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舞风回到屋内,只觉心内纷乱,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一个人发呆,沈德与沈艳儿见状,齐围了过来,在旁问长问短,沙舞风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只是心乱得很。沈叔,你说当年楼内四星齐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强手,能让昼星楼四星铩羽而归?又为什么只有我哥哥身死,而其他人……却均安然无恙?”
沈德沉吟道:“这事你过去好像就说过吧?我看,八成是天海镖局的人干的,除了他们,江湖上怕再难有哪一派,能如此详细地打探到咱们的动向,而派出高手围攻。至于说为何那三人安然无恙,我猜……舞风,你可别见怪,我猜可能是功力高下之别吧。”
沙舞风默然无语,沈艳儿见状忙道:“也许……也许是因为沙大哥武功最高,所以天海镖局的高手,才合力先围攻他,结果才……”沈德闻言急忙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当是如此!”
沙舞风微微一笑,再不提此事,心中却想,此事若只是和天海镖局有关,而再无其它内情,金尘飞缘何不对自己明讲?
当晚,他来到柴房小院,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金尘飞到来,料想他定然不在楼中,只得幸幸而归。如此无所事事地过了两天,孙堂突然前来,言道有一笔大买卖到手,红姐吩咐他立刻到顶楼商议。
沙舞风来到叶偶红屋内,只见她面露难色,坐立不安,不由微微皱眉,问道:“什么样的买卖,让红姐为难成这样?”
叶偶红轻叹一声,道:“是笔二十万钱的买卖,只是点子太硬,四星又都不在楼内,想来想去,也没个合适的人选。只得求你了,只是你刚从幽州那边回来,车马劳苦还未缓解,我怕……”
沙舞风缓缓道:“这次到什么地方,要杀什么人?”叶偶红忙道:“这次却是远行。邢州一位要员,出钱杀一位同僚,这笔买卖着实难做,分红仍和从前一般,刺客只抽一成。现时楼内情况特殊,几乎无人可用,你若愿帮楼内这个忙,我可做主,分你两成,而且只要做成,你便可升至‘老’字辈。”
沙舞风心中一动,为的却不是那二十贯钱的分红,和老字辈的地位,而是此次既是远行,便有了带沈德父女同行的借口。他心中高兴,表面却装做犹豫,沉吟半晌后道:“红姐说话算数?当真可抽两成?”
叶偶红笑道:“我虽不是大丈夫,但何时食过言?”沙舞风迟疑道:“此行路途遥远,我一人餐风露宿,只怕到了地方,先要大病一场,什么买卖也做不成了。”
叶偶红讶道:“你的意思是……”沙舞风把心一横,心道此事左右无法找到更合适的借口,当下说道:“我想带着沈德父女,做个随行仆役――他们平时伺候惯我,知我冷暖饥寒,却是再合适不过。”
叶偶红看着沙舞风,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深一层的意义来,沙舞风那冰冷的目光,却什么也不透露给她。她略一沉吟,终点头道:“也好,那你就让孙堂准备一辆马车吧。这买卖路远又急,你休息一日,准备一下,明天便出发吧。”
沙舞风点头退下,在心中长出一口气,暗道:“真是天助我也!”随即快步向回走去,方来到二楼,便见小江正开门出来,二人均停步不前,沙舞风冷眼看着小江,后者在他目光逼视下,低头退入屋内,沙舞风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消失在走廊转角。
小江将耳朵贴在门上,直到再听不到沙舞风的脚步声,才气呼呼地一脚踢开了门,目视沙舞风离去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别他娘的得意,老子早晚要你好看!”
正发着狠,一个人影忽从转角闪现,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刚要躲入屋中,却见那是老秦,这才长出一口气。老秦一脸诧异,问道:“小江,你这是怎么了?”小江一把将他拉入屋内,将门关上,问道:“你方才没碰见沙舞风那小混蛋?”老秦点了点头,道:“遇上了,怎么?”
小江道:“他没对你耀武扬威?”老秦笑道:“板着个脸,好像我欠了他二百吊似的……不过老实说,咱们两个倒确实是欠他不少钱。嗐,见面点个头,陪个笑,不就过去了?”小江恨恨道:“那个混蛋,我早晚要收拾了他!”老秦哈哈一笑,道:“凭你?还是乖乖老实待着吧。”小江怒道:“怎么?我斗不过他,还斗不过沈德和那丫头?”老秦讶道:“你想怎样?在楼内杀人,你不要命了?”小江冷哼一声,道:“我江永才没那么蠢。哪天他再离开楼内,我就寻个机会把那小丫头睡了!”
老秦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怕你再没机会做这种事了。”小江吓了一跳,几步退出老远,骇然道:“老秦,你什么意思?”老秦看着他那惊慌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道:“是好事。沙舞风那小子,还有沈家父女,都活不久了!”
