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匣剑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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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屋漏更道连夜雨 (2)

第四十八章 屋漏更道连夜雨 (2)

谁肯向花子施舍百文千文的?这老花子简直是妙想天开,狮子大开口。艾文慈已听到这两句话,不由心中暗笑,本已踏上桥头,忍不住扭头往回走,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轻轻放入箕中低笑道:“有你这种花子,也就有我这种傻瓜。”

老花子脸上太赃,不易看清面貌,半闭着老眼,要死不活地说:“过了一关又一关,关关都是鬼门关……”

但艾文慈已经走了,没听清老花子的语中玄机。

老花子眼脸眨动,异光一闪即没,伸手抬起银子往怀中一塞,抓起打狗棍,一步一颠地跟上,在艾文慈身后喃喃地说:“老爷子的话没人要听。准倒霉。”

艾文慈心中一动,脚下放慢。

“神色放自然些,别回头说话。”老花子说。

“怎么回事?”他苦无其事地问,并未回头。

“你这样进城,等于是自投罗网,飞蛾扑火。”

“老爷子贵姓?”他问。

“我知道你姓艾。”老花子答非所问。

“你是……”

“桥头那两个挑石墨的村夫,是推官大人属下的眼线巡捕。”

“他们认出小可了?”

“很难说。”

“这…”

“新给制的榜文有点走样,他们可以起疑,但不至于想到是你。”

“老爷子怎知道小可……”

“前天布政司衙门遣来急足,旧案重提,布各府州县全力缉拿艾文慈归案法办。昨天府衙重新绘制图形榜文公示各处,城门口就是贴了新的榜文,图形虽有点走样,但仍可从阁下的身材脸型,依稀可辨阁下的相貌。”

“哦!原来如此,经过三年岁月,风声仍然紧急,这些官不懒呢!”

“桥那端有好朋友等候,如果阁下有意要咱们相助,便装病可也。”

“谢谢关照,请教等驾……”

“请勿多问,你必须信任咱们相助的诚意。再见。”老花子说完,脚下放慢。

桥头与城门相距仅百十步,不但城门楼上面把守的人可能看清桥的情景,城门口的眼线也可看得一清二楚,假使这时回头,势将引起桥北那两名扮成村夫的眼线注意,可能立即出面盘查或加以逮捕扣留哩!

目下的形势,已不容他选择,遍得他不得不接受陌生的援助。接近桥头,他摇摇晃晃倒下了。

上来了两个人,抢近将他扶住,一人说:“中暑,快扶他到树荫下躺一躺”

抬至树荫下,引来不少行人围观。他居然扮得十分神似,脸色泛青,大汗涔涔,呼吸急促。一名行人挥手赶人,叫道:“老表们,请让开些。”又向两位热心相助的人在叫:“快抬进城去,找郎中诊治,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快!”

三个人七手八脚将他抬起,匆匆入城。

抬他的人进入街有一条小巷,抬入一栋巨宅的边门,门随即掩上,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人低声问:“慢着,怎么回事?”

艾文慈挺身站稳,笑道:“谢谢诸位相助的感情,但不知哪一位是主人?’中年人打量他片刻,欣然地问:“尊驾可就是艾爷文慈?”

“正是区区。”

“欢迎光临。兄弟姓湛,家住临江府。”

“湛兄……”

“请至西院花厅小坐,正在下即前往东街通报主人。请随我来。”

艾文慈不再多问,反至已到了此地,见到主人,自当明白的,说声多谢,跟着姓湛的进入一条长长的走廊。其他送他来的人,径自出门走了。

这间大宅确是大,东院临小巷,西院外是另一条小街,整座西院占地甚广,约有十余栋楼房花厅布置得十分华丽。家俱、盆景、书画……

无一不是精品,相当考究。接待人的是两个和气的中年人,有两个清秀的小厮侍候茶水。

引他前来的人是花子,安顿接待他的人却是吉城大户,他甚感迷惑。

接待他的两个客人,一个自称孙茂盛,不但人生得和气,而且谈锋甚健,执礼甚恭。仆人们送到了不少时鲜果品,这都是可以放心食用食物。他也就不再客套,先填饱肚子再说,早餐尚未入肚呢!

一等再等,仍不见主人回府。钱、孙两人和他天南地北乱扯,并不时探询他的底细,却绝口不提有关主人的一切,口风之紧,可称老练到家。

看看到了近午时分,突然进来一个健仆,向钱宏才行礼察道:“钱爷,老爷在书房请见贵宾了。”

“这就去吗?”钱宏才问。

“是的,老爷在立候。”

钱宏才立即离座,向艾文慈笑道:“主人在书房会客,定不等闲,书房乃是接见特殊贵宾的地方哩!请随在下前往,在下领路。”

“在下深感荣幸,钱兄请。”艾文慈客气地说。

钱宏才在前领路,孙茂盛伴同艾文慈并肩而行,经过不少厅堂房舍和花径院落,进入一间除了一座书架以外,只有一案一几的大型书房,看上去大而无当,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仅供通行分隔内外的穿堂。

