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漠孤烟 (3)
另一名年约半百的身衣人上前,一面上绑一面向同伴问:“老牛鼻子呢?”
“三哥连发三石全部落空,把老道引走,料亦无妨。”大汉笑容。
“这人是谁?”中年人一面向,一面搜艾文慈身上是否有兵刃。
“不知道,等三哥回来再说。”
“是老道的人么?”中年人一面将艾文慈的针匣打开察看,一面信口问。
“不像,恐怕是那位胆小如鼠的女人的同伴。”
“咱们何不问问口供?”中年人将金针匣放下说,顺手搁在一旁。
“三哥认得这家伙是老道的党羽,因此不愿下毒手,只用飞蝗石擒人,用意是留活口,问口供的事,由三哥去办好了。咱们走,去接应三哥。”
两人匆匆走了,艾文慈定神向外瞧,门已闭上,看不见门外的景况,且不时可听到往复走动的轻微脚步声,可知外面必定有人把守。
他转头向里面瞧。心中一定,屋角的草堆中,章姑娘睡得正甜。但他再仔细观看,心中一紧了,姑娘是昏厥,而不是睡得香甜。
他很幸运,擒他的人走眼,以为他只是学了几天掌脚的人而且,用不着费心,所以手脚是分开来绑的,双手及绑,双脚并拢捆得结结实实,仍可保持活动。他浚至姑娘身旁,低声附耳叫道:“姑娘,醒醒。”
叫了数次,姑娘终于醒来了,猛地惊但地挺身坐起。
“别做声。”他低叫。
草屋中光线暗淡,只是看到朦胧的人影。姑娘听出他的声音,骇然低叫:“大哥,你……”
“你怎么被人捉来的?为何不出声示警?”
“大哥,我……我被人捉来了?这里是……”
“这里是囚房,你……”
“我……我正在等待,突听到身后有人轻咳一声,扭头一看,看见一个相貌凶猛眼神可怖的人,心中一惊便人事不省,以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你……”
“我被他们用诡计暗算,被擒来的。”
“哎呀!你……”
“有人从门缝中监视着我们,暂时不可有所举动,躺下去。你看到门侧找那个金针区么?”
“看到了。”
“等会儿你偷偷把金针匣取给我,听我的招呼行事。”
章姑娘并不知他匣中藏了何种重要物品,只知里面有针灸用的各种细小金针,正想起身去取金针匣,他突然低叫:“躺下,装睡。”
她唯命是从,赶忙躺回草窝中。
草编的门推开了,进来了三个人,领先那人便是引走老道的穿灰褐夹衣中年人。三人进入室中,将艾文慈带来的人间:“三哥,老道呢?”
“愚兄已经将他引到草岭去了。鬼老道名不虚传,咱们不是他的敌手,如不是仗地形熟,愚兄恐怕脱身不易哩!”三哥神色紧张地说。
“这两个男女怎办?”
“他们不是老道的人……”
“但咱们却不能放掉他。”
“是的,不能放走,那会泄露咱们的行藏。”
“那就宰了算了。”
三哥脸色一沉,说:“四弟,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咱们已放下屠刀,逃隐深山暗中保护大哥的安全,与世隔绝,不再做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勾当,想不到你依然杀心未除,岂不感叹?”
“但……这两个男女威胁咱们的安全……”
艾文慈看清了对方的脸,不由心中一悚,心说:“老天!原来是二十八宿中的井宿林嗣,一个武艺出类拔萃,心狠手辣的悍贼,我的处境危险极了。”
但林嗣的口气,却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似乎已下了放下屠刀的决心了,至少目前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其他几个人。尤其是这位杀心未除的四弟,方是危险人物。
这位林嗣生得壮实如牛,一双大环眼厉光闪闪,脸上涌现着暴厉骠悍的神情,是令人望而心寒的所谓强盗脸孔。走近艾文想,脸上涌现一丝狞笑,这类笑令人望之心中发毛,尽量 放缓语气问:“小老弟,你贵姓大名?不要怕,从实告诉我。”
他挪了挪被绑得发麻的手脚,答道:“小可姓王,名缙,杭州人。”
“那位女伴……”
“她姓章,什么名我可不知道,本府缙云县人。”
“咦,你和她不熟?”
“不太熟。”
“不太熟?怪事……唔!好家伙,原来是你拐带她……”
“还没问清楚之前,别忙下定论好不好?”
四弟怪眼一翻,喝道:“住口!你敢在我三哥面前出言顶撞?”
“四弟,让他说完。小老弟,你要带她到何处去,说说你们相识的经过好不好?”林嗣制止四弟发威,和气地问。
他将救姑娘的经过说了,这些事并无隐瞒的必要。
林嗣大感意外,静静地听完,苦笑道:“小老弟,我觉得你很傻。同时,也值得敬重。按理说,像你这种人,在下应该助你一臂之力,可是,在下有自己的困难。”
“你只要放我们达命,有何困难?”
“困难就是在此,我们不能放你。”
“这…”
“老实告诉你,咱们兄弟四人是人拜好弟兄,也是亡命之徒,目下逃世潜藏避祸,形藏必须严守秘密。”
“小可决不将遇到你们的事说出。”
“防口难似防川,在下不信任你们。”
“那……你们打算……”
“在下是一小小请求。”
“要求,这……”
“此地并不十分安全,岭西二十余里,便是云和县的龟峰,浮云涩河:谷一带有不少村落,经常有猎人人山打猎,终会有一天他们到这一带活动的。因此,咱们在这一带安居不了多少时日,早晚要离开另觅居处。
所以,咱们对你们两人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你们留下,等咱们离开时,你们便可自由决定行止。”
“如果你们三五年不走呢?”他问。,“你们恐怕也得既上三五年了。”
“这个……我们能反对吗?”