沙舞风回到屋外,见孙堂已经等在那里,当下将要带沈家父女一同走的事告之于他,吩咐他尽快备好车马,孙堂略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一点头,便去办事了。沙舞风回到房间,沈德与沈艳儿齐迎了出来,沈德关切地问道:“舞风,怎么这么快又要你出去?是什么样的买卖?”
沙舞风淡淡一笑,道:“要去邢州走一趟。路途遥远,我怕一人赶路无人照顾,风餐露宿的再得上什么急病,想让你们随我同去,红姐同意了。”
沈艳儿闻言双目闪光,异常欣喜,沈德却是一愣,随即道:“楼内刺客,长途行路,带上仆役伺候,这先例原也是有的,只是带着两人同去,这可还是第一次。看来红姐很器重你啊!”
沙舞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请二人迅速收拾行李。两人各回各屋,将换洗衣物、日常所用之物等一一取出包好,沙舞风回到自己屋内,将钱箱从床下拉出,将里面百多贯钱用件宽大衣衫包起,包在一个大包袱内,上面又放了几件衣物掩饰,其它东西一概不动。
当晚,孙堂便备好了车马、干粮、饮水等物,还特意备了些草药,以防路上不测。沈艳儿头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陪着沙舞风外出,心中激动不已,脸上红霞频生,沈德却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事,不由感慨起来。
沙舞风与二人随便闲聊,却未将真意透露出来。第二日一早,三人出了昼星楼,乘上马车。沈德早年间行走江湖之时,早已学会赶车之技,虽时隔多年,却也不曾忘却,便由他当了车夫。沙舞风见孙堂已经备好了干粮等物,却是微微皱了皱眉,要沈德驾车来到早集之上,另购了一应物品,沈德只当他认为孙堂备下的数量不足,也不以为意。
马车驶出建曲府数里后,沙舞风掀开车上门帘,将孙堂备下的物品,全扔了出去,沈艳儿吃了一惊,却不敢问,沈德勒住马,跳下车来,讶然问道:“舞风,你这是干什么?”
沙舞风微微一笑,道:“沈叔,自今日起,咱们三人就算脱离昼星楼了,它给的东西,我却再不想用。”
父女二人均是好一阵惊讶,沈德道:“你说什么?脱离昼星楼?”
沙舞风缓缓点头,道:“我早已受够了昼星楼的自私无情,所以早有脱离的打算,只是怕你们心中藏不住事,将此事暴露,这才没对你们说起。如今我已赚够了银子,又正巧碰上这等好机会,便决意趁机脱离。”
沈德惶然道:“可如此一来,我们就成了昼星楼的叛徒,门内一定会派人追杀我们的。”沙舞风傲然道:“他们愿来便来吧,除了四星,楼内怕再无人是我的对手。而且四星当中,亦只有三星有可能与我为敌。沈叔,这些年我一直未对你说,其实四星之一的金尘飞,早与我结拜为兄弟,这些年我的内功与武技,多亏有他教导,才能突飞猛进。我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周围奸诈之辈太多,我怕你一个不慎泄露出去,会对金大哥不利,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沈德讶然道:“你……你竟与霜飞金沉结拜成了兄弟?哎呀,我说你这内功怎么一日强似一日……如此说来,咱们却真可高枕无忧了。不过昼星楼势力庞大,咱们还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是。”
沙舞风道:“此事昨日夜里,我已经想好。上次我赴幽州刺杀寒水帮帮主水月,但最终却救了她一命,当时她便说,若我有何所求,只要不违道义,她与寒水帮必全力以赴。我觉得她并非信口开河不守信义之人,我想我们不如投到她那里,请她帮忙,寻个隐密所在先住下来。”
沈德叹道:“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便如此吧。今后咱们三个隐居田园,那日子远比现在过得快乐,只是却苦了你,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处施展了。”
沙舞风道:“有好武功又如何?有朝一日落得沈叔这般遭遇,座上宾还不是立刻变成奴仆杂役?”
沈艳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开口道:“舞风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才放弃昼星楼的富贵。”沈德一怔,随即叹道:“我也明白了,你是怕有朝一日,你万一遇上了强敌……到时只怕红姐又来难为我们……”
沙舞风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加紧赶路吧。去幽州,原是乘船为快,但极易被昼星楼查觉,咱们还是乘车走陆路,先南下假装前往邢州,待离建曲府远了,到了易州附近时,再转向东行,奔幽州而去。”
沈德点头道:“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到细致。”随即回到驾车位上,打马向前而去。
一路上三人相互照顾,有说有笑,也不觉时日漫长,遇上镇甸便寻客栈居住,夜宿荒野时,两个男人便让沈艳儿在车上安睡,自己守在外面,生起篝火取暖兼防备野兽,倚着马车迷糊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