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星期日下午,童思博戴着黄色安全帽浑身是土的从工里走出,兜里揣着这个月发下来的五千多块钱。他到了药店,给爷爷买了一千多块钱的药。
半路上,电话响起,童思博把车停下,掏出手机连连划着屏幕,可屏幕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铃声不知道疲倦的响着。好不容易把手机解了锁,电话也挂了,他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是女朋友打来的,赶紧打了回去,电响那头响了半天才有人接。
童思博急忙说:“小花,对不起,刚才骑着车呢我没听……”
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女声,“思博,晚上你来我家一趟吧,我妈想见你!”
见家长?童思博心里非常激动,差点儿把手机摔在地上,和小花谈了差不多一年的恋爱,见家长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连忙说:“没问题,我回趟家马上就去。”
可当童思博想再次启动电动车的时候,电动车居然不走了,用力踢了两脚,还是纹丝不动。他下了车,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线路,看上去哪都挺好的。他叹了口气,点了根烟,看着不知道多少手的电动车发呆,“应该买个新的了。”
直到晚上七点半,童思博才把电动车推回了家。
爷爷在门口等着他回来,看到他推着车回来,紧走几步,问:“思博,这车又坏了?”
童思博边推边说:“累死我了。一道上连个修车的都没有,明天我推着这个破车换辆新的。爷爷,这是这个月的药。”
爷爷接过药,有些伤感地说:“思博呀,都是爷爷拖累你了。你命不好,爸妈都死的早。”
“爷爷,你说什么呢?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对了,我还得出去,小静的妈想见见我,刚才小静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快去吧。”
童思博冲进屋子,一分钟不到就出来了,头也洗了,衣服也换了,对着说:“爷爷,那我走了啊,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买点儿肉来。”
爷爷阻止道:“别买,省着点儿钱,你跟小静要是成了,娶媳妇儿可不少钱呢。”
“知道了!”
来到小静家的楼下,童思博抬头看看楼上小静的家,亮着灯。再想想自己,住在城中村,房子还是租来的,周围都是散发着腐烂味道的垃圾,蚊子苍蝇一片一片的乱飞,突然有种自卑的感觉,就算身上的衣服穿着再好,这种自卑依然非常强烈。
童思博提着两样礼物,刚要进楼道,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叫住了他,“你是童思博?”
童思博回过头,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穿着很时髦,他看不清楚女人的脸,边靠近边问:“我是,阿姨,你是?”
女人冷冰冰地说:“我是王子静的妈妈,是我让她叫你来的。”
童思博心里更加激动,心想着原来这就是未来的丈母娘,随口说:“丈母娘……”
说完,童思博就后悔了。
女人突然暴躁起,“谁是你丈母娘?穷小子,我告诉你,别再打我们家静静的主意。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一个工地搬砖头的穷小子,就想跟静静在一起,做梦吧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童思博愣住了,他想了一万种可能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女人接着喊:“现在还不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你也不要给静静打电话了,她不会接的,告诉你,我们静静已经有对象了,有钱有势,谁家闺女的父母瞎了眼才让闺女跟着你往火坑里跳。”
童思博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张张嘴:“阿姨,你听我说……”
女人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说什么说!没什么好说的,快给我滚,再不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女人气冲冲地上了楼。
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
童思博抬头向楼上看去,有个脑袋从五楼的阳台上向下望着,他知道那是小静。
电话响了起来,童思博看到了小花打来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小静……”
童思博听到了小静低声哭泣的声音,“思博,对不起……”
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又给你打电话是吗?给我挂了,你再敢联系他,我就把你关起来,早晚都得断,晚断不如早断!”
漂泊大雨无情的浇在童思博的头上,他像个傻逼似的在街上慢慢的走着,希望路永远没有尽头,雨永远都不要停下。
走到村边的小树林里,童思博忍不住地朝天大喊:“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对小静真心真意,如果我说谎,那就让雷劈了我吧!”
