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副指挥与宋应星,不得不绝望地叹息转身。
大门重开!辛文昭探头问:“姜大人,昨晚你们在找我?”
姜副指挥点头道:“不错,兄弟在入暮时分,捉到两个可疑的歹徒,他们招档有几个不明来历的女人,要设下美人计,诱擒辛兄你,所以兄弟出动了不少人,搜捕几个女盗匪。”
“谢谢你,”他说,重新掩上门。
傍晚时分,小西南的一座大宅内。
大厅中灯火辉煌,在座的共有十八人之多。
辛文昭与一位青袍中年人坐在上首。
直等到客人到齐,方将一个布包袱打开摊在桌上,脸色凝重地说:“今晚兄弟有请诸位前来,所要办的事诸位事先已经知道大概,相信诸位已了解此事的严重性。
现在,请李化鹏兄将知道的分析给诸位听。
李兄是首屈一指的笔迹权威,也是数一数二的摘瑕发伪专才,诸位请留心有关自己的事。李兄请。”
李化鹏干咳一声,将布包中的两本邸报取出,以坚定的口吻说:“这两本邸报,是元月望日至月杪。为期整整半月。这是说,这是从十二册邸报中,摘要选出另订成册,有关辽东朝鲜事务的重要事务专册。也就是说,这期间,熊经略被撤,袁应泰取代辽东经略,辽阳沈阳尚未失守。
因此,我知道奸细逐日搜取有关东北的军政事务的邸报,另订成册,每半月偷携出关递送给金虏。”
他将一卷塘报举起,又道:“依常情论,如果有重要大事,必定以最快手段不定期专程递送出关。据判断,塘报也是半月一次递送。
现在,诸位请看这些塘报,皆是兵部所发的正本,关防印信一应俱全,已可断定是直接由兵部发出的真品。”
一名中年人离座,神色肃穆地说:“兵部所发塘报,列为机密,有些重大事,禁止列入邸报抄发,各有关衙门收文极为慎重,绝对不可能虚收。
而各有关衙门关于正月的塘报,经兄弟半日彻底清查,皆无虚收与遗失的呈文。兄弟在兵部呆了七年,在司务厅享有不少方便,因此绝不会有所错失。
所以,这些塘报全是真品,不会是兵部所发半途被人截留的,除非各衙门收文的人弄了手脚。”
“追查各衙门的收文,办得到么?”辛文昭问。
“这……只能追查在京各衙门的档案。”
“需时多久?”’
“需半月左右。”
“好,你去办。”辛文昭说,向李化鹏挥手示意。
李化鹏干咳了一声,说:“邸报的真码虽已涂污,但兄弟已用透影法找出两次的墨痕,已找出六个姓,他们是吕、周、吴、郑、费、徐。通政司的抄书吏共有二百三十名,只须从这六姓书吏中清查便可。
依常情论,可能是负责抄写的这六姓人,抄写时多抄了一份带走。所以各衙门邸报不缺,不是奸细在中途截留。
万一是半途截留的,也只限于京师八府地面,咱们可从八府的公文档案追查、定可找出线索来。”
由于抄发邸报的人甚多,而记事有时不止一页,因此采用分抄合订的办法。原稿编定页码,分由数人传抄,所以页码必须抄写人的姓,以免弄错。
如果抄写的人负责抄写三页,则在页码上加写吕一、吕二、周一、周二等等,合订时便 不会弄错了。
辛文昭神色凝重地离座,以稳定的口吻说:“咱们已经摸出头绪,抓住了追踪的线索,诸位可按分配的范围,立即进行秘密查。
通政司方面,黄经略黄大人将尽可能予以方便协助。兵部方面,武选、职方、武库三司,皆有人暗中帮忙。都察院方面,有两位御史大人暗中支持。城厢方面,姜副指挥更是全力相助,诸位可以放心侦查。
兄弟必须提醒诸位的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只要求诸位供给所获得的可疑线索,而不需诸位出手抓罪证,自有人加以处理。
从现在起.定名为猎狐行动的中枢开始建立。咱们这群市井匹夫,总算有机会替朝廷尽一分心力,希望咱们能不负所托。现在,咱们化整为零,至广宁门贺家,替诸位引见接头的人,并商量各项细节,这就走。”
一天天过去了,转瞬半月;依然找不出头绪,虽有一些可疑的线索,但进一步追查却又大失所望。
辛文昭不得不扩大追查的范围,开始调查驻京各衙门的抄报人。这一来,便大感人手不足。
那时。驻京各衙门除了十二布政司之外,还有藩邸、各分巡道、各中军都督府……等一大堆。
这些驻京衙门只算是小小的办事处,经费有限,人手不够。皆是临时雇人传抄,每抄一本是每月七钱银子,一个人一天最多可抄五至七本。因此需要不少人手。
要清查这数目庞大的抄报人,谈何容易?
