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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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黄大伟叛变(2)

“余司令长官!这回找得我好苦啊。”林虣淡淡一笑,握着余汉谋的手,说着流利的汉语,“昨天傍晚时我到了五华,说司令已到汕头去了,等我赶到汕头,又说你来这里了。”他不愧为老牌特务,在与刘瑜的几句寒暄中,就摸到了余汉谋的行踪。余汉谋仿佛被林虣掌握了他的生死似的,心里一震,暗暗惊叹这家伙可真厉害!他为了封住林虣的嘴巴,笑着说:“不知道林先生会来,失迎了,请原谅。林先生来有何贵干,吃了晚饭再说。噢!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十二集团军副司令长官,兼新编十八军军长黄大伟先生,这位是军参谋长李俊峰先生。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林虣先生。”

黄大伟见林虣握着他的手,连说“久仰,久仰!”塞在心中的惶恐一下子被驱散,也假装不认识,连说:“欢迎林先生光临,欢迎林先生光临!”

不知其中奥妙的张秀凤和闵静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来到会客室门口。于是,余汉谋又向林虣介绍说:“这位是黄副司令长官的夫人闵静娴女士,这位是贱内张秀凤女士。”

大家围着餐桌,边吃喝边猜疑。余汉谋暗自思忖:在从化与日军作战的是他的部队,是不是林虣带着安藤的信,劝他停止进攻来了?林虣心中嘀咕:这余汉谋风尘仆仆,在两天之内从英德到五华,到汕头,现在又到了这里,干什么来着?黄大伟脑子里更是千头万绪:是他的部队接受蒋介石的收编,引起安藤的不满,还是安藤派林虣来重申君子协定?林虣当着余汉谋的面假装不认识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有意帮助他回避那个君子协定,还是另有企图?

但是,都老奸巨猾,一个个若无其事地吃喝着,劝杯声和碰杯声不断,气氛十分和蔼友好。如同一池春水,表面风平浪静,但却有一股强大的潜流在深处涌动。

晚饭后,林虣与余汉谋以散步为由,在龙眼树下走走停停,低声交谈。他们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欧洲战场,谈到中国战场,谈到当前蒋介石对日军发动的冬季攻势。

“安藤总司令理解余司令的苦衷,阁下作为蒋介石手下的集团军司令,不在战场上做做样子是不行的。但是,希望阁下适可而止,留有余地。”林虣故意向四周望了一圈,“帝国为了早日解决中国事变,准备集中兵力对付重庆政府。可以肯定,皇军必胜,蒋介石必败。如果在蒋介石发动的冬季攻势中,阁下不遗余力地投入战斗,日后不好说话。”

“请林先生转告安藤总司令,我衷心感谢他对我的理解。我的确不愿意与皇军为敌,正因为如此,曾经受到蒋介石的革职留任处分。”余汉谋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像滚油煎着一样。他神情沮丧地说:“也请阁下转告安藤将军,在这次冬季攻势中,我一定适可而止,留有余地。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好假戏真做,先与安藤将军取得联系,在约定的地方,来几次军事演习式的接触。”他见林虣没有提及他的部队在增城与日军交战的情况,估计安藤没有发觉,也就放下心来。他接着问:“安藤总司令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安藤总司令派我来的目的达到了。”林虣显得很高兴,“相信阁下会与过去一样,履行自己的诺言。”

其实,这并不是林虣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晚上八点半,余汉谋与营长以上军官见面会结束之后,林虣背着余汉谋一行,悄悄地对黄大伟说:“请把三个师长留下来,等余汉谋他们睡觉之后,我有重要事情与你们商量。”

“什么事?”黄大伟低声惊问道。

“天大的喜事!”林虣两手握成个喇叭,伸向黄大伟耳边。

黄大伟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被笼罩在一张大迷网中,朦朦胧胧。他很想深问一句,又感到环境不允许,只好让一颗心悬着。不过,这样悬着有种想像中的甜美,好像欣赏油画,远望比近看更富有美感和情趣。

这时候,本来很柔和的夜色,忽然变得凝重了,漫天的阴霾正从四周迫近过来,给人一种压抑感。万籁俱寂,隐隐约约有一种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知是海潮还是雷鸣,近处,有几只不知名字的山鸟,尖着嗓子偶尔啼叫一声,又给人一种神秘感。

黄大伟的办公室的窗户,临时用黑布遮掩着,煤油灯的捻子被拧到将熄未熄的最小亮度,犹如摆在灵柩前的神灯,阴森森的。黄大伟夫妇、李俊峰、王聘三和三个师长一齐抽着闷烟,每个人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猜测着林虣那句短而有分量的话,体验着一种似幸福又非幸福的感受,等待着林虣、刘瑜从池园陪同安藤的助手今村正三和土肥原的到来。

今村和土肥原与林虣一道化妆从广州来,轿车行驶到距离黄大伟驻地约三里的一个名叫池园的小集镇后,他们停下来,先让林虣上山看看动静。因为碰上了余汉谋,经林虣派随员送信联系,他们改为深夜上山。现在,今村和土肥原与林虣、刘瑜接头,知道余汉谋毫无觉察,就各带两个卫士,由林虣和刘瑜领路,先驱车,后爬山,与黄大伟等人见面了。

