大汉劈去,人向后一仰身,一声水响,落水逃命。
“哎呀!得斩草除根。”金枪太保急叫。
三名大汉立即往水里跳,要追杀舵工。但江湾水深,两岸芦苇密布,树枝伸入江面,下面极易藏身。
不久,大汉跳上岸来,苦着脸说:“这小子奸得很,被他逃掉了。”
“咱们沿江搜。”老道怒叫。
金枪太保苦笑道:“这会耽搁行程,算了吧。”
“不行,万一这小子报官,咱们就惨了。”老道坚决地说。
“等他报了官,咱们已到了咸宁啦!”金枪太保不同意耽搁。
可是,老道却不肯放手。一阵好搜,耽搁了将近半个时辰,上下游三里之内全搜遍了,不见人影。
舵工鬼精灵,躲在水下的芦苇丛中,以芦管伸出水面呼吸,蛰伏不动,丝毫不露痕迹。
众人终于放弃追搜,离开河湾找路。
东行两里地,走在前面的妙手夭君怔住了,前面白茫茫一片,暗褐色的湖水一望无涯,对岸有数座苍翠的青山,远在五六里外,湖比大江还要宽阔。
“咦!这里怎么又有一条河?”老道惊疑地叫。
金枪太保也呆住了,说:“老天!咱们身在洲上呢,糟!”
一名大汉苦笑道:“快去找船,找人来问问再说。”
老道向北一指,说:“瞧,三里外好像有田地,有田地就有人,走。”
不久,前面出现一座三家村。
后面,隐隐传来了警锣声。
老道吃了一惊,说:“糟!那小子报官了,村镇鸣锣传警啦!”
果然不错,前面的三家村有人奔走,犬吠声大起,接着警锣声狂鸣。
距村尚有五十步,村前站着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人,手挺锋利的鱼叉大吼:“不许接近,过往客人绕道。”
老道止步高叫道:“施主,贫道有事请教。”
“不行,在汪家庄未派人来知会以前,任何外人皆不许接近村口。”
“施主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知道,要等汪家庄派人来……”
“贫道只是……”
“不管你是谁,匪警传来,本村必须自卫,你们快走吧!”
金枪太保大踏步而上,高叫道:“在下是来寻找朋友的,请问……”
“站住!”青年人大叫。
金枪太保不加理会,目现凶光向前走,一面说:“在下一个人……”
“不许再进!”
“在下……”
青衣人举手一挥,两侧的树后草丛弓弦狂鸣,三枝劲矢破空飞出,飞行的锐啸声震人心弦。“嗤嗤嗤!”三枝箭整齐地射入金枪太保前三尺的地面,箭尾的鹰翎极为触目。
金枪太保心中骇然,不敢再进。
青年人大喝道:“再敢逗留,格杀勿论。”
老道心中暗惊,召回金枪太保,低声说:“不好,咱们得赶快离开,要等到传信人到 达,咱们便走不掉了。”
金枪太保恨得咬牙,恨声道:“这小子可恶,我真想刺他一千枪泄恨。”
老道苦笑道:“想不到这一带民风如此强悍,看箭术可知都是武艺了得的人,他们有弓箭,你接近不了的,走吧!”
众人心中焦急,急急上路,绕过三家村,急如漏网之鱼,惶然赶路。
前面有警锣声,后面的警锣声仍在响。
妙手夭君心中一紧,说:“咱们必须避开村落,不然势必落在这些蠢夫手中脱不了身。”
金枪太保凶狠地说:“再有人阻拦,咱们杀他个血流成河。”
妙手天君冷笑道:“像你这样任性,会把咱们的老命送掉的。如果村民们毫无戒心,突然杀入村中鸡犬不留并非难事。而目下匪警已传,村落关闭,丁勇齐集,人人为保家而奋不顾身,凭咱们十几个人,能与上百上千的人拼命?你说得未免太轻松了。”
一名中年人见双方将要闹僵,赶忙接口道:“算了吧,目下咱们该打算如何方能离开此地才是。这一带的村镇自卫力特强,附近必定有不凡的领袖人物。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不久之后,声势浩大的民壮将会出现,咱们难免与他们冲突,唯一的办法是赶快离开。”
金枪太保恨恨地说:“还要你说?简直是废话。”
中年人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急步前行,脚下加紧。所有的人,不约而同放开脚程。
不久,后面三家村传来了锣声和人声,一艘八桨梭形快艇向下飞驶,在三家村前的江面停桨,一名大汉猛敲警锣,锣声人叫声震耳:“柳村的弟兄注意,有十六名强盗在江上劫船杀人,已逃到岸上来了,快准备出动追捕,候命编队。”
“他们向北走了。”村中有人回答。
“小心了,咱们赶到前面去传信。”舟上人叫,锣声又起,船向下游飞驶,八枝长桨齐动,船快逾奔马破水飞驶。
妙手天君领先急走,前面两里左右,出现一座有十余户人家的庄院,远远地便可看到高出树梢的数座高楼,一看便知是颇为富裕的村落。
“咱们要绕过去。”老道焦灼地说。
金枪太保余怒未消,冷笑道:“两面是水,村庄当中而建,如何绕法?游水过去么?别忘了咱们十六个人中,有大半是旱鸭子。”
“你想硬闯?”
“在下听你的。”金枪太保悻悻地说。
妙手天君苦笑道:“到前面再说,见机行事。”
锣声震耳,庄院只听到锣声,不见人影。
后面两里地,快艇一面鸣锣一面向下飞驶。
妙手天君领着众人接近庄西,众人皆用衣衫将兵刃藏好,埋首急行,心中发紧。
距庄院约百十步,看清了庄土寨墙,墙头站起十余名庄丁,弓上弦刀出鞘,为首的人喝问:“什么人?站住,一个一个过来。”
妙手天君大叫道:“贫道是避难的,后面有强盗,救命!”
“强盗在何处?”
“快追来了。贫道与这些旅客乘船东下,在南面遇上强盗劫船,我们这些人幸而逃上岸来,强盗们快追下来了,放我们进去躲一躲。”
庄丁将信将疑,叫道:“本庄在未得到信息之前,有警时不许外人进入。”
“施主行行好,我们……”
“你们快向北走,本庄替你们阻止强盗追杀,谅贼人也过不去,快走。”
“是,谢谢施主。”
众人心中狂喜,急急绕村狂奔。
总算骗过了庄丁,过了一关。
前面也有锣声传来,说明前面又有村庄。
不久,江上锣声渐近。
老道心中一动,说:“隐起身形,可能是传信船来了。”
快艇不久驶到,锣声震耳,距岸十余丈飞驶而过,艇上的人不住用目光向岸上搜寻。
妙手天君手心发汗,呼出一口长气说:“果然是传信船,咱们过不了前面的一关。”
“咱们该怎办?”金枪大保也有点心乱地问。
“找船。”
“到何处去找船?”
“必须找到船,在民壮聚集之前远走高飞。”妙手天君语气坚决地说,立即分派五名水性不差的人,至两岸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