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医生难道就这样用你的科学,你的知识,去扼杀一个仍在胎中的生命,对吗?他不敢说。这是党的政策,是人民政府颁布的政策,政策是必需要执行的。
在政策之下,医生变成了一个“奉旨”的杀人犯!不,不是,是一个“刽子手”。
何金水不反对做人工流产,那是在妊娠不超过三个月之内,那时只是一团细胞而矣。他很清楚地知到,在中国,不!不单只是中国,全世界也一样,如果不控制人口的增长,再过个二十年、五十年,人口膨胀,到时给人类带来的极大灾难是难以估计。在今天就应该开始有效地控制人口的增长,尤其是在一些不发达的国家。因而提倡计划生育是绝对应该的。但是晚期妊娠,是不是就这样强制中止?这又是一个想不通的问题。如果说同意早期可以做人流,那么早期那一团“细胞”,同样是生命呀?同样是有血有肉,不也是一种对生命扼杀?
怎样去理解?怎样去执行?他想不通!
何金水想着想着:“如果我们这一代人不实行计划生育,还像我们父辈那样“多仔多女多福寿”,地球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压力吗?肯定不能。到时,大量的饥荒,饥饿而死的人!或因大量人口所触发的土地问题,政治问题,种族问题,宗教信仰问题等等所引发的战争杀戳,就像第一、二次世界大战那样,但是今后的战争,是科学倡明的原子战、核子战、中子战、细菌战、生物武器战……,人类的死亡,会大大地超出上两次世界大战所带来的人类灾难。这些先进的科学,带来大量杀人武器所触发人口的大量毁灭……比起今天做控制生育所执行的人工流产,使未成人的那一团血与肉夭折,总比战争带来的灾难强多吧!”何金水不再想下去,这是没有结论的,反正今天中国的人口八、九亿,离十亿大概不远了,再不控制,将会如何下去!
“何医生,急诊。”
“甚么事?”
“中毒!”
何金水立即跑到急诊部去。
“刚从阳关旅店送来一男一女两个中毒病人!”急诊护士长梁美玲向何医生说;
“知不知到是甚么药中毒?”何医生问;
“可能是这个药物中毒。”梁美玲拿着一个广州市一医院的一个药袋,写明药名Luminal0.03x15,何医生一看,几乎打心里笑了出来。
“甚么?他们想自杀还是在开玩笑?15粒鲁米那两个人食就想自杀!”何一边说,一边走近病人。
两个病人,一个是男的,另一个是女的,分别两个房间。何医生先看女病人。
这是一个22岁年青女孩子,生得颇有几分姿色,眉目清秀,两颧红红,面形方中略长,身材匀称。此时她两眼闭合。但从何医生多年的经验,也见惯了中毒昏迷病人状况。他眼见摆在面前的这个年青女性,虽然两眼紧闭,可是从她上眼脸可以见到她的眼球在眼脸复盖下缓缓地在转动,就知到这是一个清醒的患者,不必为她着急。于是他用惯常的动作,先将她的上眼睑张开,观察她的瞳孔。而站在他身旁的护士长九仔,在他张开病人的眼脸时,已经拿着一个手电筒,递给了他。何医生检查她的瞳孔:等大,无明显过分缩少或散大,对光反应灵活,而且在检查瞳孔时,发现她的眼球活动良好。他非常自信地认为,病人没有中毒的现象,就算有,也是极轻微。
“你们认为如何确定病人有没有中毒,或中毒之后有否昏迷?”何医生趁机同学生讨论,也藉此来观察病人对于外界语言所起的反应,直接了当地说,就是想刺激一下她,好使她心中有数:“医生知到她目前是诈病”,但也给她一个下台的阶梯,不要让她为难。
“可从她的瞳孔检查获得线索。”实习医生说。当天只有一个实习生在急诊室。
“见到些甚么?”
“如果中毒,应该瞳孔缩少,光反应迟纯,以至消失。”
“对,这个病人如何?”
“看来每样都很正常。瞳孔不放大,也不缩少,光反应良好,眼角膜清浙,似乎中毒不深。”
“你的看法不错。我们为了防止有偏差,还可以作些实验,检查一下她的神经反应灵活程度。”何老师有意提高些声调讲,使到病人明白他的意图:“我现在用一枚大头针刺激她中指的中冲及足底涌泉。这两个穴位是最敏感的地带。
刺激手指,一是观察她的神经反应;另一目的是刺激她的中冲及涌泉,因为中冲及涌泉穴也是一对急救穴,对于某些昏迷病人抢救时应用,有回阳救脱,解除昏迷或昏睡的作用。所以今天也用这两个穴。”何医生说着,利用针灸穴位来配合急救。
“那么需不需要洗胃?”实习学生问。
“你看要不要呢?”何老师反问。
“洗一下,好不好?”