只有一名书童打扮的小厮迎客,书房内并无人影。

仆人传话说主人在书房立候,事实却不见有人。

“请稍候,书房有内间,主人在内间候客,即将外出相会。”小书童极有风度地说,口吻完全像是成人。

艾文慈的目光,本能地打量房中的布置。一个亡命之徒,到达一处可疑的地方,他第一件重要的事,便是留意退路,安全第一,小心为上。

前后门大开,但老江湖从不考虑由门脱身。共有四座明窗,窗门是内开式的,外面的窗格是十字格,每格约尺半见方,徐以绿漆,橡是木造,格条极仅半寸,禁不起一踹,脱身自无困难。其次是房顶,顶有木制的朱红色承尘,隐可看到木板的纹理。按常情论,承尘该是三分板,不会太厚,厚则会塌坍。如果时间许可,弄破承尘打毁屋顶脱身该无困难,最后是墙壁,在未用手敲试之前,很难查出是砖是石,但看窗户便可知道厚薄,通常对墙壁不寄予希望,只是稍加留意而已。

他心中一宽。真有危险,两道门四座窗,困不住他。

可是,他必须先看看,便离座信步走向第一座窗。

没有让他接近窗口的机会,书房的后面履声橐橐,鱼贯进入九名老少。第一个进入书房的人是个大牯牛似的中年人,也像一头巨熊,粗眉大眼,满脸横肉,生了一对招风耳,大眼中凶光暴射,大脑袋项门油光水亮。

第二人正好相反,又瘦又小,穿了绿猴子团花罩施,一双老鼠眼眼神下定,留了八字鼠须,尖嘴缩腮,猥琐得令人在看便心中厌恶。

其他七人皆是相貌平庸的人,年纪在三十至花甲之间,全是短打扮,衣内间显然带了短家伙,有三名居然佩了暗器囊。

所有的目光,全向艾文慈集中。

钱孙两人离座相迎,刚抱拳行礼,牯牛般的中年人已哈哈大笑,上前叫:“那一位是艾文慈,久仰久仰。”

艾文慈一看这些人物,便知不是善类,油然生起戒心,举步上前说:“在下艾文慈,兄台即是……”

“我,秃龙李甫,咱们幸会。”

钱宏才上前向瘦小的中年人行礼,欠身道:“三爷,客人已到了好半天……”

“我知道。

三爷挥挥手,向艾文慈咧嘴笑道:“区区姓魏,名健,排行三,本城盛昌钱庄是区区所设银号;幸会幸会。区区在朋友家中有事,来晚了,尚请海涵。”

“哦,原来是魏三爷,久仰久仰。小可这次行脚贵地,多承三爷派人关照,感激不尽。小可与三爷素昧平生,而三爷却错爱派人……”

三爷不住奸笑,接口道:“好说好说,区区并未派人关照,而是李爷主待其事。”

艾文慈向秃龙李甫行礼,谢道:“李爷错爱,小可心感……”

“哈哈哈……”秃龙用笑声打断他的话,抢着说:“兄弟也是奉命行事,不劳言谢,老弟这些日子来,落脚何处?”

“赣州。请问李爷,但不知李爷奉谁之命相助?请明示,小可当于面致谢意。”

秀龙又是一阵任笑,笑完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下是个粗人,有一句说一句,首先告诉你的是,咱们要你入咱们的伙。”

“入伙?”

“李爷是宁王府一等把势,其他七位有三位是二等把势,四位是一等打手,其实,把势打手的名义只是对外的称呼,对内,他们都是宁王殿下的护卫。”魏三爷得意洋洋地解释。

艾文慈吃了一惊,暗叫不妙。天下间除了当今皇上,谁不知宁王要造反?这件事早几年已经传遍天下,可说是天下汹汹,目下江西的官民,携疏告变的公差定不出江西,便会被宁王的爪牙所擒,从江西到京师,沿途爪牙四伏,信差以八百里急促传递消息,叛谋传不到京师,朝廷的大官有一半是宁王买通的爪牙,其他的官吏谁也不敢告变,即使告,皇帝已不会相信。但不论军民,知道这件事的人数不胜数。

他定下神,不动声色地问:“李爷的意思,是要在下投效宁王,就任打手。”

“哈哈!宁王殿下爱才如命,不会委屈你做打手,在下敢保证你任一等把势,与在下同等地位。”

“呵呵!在下恐怕难以胜任哩!”他也强作镇定的笑容。

“不然,想当年,阁下在山东响马旗下,地位虽低,但骠悍之名却有口皆碑。江彬奸狗派了八批高手散布天下捉拿于你,你一而再摆脱他们,三年来依然快活逍遥,岂是没得虚名的人能够办到的?别小看了自己,老弟。”

“这个……恐怕不方便吧?宁王殿下敢收容我这个叛逆?”

“哈哈哈哈!”秃龙放肆地狂笑,又道:“你放他娘的一千万个心,进了宁王府,你便等于从十八层地狱上了三十三天。”

“这……”

“只要你点点头,江西一路缉拿你的差人姓岳的小尉官,注定了他肝脑涂地的命运,死定啦。”

“姓岳的来了?”

“他们敢来?”

“宁王不是与江彬有勾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