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边的敌人 (2)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且非常快地踏进殿堂。面对霸天咚地一声跪下,期时,与他人不同的是,他还仰着面,胸脯挺得很硬。
霸天怒面孔中掠过惊讶。阳光惊讶!寒冰亦惊讶!阳光和寒冰都立站在殿阶下,身为部主,残月何以跪地不起,还很久没有话?
伏地的文武元老皆惊讶!
“残月恳请师皇放过伊人!”残月仰视着霸天,目中果然流溢出乞求之色。这大概是他人生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跪地乞求别人。
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他很少同时也不愿意双腿跪地,那是做人的尊严,性格的使然。他与刀魔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有下跪过,亦正因为和刀魔在一起,他养成了坚韧的性格。
一直以来,和师皇霸天行师徒之礼最多是单腿跪地,而如今,他跪下的是双腿。
他为何要这样,只因为伊人?
依旧怒火中烧的霸天,还在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偷盗了星外人,而且只搜查到假的大动肝火,不顾血缘亲情命令禁武士押往龙血狱等候处死,怒燃眉目,气藏胸间,如今见残月不惜尊严双腿跪地乞求放过伊人,心下还是暗暗一惊。
“不可能!”霸天僵硬地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每个字都象是千斤巨石落砸在残月面前,坚决而肯定。
怔立一旁的阳光和寒冰,纷纷变色,特别是寒冰,见残月如斯行事,星眸里掠过一缕难以觉察的怪异。
“你不能杀她!”残月比霸天更肯定地道,那语气沉重得仿佛一座座山压下。
“为什么?”霸天宏声疾问,两颗虎目瞪圆。
残月道:“她不该死,星外人是我偷的……”一句话尤如十几声连串的炸雷在灵殿上空炸响,霸天大惊!阳光大惊!所有的人皆惊!
更惊得是站在灵殿门口的一个人,他嘶嘶地喘着气,刚到灵殿门口就听到这句话,那一瞬间,他的脑壳和胸脏几乎快要爆炸,两条腿蓦然沉重如磐石挪不动,心在颤抖,人抖得更厉。
元老不三才到灵殿门口就听到残月在殿内的这句话,一句让他差点没有魂飞魄散的话,这时候,他从内心深处忽地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感觉就如当年他征战沙场,满身伤口和鲜血从死人堆里醒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活人时那般可怕。
他不相信残月真的偷了星外人,缘于他已越来越喜欢他,恐惶他因偷了星外人而犯下的死罪。霸天连他柔嫡嫡的女儿都不肯放过,怎么会放过残月,不三脑海又浮现出两年前王侄偷盗星外人被处死的情景,血淋淋的事实。
霸天拍案怒叱道:“残月,此乃死罪,不可以胡言乱语开玩笑,给我滚!”
霸天几乎像一只怒狮在栗吼,吼声震天,直穿云宵,殿梁碧瓦皆发出抖动之声,朔朔发响,裂人耳膜,遂亦引起一阵恐惶。
“不!我是说真的!”残月没滚。即刻否定,目视霸天,鼓起勇气当着众元老向霸天简单概述了他偷盗星外人的经过,只是隐略了某些情节,句句实情,如今他那沉凝的面目表情恐怕没有人看过后会说他胡言乱语,那是怎样的表情?真实的表情!
残月的话音未落大殿里就掀起哗然声,阳光惊诧,寒冰表情怪异,霸天大怒失色,殿门口的不三元老冷汗漓淋,湿透全身。
不三颤抖间霍然听到霸天厉吼着命令禁武士将残月押到天牢,那话音里充满浓浓的杀机。他不敢再往前踏一步,反而回头,那颗加速无数信的心跳快要脱腔而出,转而又下沉,几乎要沉到脚底。
残月表现得异常冷静,静得犹如巨石山岭,直到禁武士冲进大殿将他双手反剪押出去,他既没有丁点儿反抗,也不出半点声,那样貌同样平静,他是不是早有准备?
残月被押出大殿外,阳光追出来,寒冰亦跟着追出来,两人都呐喊着残月的名字,那腔调那语气仿佛是在给一个即将踏上死途的人送行。他没有回头,他被押走老远还听见寒冰大声嘶叫着一定要帮他找到失盗的星外人,在他心中,唯有感激。
但如果他知道有个老人躲在花树后看着他的背影而挤出老泪,和着冷汗满面纵横,他会不会回头?可惜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很多,人世沧桑,不知道的东西也就成了谜,就如他偷了货真价实的星外人而陡地变了假货一样,在谜没有解开时,惟有坦然,面对现实。
仅仅几个时辰王宫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唯独没见星部主流星。流星身在何处?