“洗胃的目的何在?”何老师再问。
“清除仍在胃中的毒物。”
“你看她目前还有多少毒物在胃内?”何医生启发式地问。
“不多。”学生答。
“何以见得?”
“因为药袋写明只有15粒。15粒鲁米那分两个人食,而且过了十多个小时。药物早已过了胃,大概已由回肠进入结肠。”这个学生也有他的观察力。
“对,既然如此,还有没有洗胃的必要?”何老师继续追问。
“不必了!没有洗胃的必要!”
“这就对了。再看另一个病人吧!”何医生反身去另一个急诊室。这个病人早已睁开了眼,再给他检查一下瞳孔,样样正常。
“你们为甚么服毒?”男病人不答,问了几次,他还是不开口。于是,他不再问。转身出来,急诊室门外站着两个旅店送病人来的人。
“你们是怎样发现这两个病人?”何医生问旅店工作人员。
“他们是昨天下午来投栈的。登记是写爱人关系,昨晚十二时他们才睡,到今早一直不见他们起床,到十一时,去叩门,无人应,于是从窗口望进去,发现他们睡在床上,叫也叫不应,于是用备用门匙打开了房门,见到女的胸围无扣,内裤脱下一半,裤裆有血迹,两个人呼出有酒气,又见到台面上有这个药袋。因此断定他们服药自杀,即时抬他们来。”
何医生再返回女病人身旁,检查她的内裤,果然看见有一点点干结了的血迹。
于是,一个念头闪出:“这可能是一宗强奸案!”
“请妇科医生会诊。”何医生即时叫急诊科护长,通知妇科医生来。
病人这时睁开了眼睛,一滴颇大的泪珠闪在眼的内角边上。
“你能不能够讲给我知,这是甚么回事?”何医生问这个病人。
她仍不出声。不过看来她不出声是由于她不知说甚么好。
“你知不知到你昨晚是服了安眠药?抑或服了别人下毒的食物或饮料?”何医生见她不出声,说出了一件看来连她自已也不一定清楚的事。
看见她的头微微转动了两下,表示她不知到。
“你不知到你服了毒药?你知不知到你自杀?”再一次追问。
这回她清楚了,她清楚地摇头:“不!我不知到,我无自杀!”她说出了这句话。大滴大滴眼泪,从她那眼角流落到清白的脸颊上。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你的甚么人?是爱人?”
“不是,他不是我的爱人。”
“那么你们登记住房时是写明“爱人关系”的!”
“他在骗我!”她开始讲述她的故事:“我们相识只不过一个星期不到。我原住在广州,经我的爱人介绍,认识了目前这个男人。这个人说他有“窿路”
带她偷渡去香港,几天内经他的花言巧语,使我信以为真。于是,他就带我一起,以“爱人”关系,乘船从广州到阳关,先住一晚,第二天从陆路出发,偷渡出港,保证安全抵达。于是昨天抵达阳关后,投宿客栈,并且在饭店饮了些酒,食完饭之后返回旅店。起初他要求与我发生关系,我拒绝了他,他也无强求,其后他给我饮了一杯汽水之后,我很快就模模糊糊地睡着了,甚系事都不知到。”
“你们饮了很多酒?”
“我饮得不太多,因为我不懂得饮酒,但也饮了将近一杯,有点醉,头晕晕地。他饮了不少,回来之后,一口都是酒气。”
“你知不知到他有无强奸你?”
“不知到,但是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妇科陈医生到会诊。经陈医生的检查,“处女膜是新鲜伤口,肯定这是新近穿破的。”陈医生一边检查,一边说,并且将一些阴道分泌物送检,发现了男性的精子。证明她曾经被强奸过。
当女的讲完她的故事之后,何金水再去问那男的,他和盘托出:
“我根本不知到怎样偷渡出香港,我只是见她靓,想得到她,才编出这个偷渡的故事,以为她跟了我,就可以让我为所欲为了。事实上,她的轻信,也正好符合我的心意。当她答应跟我偷渡之后,我就立下了心肠,带她来到阳关,住在旅店内,如果她原意的话,我就可以顺利地获得她,万一她不原意,我也带定些安眠药,好让她食后昏睡,我就可以得手了。果然不出所料,虽然登记住宿时是以爱人名义,但到实际我要求与她发生关系时,她拒绝了,说这只是名义上,她不想同我发生关系。于是我假装无奈,偷偷地在汽水中下了安眠药,她饮后不久,安眠药的作用,加上她不懂得饮酒,一小杯酒,她就醉了,很快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我等她熟睡之后,就强奸了她。事情完了之后,我才知到她原来还是一个处女,她的血迹弄污了床,也弄污了内裤,内心感到十分害怕,我对她又怕又爱又舍不得,于是在两点钟左右,再一次奸污了她,之后我一次过食了剩下的安眠药。”
“多少粒?”
