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创新与发展
8603500000101

第101章 掀开自然上空的资本之城(1)

--马克思对人与自然现代分离的批判与缝合

陶火生

自然是人的“无机的身体”,预设了人与自然的原初统一。由于异化劳动和资本的核心宰制,人与自然发生现代分离。只有通过革命的实践,才能缝合人与自然,实现“自然界的真正复活”。

人与自然;资本;“自然界的真正复活”

正如人与人之间的社会矛盾那样,现代生态问题离不开资本原因。自然上空本无城,现代资本筑造了笼罩自然的城。掀开自然上空的资本之城,是马克思救治自然的主导思想,这不仅包括对资本统治自然的批判,也包括以革命的实践真正复活自然、缝合人与自然的社会性原则。

一、“人的无机的身体”:人与自然的原初统一

作为自然存在物的人是自然界的一员。马克思指出,“无论是在人那里还是在动物那里,类生活从肉体方面来说就在于人(和动物一样)靠无机界生活,而人和动物相比越有普遍性,人赖以生活的无机界的范围就越广阔……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和人是生态系统中的一员,都是把人与自然环境当作一个整体的系统。当马克思说到自然是人的无机的身体时,他指出了人寓居于生态系统这一生态学的观念。在马克思那里,这种寓居是实践性的,在人的实践中,人与自然构成真正人类学意义上的整体性的生态系统。

作为自然界的一员,人从自然中获得满足自己需要的生产和生活资料。有生命的个人所采取的第一个历史行动就是“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对物质产品的需要促使人类从事与自然界的物质变换,因此,“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是人类社会的基本前提。人类生命体从事与自然界的物质变换,就是使得自然物资源化,获得自然物的使用价值。自然物的资源化标志着大地是社会财富的来源地,既是农业生产的富源,也是现代工业生产的富源。马克思说,客观的自然界是劳动者的实践基础,“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自然界是工人的劳动得以实现、工人的劳动在其中活动、工人的劳动从中生产出和借以生产出自己的产品的材料”[1](P158)。作为自然的一员,人的存在依寓于自然世界。人的生活资料的获得发生在人类的生态居所,自然界不仅是社会的富源,更是人类生存之所。作为自然存在物的人参加自然界的生活,就是指人对自然界的物质变换活动发生在作为环境的自然界的物质运动之中,“自然存在物”与“自己的自然界”实质上就是生命体与环境的生态关系。

人的自然存在是社会性的自然存在。人的存在是社会的存在,人的自然存在是社会性的自然存在,在《雇佣劳动与资本》中,马克思指出:“人们在生产中不仅仅影响自然界,而且也互相影响。他们只有以一定的方式共同活动和互相交换其活动,才能进行生产。为了进行生产,人们相互之间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才会有生产。”在社会中,人的自然存在是人的现实存在,这体现了马克思从社会性维度来看待人--自然--社会的统一关系。同时,这里的“社会”还具有另一种含义,这不是一种泛历史性的社会,而是超越资本主导的新社会,或者“共产主义社会”,社会是人与自然的统一,但是这种统一并不都是合乎生态的,而人要实现与自然的“本质的统一”和真正复活自然界,人的社会要合乎生态。

当马克思谈到人的自然存在时,马克思并没有从生物学的科学角度来“剖析”人的身体机理,而是从人的对象性存在出发、从人在自然界中的生存出发来谈论人的自然存在。在马克思那里,人的自然存在和人的社会存在统一于人自身,人的自然存在离不开人的社会存在。马克思说,“人同自身以及同自然界的任何自我异化,都表现在他使自身、使自然界跟另一些与他不同的人所发生的关系上。”在这里,马克思指出了人与人的异化是人与自然的异化的重要实现途径。这蕴含了一个重要的思想,即人的生态需要和自然权利的保障离不开社会制度,而现代社会中随着劳动的异化,人的生态需要被无视,人的自然权利也被遮蔽。

马克思的自然观是实践论的人化自然观。在马克思那里,对自然的认识维度在于人的感性的对象性实践,而实践本身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由此所获得的自然观则是人的生存境遇,在实践中,这种自然境遇具有了对于人的意义。自然是人化自然,而不是抽象的无。如果没有人的存在,没有人的实践性生存活动,抽象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这里的“无”可能是知识论的“有”,但却是生存论的“无”。感性世界的存在通过人的感性活动才能形成,同时马克思也确认了自然界对于人类实践的优先存在,但马克思所确认的不是在人之外的自然,而是在实践中作为人的生存环境的现实的自然,不存在的自然界是抽象的自然界,是人的实践之外的自然界,对于人来说,这样的自然界只能是意识的抽象,而不具有现实性。

自然的人的存在的根基在于人的实践性存在。实践视角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最基本思维方式。在人的实践中,自然是人的无机的身体,而人是自然的开发利用者。在近代,工业发展日益深化人类对自然界的开发和利用,社会生产力也获得空前发展,人类对自然界的利用能力是历史上不曾有过的。然而,马克思不仅仅看到人类的生产能力的巨大发展,还看到近代自然科学、近代工业的发展对自然界的无限利用将会导致自然界所遭到的生态环境的破坏,从而为自然科学的发展提出了一些有效的预见。

实践论的自然观是社会的自然观。实践的历史辩证法是自然的现实的存在形态,自然不是静静地自在存在,而是在人类的实践的历史进程中不断向着人敞开自身。社会的历史性只有在人类历史的总体进程中才能被清楚地认知,同样,自然史也只能在人类史中才被清楚地认知。