又是三天,他不得不承认是枉费心机。
终于,通政司方面得到了消息,保定方面,邸报的纸张有了问题。
辛文昭大喜过望,立即带了李化鹏准备赶赴保定府查证。
他以为这回稳可获得线索,保定的线索不啻拨云见日,范围缩小了,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两人兴匆匆地出了广宁门,奔向五里庄。那儿,是他城外十余处居所之一,随时可获得坐骑。
这里距保定是三百五十里,他准备一天一夜赶到,没有坐骑便难赶及。
距庄尚有半里地,一匹健马四蹄翻飞,从庄门冲出,狂驰而至。骑士老远便叫:“辛兄,不必来了。”
他一怔,止步叫:“咦!夏侯兄么?怎么啦?”
坐骑来至切近,夏侯津飞跃下马,苦笑道:“我知道你要找坐骑南下,所以绕道赶来找你。”
“怎么啦?”
“小弟从保定来,不必走了……”
“怎么,你是说……”
“辛兄接到华刚传来的消息了。”
“是的,保定府的邸报纸张有了问题……”
“是小弟发觉的。”夏侯津说。
“我正要……”
“华兄走后.当晚府衙就失火,焚毁了经历司与照磨所,火死伤六名丁役,公文付之一炬。”
“哎呀!这……”
“辛兄,你看,这是什么?兄弟随推官大人至火场勘察,拾到这件玩意。”夏侯津说完,递过一柄铁器。
辛文昭接过,反复察看。
此物形如扁针,也像柳叶刀,重心在中,不是老于此道的人.不易控制飞行。长约七寸,相当沉重,上手便知是纯钢打造。
由于经过火烧,所以刀口已有点变形,外表毫不起眼,像条黑炭。
他用指甲轻刮刀刃身,眉心紧锁地说:“错不了,蓟州三霸的龙形尖。”
指甲所刮处,隐约现出几难分辨的龙鳞纹。
“辛兄,你是说,蓟州三霸是奸细,他们可能知道咱们所要查的事。”
他冷冷一笑,哼了一声道:“咱们已出动了二四百人,想守密难比登天,我就是希望他们知道,以便他们出来掩饰。”
“咱们要去蓟州找……”
“不必去找。”他虎目生光、转向李化鹏道:“李兄,我说出心中的猜测,你看对不对。
其一,保定府的邸报。有关辽东的事这一部份纸张有些不同,是差一级的贡纸。纸杂有水印,定是优制品,毛病就出在保定府的某一本邸报上。
其二。既然他们已仿制了优制品,可知定是为了取信于金虏故不借工本加以换取真的邸报。
其三,奸细只须在送保定的报差上弄手脚,不需在京城冒险。
现在,只要再循塘报失陷路线侦察。当可发现他们的组织是如何庞大和精密了。他们在京部的内奸,神通相与广大呢!”
李化鹏审慎地说:“辛兄的推论,不无道理,但不知你打算……”
“我打算从两方面着手。其一,沿途布下眼线,各宿站在驿站安下暗桩。报差每五日一送,盯紧报差使可获得线索。其二,在出关路上留意出关的可疑人物。当然,把守关卡不可能有收获,奸细定然从空隙偷渡,这方面由兄弟派人致书山海关罗氏双雄与喜峰口燕山三杰,定可封锁奸细出路。目下,咱们须找出京都的内奸。”
“蓟州三霸方面……”
“他们会找我的。”辛文昭颇为自信地说。哼了一声又道:“我会迫他们来找我。走!回去调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