一阵大风吹起,风声似乎说“好啊”……
风头过去,一道闪电划过,闪电直接劈在童思博的头上,顿时浑身上下帽起了白烟,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噗通”倒在地上。
小静躲在房间里,看着外面的大雨,手机拿了出来又放下。
敲门声响起,小静没回头,门开了。
小静的爸爸走了进来,看着她头也不回,就坐在床头,语重心长的说:“你别怪爸妈,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说什么年龄金钱都不是爱情的鸿沟,那是电视剧里小说里演的写的,那根本就是不现实。结婚后,得养家糊口,就童思博这个穷小子,给你买不起衣服,买不起房子,天天在外漂泊,这就是你想过的生活?那是不幸福的。”
小静依然头也不回,“我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小静的爸爸叹了口气,摇摇头,站了起来,出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童思博慢慢醒来,挣扎着坐了起来,浑身上去都是泥,皮肤长时间被雨淋着,胳膊脸都已经发白了,有些臃肿,就像水里泡着的浮尸。
童思博很难过,如果让爷爷看到他这狼狈像,一定会更难过,心想着:“要是有身几千上万的名牌穿着多好。老天,给我来身吧。”
回到村里,爷爷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童思博回来,当他看到童思博耷拉着脑袋头也不抬向前走去,赶快走到他的身边,关心地问:“思博,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一夜都没回来?”
童思博猛得抬起头,眼睛有些湿润,喃喃地说:“爷爷,对不起!”
爷爷笑了,“傻孩子,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又没有怪你,你这身衣服谁的?”
童思博还没明白,低头看看衣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崭新的NIKE休闲装,这不就是自己在服装里看到的那身梦寐以求地衣服吗?他愣住了,用力眨眨眼睛,没看错,什么时候衣服换了,连点泥都没有?再看看身上的肉,光滑无比,明明昨天被雷给劈了?难道这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力气不大,不是很疼,接着又抽了一下,这下用得力气大,“啪”的一声,“哎哟!”
爷爷瞪大眼睛看着他,又摸摸他的脑门,再摸摸自己的,不发烧啊,“你冒什么傻气呢?”
突然,童思博眼睛一亮,好像明白了什么?拉起爷爷的手,“爷爷,走,我们回家吃火烧夹肉!”
爷爷一把把他扯了过来,“你是不是受刺激了,谁买的火烧夹肉?”
童思博没解释,使劲拉着爷爷,“快走吧,到家就有了。”
“慢点儿,你再给我拉个跟头!”
回到屋里,桌子上的盘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多个夹肉。
童思博突然大叫起来,“哈哈哈哈……我要发财了!”
爷爷很奇怪,走到桌子前面,用手摸摸火烧,还是热乎乎的,刚好吃,转过头,问童思耿,“怎么回事?这火烧哪来的?”
童思博一愣,笑着说:“我早就回来了,半路上买的,看你出去等我,我就悄悄的跳墙过来,放到这的,想给爷爷个惊喜!”
爷爷埋怨道:“这得多少钱?我告诉你不是省着点儿花吗?”
“管他呢,我们吃好喝好,爷爷快吃。”
爷爷咬了一口火烧,突然问:“我差点儿忘了,你跟小静怎么样了,今天看你这么高兴,是不是你们到了要结婚的地步。”
童思博一边吃着一边挥手,“哪有啊?我昨天都没见着小静……”
爷爷愣了,“没见着?”
童思博满不在乎地说:“我见到她妈了,她妈嫌我穷,把我骂了一顿,让我跟小花吹了。现在想想,真是好,以后有这样一个刁钻蛮横不讲理的丈母娘,得少活十年。”
爷爷一听,顿时难过起来,“都吹了,你还这么高兴,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是爷爷不好,没钱没本事。”
童思博抬头看看爷爷,安慰道:“爷爷,你别这样好不好?不就是个女人吗?你孙子至于连个老婆都找不到吗?一会儿我就给你带回来个更漂亮的,更善解人意,更活泼可爱的。”
童思博越是这样,爷爷地心里就更受,泪居然流了下来。他一看,放下手里的火烧,搂着爷爷的肩膀来回的晃,“爷爷,行了!你怎么还哭了。我知道你以为我是装出来的,不过我真的没有,你说我装我装得出这么高兴吗?哈哈哈哈……”
爷爷不相信,勉强地笑了笑,“对,我孙子胸怀大!”
童思博一连吃了五个,拍拍手,就想往身上擦手,爷爷突然喝道:“你别给我往身上擦,你这是昨天晚上去小花家买的吧。”
“是。”
“给我脱了,放起来,有事的时候再穿。”
“不就是一身破衣服吗?有什么呀!”
“脱了吧,有事还得买去。”
童思博伸伸懒腰,打了个吹欠,“我去睡会。”
“睡什么睡,都快七点了,把衣服给我换下来,该上班了!”
“上班?搬砖头?”童思博又哈哈笑了起来。
“谁让你不好好上学,现在后悔了吧!”
“不后悔。你要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对,我一定得去上班。”童思博心里暗暗想:老子今天一定要去,工头今天再敢吼我,我让你好看!老子现在想什么有什么,还怕你个老不死的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