“八粒。”
“那么你给她食了七粒啦?对不对?”
“是的。”
“你知不知到你这样会很大罪的?诱奸、强奸、毒奸、密谋偷渡、最后是下毒谋杀啊!你是不是想她死?”
“我不想她死,我只想她不会反抗我。”他害怕了,声音发抖地说:“后来我怕了,我也想一齐去死,结果我一次过吃了全部八粒药丸。”
这个男的骗徒被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拘押去了。这位轻信而又响往香港的美丽少女,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被送返广州。
幸好,仅仅十五粒Luminal,根本不足以致死,何况两个人分食。这个笨贼累人累已!
一九七四年,大女儿惠惠中学毕业了。才十六岁的她,爸爸的问题未解决,无资格成为“工农兵学员”,故不能进入大学。尚好,被统一份配到一间工厂去当工人,那间工厂的厂长知道她父母都是医生,于是将她安排到厂的卫生室去,处理一下一些小伤小病,工资35元一个月。对于只有十六岁的小女孩而言,在物价稳定,无大的开支,这是一份很不错的收入。因为她的爸爸做了刚好20年的“大医生”,因为降了两级,还未恢复,每个月也只能拿个50多元。
母亲是60多元,一家四个人,每月收入150元多些。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收入。
“我不知怎解,昨日冲凉发现左乳房似有少许分泌物。”麦医生告诉她的丈夫。
“有无留意甚么颜色?”丈夫问。
“似乎带点粉红色。”麦医生答。
何医生为他的爱人检查她的乳房,发现左乳有一块坚实的肿物。职业的敏感性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正常的肿物。不算太大,约有3公分大小,而且稍用力挤压,发现乳头有粉红色分泌物流出。他立时意识到不对。于是立即取出玻片,直接用乳头份泌物涂片,染色。半小时后,结果发现可疑癌细胞。
何医生做事一向不会拖延,何况这次是发生在自已爱人身上。因此他即时作进一步检查。为她在乳房肿物上作穿刺,抽取肿物细胞直接涂片。结果发现乳癌细胞,诊断确立。前后只是一个小时。
当然为自已爱人作这样的诊断,在法律上未有足够的证据。故此他建议她诊外科(当时未有肿瘤科,凡应该外科手术的肿瘤病人,都应外科处理),以便由外科医生确定,给她作活体组织检查。
何金水非常自信自已的诊断。这也是一种很大的打击再一次降临到他的头上来。去年自已胃手术切除后至今仍未复原。返流性胃炎困扰着他,现在妻子又患了乳癌。可是总得要面对。
“赵医生,请你给麦惠珍作个X光检查,她的左乳怀疑有肿物。”何医生还是希望作多些其他有关方面的检查,避免先入为主的差错。于是,在找外科医生之前,先找放射科赵予容医生检查,他是一个最有经验的放射科医生,何金水一向非常尊敬这位同事。
赵医生给她作X光乳房照片。这是一种最新的乳房检查。从外国文献发现,外国已经有些医生,在发现早期可疑乳房肿物时,应用X光诊断。
“这是乳房肿物阴影,”当湿片冲出之后,赵医生坐在放射科医生办公室内,同何金水及麦惠珍研究她的照片,他指着片中说:“从这个肿物看,不太像一般的乳腺组织。一般乳腺组织的阴影密度较低,而且很均匀。但麦医生的照片不是这样,她的肿物阴影密度很高,而不规则,浓暗不均。从多个不同角度è所拍出的照片比较,都说明,这个肿物不是普通的乳腺增生。”赵医生在这方面是一个专家。一向以来对于胸部X光的诊断,确断率很高,不管对于各类型肺结核、肺癌、钩端螺旋体病肺部的表现及其他一切X光专业,他的诊断率非常之高。致于其他方面,比如胃肠、骨、肾、脑以及各种造影检查,都是一流。因此凡是这个地区各县的X光疑难照片,经常都拿到阳关来找他会诊,从来没有出过大差错。
“这是说,恶性肿瘤的可能性很高啦?”何医生问。
“对,正是这样。”他也答复得很爽快。并且即时发出放射报告结果,诊断:
“可疑乳腺癌。”
放射学,细胞学,两种结果支持“癌”的诊断。
“麦惠珍乳房有一块可疑肿物,请你邦忙给她检查一下,是否需要作手术切些做病理检查?”何医生找到同他共患难的前外科主任,现在只是降职为普通外科医生的徐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