流星刚回星部。就在一秒钟前,他还在流星花园门外,现在他已下马,缰绳还牵在手里。
他去了高墙山,他原以今天上午他一定能从神匠鬼子张手里取回雕像,他今晨起得比平时更早,满怀激情与兴奋,可是,也失望了。
正如常人所说那般,希望越大、越深,失望亦越大、越深,希望与失望总是成正比。
惟是在他那张似乎展不开的冷面孔上,找不到一点失望的痕迹,他的失望在心里。
很少有人能够看透流星的心,失望时,他的胸中还有愤怒,对苍天,对命运的愤怒。
苍天和命运对他总是不公平,对他来说,他梦想着的事情总亦不能成真,似乎冥冥中苍天和命运故意与他敌对,仇视他、捉弄他,刻意地安排他事与愿违,将他定位成一个似乎永远不幸的人。
譬如今天,他远远奔赶到高墙山,不辞劳苦,不畏坚险,可是他去了鬼子张的木屋,再见到鬼子张时已经不是昨日他那张好色的脸孔,而是他僵硬冰冷的尸体。
流星看鬼子张尸体时,他已死了数个时辰,不见那个以美色与肉体吸引鬼子张的红桃,木屋和地下室内更找不到打斗的痕迹,但鬼子张的发隙里,留一个深蓝的小指印,是手指或是脚指很难确认,指甲刺破了头皮,不见丁点一丝血迹,只留深蓝色的指印。
流星没有找到木雕,就连昨天见到的那个特别木人和他交给鬼子张的白绫样本也不翼而飞,他肯定,鬼子张在昨夜子时之前已经遇害,魂归西冥。
是谁杀了鬼子张?还要拿走那条白绫样本?流星初步断定是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红桃,但又怀疑她昨日交手时潜藏了能量,因为从鬼子张发隙里的深蓝指印来看,绝不是一般高阶能量者施为。
他当然不会为鬼子张的死而有多么大的冲动,只是那张白绫样本让他微微有些担心,至少,那白绫上有他两双父母的影像,那就是他星部主凄谜不泄的身世。
至如今,还没有人完全知道他的身世,纵使有那个人也没有出现,再者,他宁愿永远都让自己的身世是个谜,自己知道就够了,更何况他的真正身世沉载着多少悲痛和仇恨,他死都不能亦不敢抹杀鲜血浇洒着伤痛的记忆。
忘记就意味着背叛,流星可以不要一切,背叛一切,惟是不能背叛仇恨,背叛两双含痛九泉下的父母。
流星离开鬼子张的小木屋时放了一把火,连他的木人阵烧在一起。鬼子张没有替他做任何事,他却给鬼子张制造了一个以居为坟的坟墓。恐怕只有鬼子张的灵魂才能感受到流星心中的失落和命运与之作对,事与愿违,梦残愿破的痛苦。
流星才走进流星花园,无意间瞥见人为残落的花朵,紧接着听到花园深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流星的剑眉微微蹙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什么,心里在想,偌大的月部,高阶能量者如云,就连武士都是强中之手,究竟出了什么事?心里这么想,流星非但没有急切地挪脚,相反地站定,目视残花,形如一棵生长在流星花园进口的树。
马儿嘶嘶嘶地打着响鼻,响鼻中交杂着沉重的脚步声。
“星部主回来啦!”有人大呼,声宏如钟,相互呼应,斯时,已有一个武士奔到流星身边,一脸紧张之色,报告:“禀部主,我部正在被禁武士搜索……”
“搜什么?”
“星外人,今晨王宫收藏失窃。”
“谁是首领?”
“少帅寒冰,而且……”
“怎样?”
“还伤了人!”