“恐怕得委屈你们了。”
“如果我们不愿留下呢?”
“你们会留下的。”林嗣一字一吐地说,语气坚决,不容对方误解。
“你们有几个人留在此地?”
“四位,外面放哨的是六弟姓耿。”.“加上小可共五人,而留下一信年已及笄的姑娘,谁敢保证没有纠纷?”
“这个你可以放心,咱们兄弟全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已经享尽人间厚福,无复他求。照顾姑娘的事,只好偏劳你了。”
“小可不甘心……”
“你总不能丢下章姑娘一定了之,是么?”
“这个……”
“你不忍心章姑娘受到伤害吧?”
“你们……”
“在下言尽于此.你可以冷静地衡量利害。咱们要到外面去巡视在杂毛老道未离山区之前.恕咱们不能替你松绑,抱歉。”
“老道所说的真安僧……”
“这件事你最好忘掉。他两人的恩怨很难说清。”
“你们与真安僧……”
“他是我们早年的大哥,大哥在此出世修禅.咱们暗追随左右保护不许任何人打扰大哥的清修。”
“老道是三仙之一,修为精纯,你们……”
一比一,咱们自然不是他的敌手,一比四,他占不了便宜,难在咱们不愿开杀戒,因此只利用地头熟,引他知难而退,他在两年来了三次,一无所获乘兴而来,败兴而退,这次也不例外。你好好想不打扰你了。”
三人随即外出,室中一静。
姑娘装作昏迷不醒,把所有的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挺身坐起垂泪“大哥,我……我们怎办?”
“我们得逃,和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办一起过三年五载,哪还了得。”
他断然地说,语气非常坚决。
“他们是强盗?”姑娘骇然问,脸色大变。
“他们是早年大闹北五省的响马贼,杀人放火凶暴残忍的贼首。”
“这……”
“所以我们非走不可。”
“大哥,他们的话不像是凶暴残忍的人……”
“你如果相信他们的话,那就上当了。”
“大哥,请听我说。反正即使逃到龙泉.俞家也不会放过我的,不如“什么?你……你想留下?”
“我……我并不想留下,只是,我……我不希望你冒风险。”姑娘颤声说,突然伏在他身上饮位。
“章姑娘……”他惶然叫。
姑娘抱着地颤声道:“我一个苦命女人,死不足惜,你……”
“往口!”他烦躁地叫。
“不!大哥,我愿冒任何风险,只要你能安全。这世间,人海茫茫,只有你关心我的安危,只有你肯仗义……”
“别说了好不?”
“不!大哥,这是不公平的,你也该有人关心。我知道,你我都是可怜的人,应该互相关心的……”
“你……”
“我记得,你在城内门口曾经看到那些通缉榜文而变色……”
他吃了一惊。姑娘却忘形地伏在他身上,凄然地说:“大哥,天涯亡命不是了局,隐居深山度日焉知非福?他们能活下去,你我为何不能?
你如果不嫌我,我愿陪你避开尘世平安过一生,我不愿你冒风险。大哥,相信我,我能吃苦耐劳……”
他笑了,笑容苦涩,轻吻她的秀发,黯然地说:“傻姑娘,你说得多轻松哪!你以为我们是自由自在的鸟?只吃草根树叶的虫豸?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方外人?此时此地,你有勇气说出这种话来,等年深日久勇气被环境折磨得消失无踪,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人可以吃苦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一二十年却吃不下去了,茹毛饮血孤独过日,眼前无所谓,以后呢?儿女都成为野人?永远与世隔绝?请替我把金针匣取来。”他挺身侧卧,吸腹收腰,慢慢将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从脚下穿移至身前。
这时,他可以用手了。
姑娘急急取来金针匣,他接过取出匣底的日精剑。原来匣底有夹层,内部镂空一道仅可容纳日精剑的缝隙,一端有极难察觉的封口板。”
由于缝隙仅可容纳日精剑,因此极难发现内中的夹带物,日精剑小而薄,剑铝是一字形的,所以多次落在别人手中,始终未被发现其中之秘一日精剑到手,人自由了,先割断脚下的软藤,再交给姑娘替他削断手上的束缚。
“大哥,你……”姑娘低叫。
他将她挽入怀中,低声道:“姑娘,我们一定得走,别忘了,梦想不切实际,体并未将四个强盗计算在内,事实不许可你我两人在此安身立命。外面只有一个把守,我先看看。”
他放心地欺近门旁,轻轻在草壁上弄了一条细缝向外察看,不久,他踅回问姑娘低说声:“等会儿你尖声大叫,引贼人入内探视。”
说完,折回原处藏身门侧,向姑娘示意大叫。
“啊……”姑娘脱口尖叫。
草门被推开,把守的人急步抢入。
他一掌猛劈贼人的后脑,接着是狂风暴雨似的两记劈掌,全落在贼入的左有耳门上,一把将人拖倒。
把守的人毫无戒心,怎受得从背后偷袭所加的打击?一声未出,便被击昏倒地。
他摘下贼人的剑佩上,喝声“走”!带着姑娘抢出草门。
姑娘的尖叫声,也引来了在附近的人。
奔入林中十余丈,蓦地感到头上枝叶摇摇。
他警觉地一把将姑娘推倒,大喝一声,拔剑、倒退、出剑上挥,一气呵成,反应奇快绝伦。
“叮!叮叮!”挥出的剑被击,发出怪声,一个灰影凌空而降,以一根树枝接了他之剑,人影下落,他却被震得挫迟五步,骇然叫:“咦!是你“你救出女伴了,和尚呢?”对方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