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仙露润物,旭日初升。整座拜月峰皆是仙气袅袅,灵雾氤氲。
仙道早早地起身,倒不是为了修行。早在七年前,东华上人便已断定其一生与仙路无缘。
昨日所遇狐仙名为慕千雪,因重伤下界留于此处。今日早起,便是被狐仙踹下床的。
原因自然并非二人共枕,慕千雪以狐身疗伤。仙道自是没有将卧床礼让于她,悲剧就此发生。
依千雪之言,本座身份如此,怎可卧于他人榻下。当下也不客气,紫松灵床强行易主,俏生生躺了上去。
若仅是如此,倒也无妨。闲下还差遣仙道大小事宜,提水浣衣;俨然已经将其作于童子使唤。
好男儿生养于天地,又怎甘如此对待。几番理论,却被对方仙术禁锢了三个时辰,心头叫苦不迭。
“你这狐仙,好生无理。昨日契约可曾记得,我主你次,怎得今日反将过来了?”仙道不甘鱼肉,奉茶间据理力争。
“昨日灵契休要再提,否则本座将心一横,顷刻间绝了你青阳门户。”听闻仙道提及昨日之事,慕千雪亦是杏目一竖,“也不知你这小子使了什么手段?竟可更改灵契。”
此事始末,还得从昨日谈起。为防仙道异心,仙狐强行与其签定灵契。所谓灵契,以血为引,以魂为契;一主一从,不可违逆。
就在灵契将成之际,却是异数发生。主从颠倒之下,仙狐竟沦作契下奴仆。
仙道还未来得及窃喜,慕千雪却是幽幽开口断了他的念想。
“所谓灵契乃是为弱者所订,天道之法,无力约束于我。你若不听话,该宰照宰。”看着仙道一脸茫然,千雪轻呡一口香茶,“说简单点,你主我从,这种灵契无法生效;你从我主才算成功。”
听完解释,仙道一时竟无言以对。这世间法则,果真都是强者只手遮天!
这法则虽对千雪并无约束,却让她极为不爽。今日听仙道再度提及自是心头不悦,颜面无光。
正欲教训仙道一番,忽觉一股强大灵场靠近。当下摇身一变,化作白狐一只,卧于床榻之上,淡淡开口,“你那便宜师父来了。”
听闻白狐对师父不敬,仙道正欲出言争执,却听闻呼喊自朱门之外传来,如黄莺出谷,空灵婉转。
“仙道哥哥,仙道哥哥.”
这脆生生的呼喊,仙道就算不看,亦知何人;不过千雪既然有此一言,怕是还有师父同行。心念至此当下抽下门栅,开门相迎。
朱门一开,果真看到一个俏生生的丫头站在门口。明眸皓齿,看着仙道一脸巧笑,“仙道哥哥,怎么我和爹爹等了这么久?!”
小丫头身穿青花流仙裙,眉眼含笑,出落得亭亭玉立。来着不是别人,正是青阳门最受大家疼爱的小师妹。
不过仙道却对其十分头疼,倒非其它,只是这丫头太过黏人。
在其身后,站着一个四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长须黑眉,一双眼眸透着沧桑,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白锦仙袍加身,周围尘嚣近体不得。此人正是青阳宗的宗主,付青阳。
眼见师尊亲临,仙道自是不敢造次,拱手相迎。
“道儿,为师知你长居于此,必然心生烦闷。今日和蝶儿特来看看你。。唉。”付青阳看到仙道,亦是一声轻叹。当初他带仙道回宗,却一直苦于无法治愈其身上道痕,留有心结。
听闻师尊叹息,仙道又如何不明白此中缘由。自从七年前师尊将自己带回仙门,一直视如己出,多年来寻访问药从未间歇。
“生死有命,师尊不必介怀。若非师尊收留,七年前弟子已经命丧黄泉,如今多度七载,已是上天垂怜,又怎么敢奢求其它?!”
再度叹息一口,付青阳也是不愿在此话题之上多做纠缠,与付蝶儿一同走入仙道房间。
“咦?!仙道哥哥,你哪里捉来这么一只可爱狐狸?!”倒是蝶儿眼尖,刚进房间便注意到了静卧床榻之上的白狐。走将过去,揽入怀中,撒娇巧笑,“不如送给蝶儿,可好?”
见此情形,仙道背脊顿时一阵寒意升腾。这小祖宗招谁不好,这白狐却是万万开罪不得;当下面露难色,谎言巧辩道,“非是师兄不肯割爱,只是这小狐受了伤害,这才留在了洛水之涧。”
听闻仙道所言,付蝶儿这才发现小狐背脊处有一处灼伤。当下心疼地抚摸白狐伤处,眼中疼惜不已,黯然道,“也不知是什么歹人如此心狠,可怜的狐儿。”
白狐心领神会,用小脑袋轻蹭着蝶儿衣袖,样子着实让人爱怜。它愈是这般,蝶儿愈是喜爱,看着仙道一脸幽怨.
一侧仙道眼见白狐撒娇卖乖,却是如同尖刀悬顶。若非那狐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怕是连他也被那人畜无害的外表给欺了。
付青阳见到这小狐亦是啧啧称奇,心道之前在门外竟是没有感觉到其存在。方才他也曾用神识窥探了一番,发现这小兽并无特别之处。
“蝶儿,休要胡闹,我们修行之人讲究悲悯苍生。这白狐身负重伤,就留与道儿照看,待其恢复再送离此地。”轻捋胡须,付青阳也是微微一叹,“世间万物,又有谁个愿意屈居人下?我辈修者,又何尝不是为了打破天地束缚而奋力苟活。”
“知道了,爹爹。”心知再不放下小狐,又免不得听爹爹教化,当下只得不舍地放下千雪。
而此时慕千雪心头亦是暗自思忖,这付青阳为人倒也正派。青宫剑君所创门派虽是没落,却也有了一个不错的传人,日后若有机会,倒不妨拉其一把。羽化境在人间虽是折桂之巅,却还入不得千雪之眼。
“对了,仙道哥哥你看.”似乎想到了什么,蝶儿献宝似的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放于木桌之上,“这是我这次和师兄下山抓住的小鬼,你无聊的时候就和它说说话吧。”
看到桌上的束妖袋,仙道心头亦是一暖。他知道,一定是蝶儿缠着天心师兄为自己所抓,因为怕自己一人呆着太闷。
“谢谢你,蝶儿。”
听闻仙道出言道谢,小丫头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临走前,付青阳留与他一颗百年血菩提,说是对压制道痕有一定效果。师尊虽未言明,不过仙道却是知道,这一定是师尊走了很多地域,千辛万苦方才为寻得的。
大道所伤,非药石灵根所能抑制;天道所妒,必死无生.
师尊所做一切,仅仅只为维持自己几缕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