流星根本不知道王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伊人与残月入狱,霸天命令寒冰和阳光两位少壮派的新生力量搜查真星外人的真正下落。但他陡听王宫收藏室失窃宝物,流星花园被命令搜查,他已然明白很多。
如时,有众多武士围靠向流星,还有月部的长老人物。
流星立即命令:“众老老听令,将所有的武士全部撤回营房,闭门三个时辰!”流星的语气虽说很冷,但威严的程度在月部中无人敢不听令,众长老武士在顷刻间散去。
他为何要命令长老武士营房闭门三个时辰?谁知道,现实中的流星可不是那种缩头乌龟怕事的人,流星冷冷地瞄了四周一眼,缓缓地挪动步伐。
流星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相当长的时间将马牵到流星阁。座落在百花粉香中的流星阁已被王宫禁武士包围,几乎水泄不通,其中,还有少帅府的人。流星在距离人圈处不远的地方站了许久,他原本打算待禁武士搜查完毕后再进流星阁,他保持了最原始的冷静和忍耐,他的眸子非常冷,尽管也潜伏着愤怒,本来他今天所遇到的事情令他满怀愤怒……但他仍在忍耐。
忍耐好像就是他的天性,是他自娘胎生出来时的附带,事实上他的不幸和痛苦决定着他不得不学会忍耐,他的呼吸正常,血流正常,心跳也正常,好似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但人圈中响起一声若有若无,其实轻得很难听见的呻吟声时,被他听见,在他听见呻吟声的那一瞬间他的忍耐骤然崩溃。
流星听得出来那个呻吟的人是谁,他甚至能从呻吟声里判断出她的受伤程度。
他松开了捏了很久的缰绳,微微咬牙,面目更冷,人如风起,星眸扫过一抹十分明显的栗机。人圈中旋起一股冰冷冷的旋风,旋风止时在众禁武士的惊叫声里,流星落入其中。
见是冷酷的星部主,禁武士在吃惊的唏嘘声里退步,人圈扩大,散开,流星流眸一转差不多没有找寻便发现躺在阁廊上的挣扎不起的伤者。流星的冷眸更冷,紧紧地盯着那个受伤的人,木然不动。
依梦因阻挠搜查的禁武士进入流星阁,被武士一把抓住扔出来,摔在阁廊上,碰破头皮,很久没有爬起来。
在别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奴婢,一个奴婢算什么,在森严的王宫大院杀死一个违规犯禁的奴婢无异于捏死一只蚂蚁。
她阻挠禁武士搜查,就是违规犯禁,流星曾经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踏进流星阁半步,她想,星部主一定有他的原因,禁武士在没有取得流星的允许而欲冲进流星阁时,她没有想的太多堵在门前,被两个武士双掌齐下掀翻老远,跌碰在阁廊上。此时此刻依梦只感觉整个身体尤如散了骨架一般疼痛难忍,她挣扎了好久竟不能爬起,粉额上碰破头皮流溢出殷红的鲜血,淋漓淅沥,一个弱女子哪能够经得起如此折腾,她惟有轻轻地呻吟出声。
流星没有去扶她起来,径直地走进流星阁,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门外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他躯体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
须臾,流星阁内蓦地扯起一声声哀叫,紧接着是一个个飞射出流星阁的禁武士,横抛跌落在流星阁外,惨叫连连,形如狼嚎鬼哭。每一个被抛送出流星阁跌落到地面上的禁武士,都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已然有十几个禁武士从十几个方位落射石板地面,竟没有一个能迅速爬起来,没有一个平安无事地站起。流星阁外喧哗声暴起,为星部主阻抗王令搜查流星阁,下手如此惨忍而惊心动魄。
流星下手的确够狠,每一个被他送出来的禁武士,不是断肋,就是断腿!
流星自成为部主以来已是王宫大内里出了名的不笑死神,平日里他的冰冷足以威慑人心,能避开他的人尽量绕路疾行,如今再见他乍一下手手法竟这般残狠,已经没有人敢冲进去对抗,谁都不希望在流星手里送条胳膊断条腿。流星阁内的打斗者声已经停止,阁内一片静寂,应该说阁内已经没有了搜查的禁武士,可是,流星手里尚还抓着一个人。
流星并没有将那个人如其他人一样一掌切下去,让他受伤再抛出,而是紧紧地抓在手里。
流星的左手,抓住那个人的咽喉。
流星的手指缝里有血,血还在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地往下流,血不是那个人脖子上的血,那个人的脖子上根本就没有流血,或者说他的手根本就没有用力地抓下去。
他只是将那个人抵在墙上,将染血的手抓在那人的脖子上而已,他的手指尽管把握着对方的咽喉,却松驰得似乎从没有要抓下去的意思。
那个人在他的手掌里颤抖,仿佛已经感觉到他的生命在流星的手掌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