实践是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的基石,实践的历史性决定了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的历史性。由于人的实践水平、实践能力、实践方式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具有历史性的差异,人的实践所造就出来的自然界也呈现出历史性的不同。实践的自然观是人的生存实践所生产出来的人化自然。在马克思那里,社会历史的出发点是现实的人,人的实践表现为现实的人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因此,人化自然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

可以说,在马克思的生态思想中,人与自然的统一是基本的出发点。人与自然的辩证统一包括人的自然存在和自然的人的存在的有机统一,这种辩证统一的实现在于人的实践活动、尤其是人的生产性实践。在人的实践活动中,自然不是抽象的、外在于人的自然,而是人化自然;人的存在的自然性体现了人的世界性存在方式,离开了现实的自然,或者说自然不再是人的生存世界,都是人的生存方式的异化。

二、人与自然的现代分离:马克思对资本掠夺的批判

在现代社会中,由于资本的超越性扩展能力,现代生产逻辑具有明显的反生态性。资本是劳动的凝结,但是积累的死劳动反过来却统治了现实的活劳动,成为控制活劳动的社会力量。资本对世界的统治是对世界的掠夺,既掠夺劳动者,也掠夺自然,因此,人的生存的历史辩证法和生态辩证法都被资本所控制。资本所获得了超越性扩展能力控制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世界的关系,既包括了劳动者的非人化存在,也包括了自然系统的资本化受控状态。

资本的超越性扩展能力是现代工业化生产方式的结果。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导致了“现代的灾难”,现代的灾难形成于资本的超越性扩展能力,马克思提出,“资本一旦合并了形成财富的两个原始要素--劳动力和土地,它便获得了一种扩张的能力,这种能力使资本能把它的积累的要素扩展到超出似乎是由它本身的大小所确定的范围,即超出由体现资本存在的、已经生产的生产资料的价值和数量所确定的范围”

[2](P697)。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人们的现代性生活方式和社会的现代性,而这种生产方式本身则是由资本来主导各种资源的配置。可以说,资本是现代性的深层物质力量,资本的扩展能力一旦形成,就已经超越物质生产领域。劳动力是剩余劳动的始源,是人的存在的能力,而土地则是社会物质财富的源泉,是自然资源的标志,因此,也是人的自然存在的标志。

资本主导下的现代灾难将导致资本主义社会矛盾运动的普遍危机。马克思指出,“使实际的资产者最深切地感到资本主义社会充满矛盾的运动的,是现代工业所经历的周期循环的各个变动,而这种变动的顶点就是普遍危机。”资本主义的普遍危机集中表现为经济危机,在资本主义的现代工业生产体系条件下,自然资源的匮乏以及生产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也处于严重的危机状态。由于消费总是有着生产所决定,并且反过来影响生产,资本主义条件下的消费也被异化了,这种异化消费和它所主导的人的生活方式使得资本的逻辑与现代性融为一体。由于无限度地追求自行增值,资本不仅“像狼一般贪求剩余劳动”,也造成了“这种节约在资本手中却同时变成了对工人在劳动时的生活条件系统的掠夺,也就是对空间、空气、阳光以及对保护工人在生产过程中人身安全和健康的设备系统的掠夺,至于工人的福利设施就根本谈不上了”[2](P491)。资本主义的普遍危机主要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秩序危机,当资本主义无限扩大的生产与人们的消费处于失调状态的时候,便不可避免地爆发经济危机。而生态危机则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日常性危机,只要资本规定着生产和消费,生态危机便不可避免。资本主义日常性危机的实质是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展开。当代资本主义由于资本主义内部对人与人的关系的调整,以及忽视人与自然关系而把生态危机推向了资本主义批判的前沿。当体现人与人的关系的经济危机凸显的时候,生态危机退居次席。

资本的霸权通过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制度得到保障,私有财产的运动就是资本主义生产和异化消费,私有财产制度则是保障资本的全面控制的现实力量,规约了与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相适应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

私有财产制度保障了资产阶级的物质利益,从而保障了资产阶级对自然的控制、掠夺和占有。生产是对自然的占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有自然是控制式的、掠夺式的占有。在私有财产制度中,自然物所属的不是抽象的人、不是全体的人类,而是代表资本行使霸权的资产阶级。物态财产的资本化可以吸纳劳动力以充实和丰富自身,从而实现价值增值。同时,私有财产制度也实际地吸纳了劳动者的自然世界,把作为全人类的生存世界的共同的自然变成本阶级的财富来源。自然,这一公共之域被私有化,资本主义竞争是私有化的内部竞争,劳动者被排除在这一私有化竞争之外。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的矛盾关系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自然的所属矛盾,自然不仅是资本的财富源泉,也是劳动者的生存世界,劳动者的衣食住行的需要的满足、对良好生态环境的需要都在自然的私有化中被褫夺,私有制保障这种褫夺、加剧这种褫夺。

资本主义私有制制约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关系。资本主义私有制对经济关系的制约间接地制约了人与自然的物质关系,人与自然的对立以人与人的社会性对立表现出来。在人们的经济活动中,商品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是人与人的关系的社会性实现,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们之间的物质利益关系受到私有制的约束,被升格为利益统治者的资本所规定。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博弈、社会竞争只能在私有制的架构内才能被允许,一旦超出这一规定,国家就必然会进行干预,体现私有财产意志的政治国家是保障私有制的刚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