今村曾经由林虣陪同来过这里。黄大伟他们与土肥原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他的名字并不陌生。双方默然相视,谁也不说话。但是,有了汪精卫和安藤分别写给黄大伟的信,也就此处无声胜有声了。

汪精卫的信,可真算得上一篇奇文:

子荫兄足下:

广州一别,匆匆十四载未晤,但兄之音容笑貌时时萦绕于脑际。闻兄在闽粤兴师,志气不减当年,深为钦佩!洞察抗战形势,重庆政权之大去之期不远矣!改组后之国民政府,即将还都南京。华夏之漫长黑夜将尽,黎明之熹微晨光可望。值此历史转折关头,愚者昏昏,智者昭昭。兄历来为大智大勇之士,必将择其坦途而行之。望兄当机立断,立即率部起义。视兄功勋之显赫,理所当然将成为扩编后的和平建国军第一集团军总司令。诸师长则为军长,照此类推,直至班长。对全体士兵,另有奖赏。殷切地期待在沪与兄面晤。

专此道祝大安

兆铭手泐

十二月十日夜

为了表示庄重和严肃,“手泐”二字下面还盖上了半阴半阳的篆刻“汪印兆铭”私章。安藤的信也很有诱惑力。他在信中先鼓吹一番大东亚共荣圈,然后写道:“贵军成为和平建国军之后,本司令部将无偿为阁下提供一个师的武器装备。希望立即行动,我们正在准备盛宴,等待你和你的全体部属来广州!”安藤的所谓无偿,隐匿着一个罪恶的阴谋。利用中国人打中国人,比他出动一个师,甚至两个三个师的作用还要大呢!

黄大伟他们看了这两封信,有一种长了翅膀腾飞起来的翱翔感,仿佛觉得自己的寿命无限期地延长了。十多个小时以前,他们还在苦心筹划的扩充军备,现在,竟然不费吹灰之力,美梦就变成现实,而且不会抽调他们的部队上前线,至少暂时不会让他们去打仗,真不知是哪一家祖坟显灵!于是,一个个用严肃的表情,简短而有力的语言,表明自己的心迹。但是,他们想到余汉谋带领着六十多个卫士住在此地,想到明天清早黄大伟要与余汉谋去韶关(黄大伟本人更为此担忧),这怎么能够立即行动呢!还有,三万军队在数百里的开拔途中,将会遇到怎样的意外!因此,一个个惶恐不安了!

“我和今村将军的意思,三万人马一定要在黎明前全部撤离这里。”土肥原的声音低得像秋天的蚊子哼叫。因为大家的思想高度集中,却听得十分清楚。他神色肃然地说:“第一,立即派人将余汉谋一伙监视起来。万一被他们发现,如果他们装聋作哑,可以不伤害他们,如果不识时务,从中作梗,立即开枪开炮,让他们化为灰烬。第二,部队步行到海边,由专轮接送去南澳岛。我们已安排四只轮船接送,只要纪律井然不乱,天亮前可以全部登上南澳岛。那里已经控制在皇军的海军手里,很安全。天亮后,再一批批从南澳运往广州。这一带海域也是皇军的天下,不会有任何意外遭遇。第三,遵照安藤司令的意见,以黄大伟将军、今村将军、李俊峰将军、林虣先生和我组成起义指挥部,由黄将军和今村将军任正副指挥。第四,谁反抗,谁泄密,就地镇压。”

黄大伟仿佛从太虚幻境走上美满的现实似的,脸上挂满了笑容,高兴地低声说:“你们考虑得非常周到,我们坚决拥护!”他派王聘三带一个连包围余汉谋夫妇、王子信和韩春章的住房,派刘瑜带一个营包围住在山下的余汉谋的那批卫士。他想到大多数官兵痛恨日本侵略者,痛恨汪精卫集团的卖国行为,叮嘱三个师长做欺骗性的动员:“就说蒋介石对我黄某心存成见,表面上将我们改编为国军,暗地里却要消灭我们。就说据可靠消息,蒋介石已出动三个军从东西北三面开始包围我们,趁老蒋的包围圈未形成之前,从南面转移。在万不得已的危急情况下,请日本海军帮忙去南澳岛躲避几天,看看动静,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接着,他根据部队驻地与到海边的距离远近,安排靠近海边的二师先走,三师和一师依次随后。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吩咐说:“现在是十五日凌晨一点二十四分。二师一定要在两点开始行动,动员一批走一批,无论如何要在一个小时内全师走完。”一切布置妥当之后,黄大伟夫妇回到卧室收拾东西。闵静娴这也舍不得丢,那也想带走,急得黄大伟直跺脚:“这是什么时候,我的老娘!赢得时间就有了一切。有我在还愁没有这些东西,快走,赶快走。”最后,他们只将几箱金银软细交几个亲信卫士带走。接着,夫妇俩走出门来,与今村、土肥原、李俊峰夫妇一道下山。

闵静娴和李俊峰的继室廖家兰,平日上下山都坐轿,现在黑夜步行下山,免不了摔跤。但丈夫的即将升格,在她们身上产生一股强大的动力,一路跌跌撞撞,也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