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在灵染的搀扶下走到门口,似是不忍心但还是很有威严地说道:“你抗拒不了我的琵琶音自然也抗拒不了其他凤鸾使者的法术,更何况这次盯上你们的是比我还要位高权重的第三元凤,你叫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你出去冒险?芷轩的事情风暝会让铜铃乡的人查清楚,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说罢静姝带着楚风暝和燮灵染离开了燮灵霄的房间。楚风暝回头看了看在燮灵霄的猛击之下摇摇欲坠的房门,心里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跟着离开了。
回到正殿里,看着尚未绣完的鸳鸯图,静姝的兴致已经消失殆尽,她疲惫地推开桌上的针线和布撑,一边按揉着太阳穴一边坐进了椅子里。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要说了,关都关起来了,还提那些做什么?”静姝看了楚风暝一眼,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内疚,就连她看了也不禁要心疼一番。楚风暝还不知道芷轩的死其实是燮九生一手造成的,静姝本来想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一个只有她和九生还有紫流飞知道的秘密。但是看到楚风暝自责的样子,静姝脑子一热,突然改变了想法。
“灵染,你先出去一会儿。”静姝在灵染的腰上拍了两下,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仍旧充满了慈母的味道。灵染乖乖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到庭院里散步去了。
然后静姝让楚风暝关上了正殿的大门,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我先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九生这次外出就是去取芷轩的性命的。”她很平静但是又很认真地说道。
“您说……什么?”楚风暝生怕自己听错,赶紧又问了一遍,可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说芷轩是九生杀的,这一次。”
是啊,芷轩已经被杀了两次了。
“可是为什么?因为芷轩是灵霄的竞争对手?”
“应该不是……”
“什么叫‘应该’?”
“不是九生故意要杀芷轩的,这是他从别人那里接到的一个任务。那个人说如果不杀了芷轩,就要我们的儿子去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当今世上,能够指使得了燮九生的人只有一个,楚风暝很快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紫流飞阴险的笑容,仅仅只是一想,全身的汗毛都要竖立起来。
“可是,这件事就这么让我知道了可以么?”
“孩子……”静姝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楚风暝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为了保护你们我已经和那个男人站在了对立的两面,接受惩罚也是早晚的事情。我想至少要让你们明白事情的真相。这话我不忍心跟灵霄说,我怕他会恨九生,可是就这么瞒着他我也于心不忍。你要怪我不负责任就这么把这个两难的抉择推给了你我也无话可说,但是究竟是要反抗还是要接受你们都必须做出决断。如果到时你们都能冷静地面对残酷的事实,并且决心向命运挑战的话……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拦住灵霄,拦住你们。”
“静姝大人……您还真是丢给在下一个不小的烂摊子啊。”楚风暝苦笑了两声,他澄澈的眸子清楚地看进静姝坚定的眼里,不带有一丝责怪的意味。
燮灵霄被关禁闭的第二天,池渊和静深回来了。
“这不是池将军么!怎么才离宫几日就又回来了?”
“在下听说池将军去汴州任职了?最近可好?”
“你胡说什么,才刚刚过了一旬,哪里够得上在汴州和国都之间往返啊。池将军怎么会去那个破地方任职,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池将军你可得好好跟皇太子进谏一番,否则大好的人才就可惜了。”
一进宫便有一群大臣将池渊前前后后为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道他们是想向池渊示好,还是想嘲笑愚弄他一番,总之不用上朝,他们有大把的闲暇时间可以浪费,该来的不该来的,有兴趣的没兴趣的都来凑热闹来了。
兴许是哪个大臣一不小心激动了,想探前一步多说两句,结果一脚踩在了静深的脚背上。静深眉头一皱,不禁叫出声来,一个趔趄扑在了池渊背上。池渊敏捷地转过身来扶住了静深,原本就心烦意乱这下更是来了脾气,一抬眼,杀气腾腾的目光跟机关枪一样将周围一张张老脸扫射了一圈,吓得那群朝臣纷纷后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池将军一路奔波,现在定然需要休息,老臣告退”,紧接着其余所有的人都跟着一溜烟跑掉了。
池渊叹了口气,低头看看怀里的佳人,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静深点了点头,从池渊的双臂间直起身来,想要试着走两步,可是一挪脚才发现每走一步都会传来皮肤即将被撕裂的疼痛。
池渊皱了皱眉,二话没说把静深打横抱起,先向御疗司跑去了。
石殒正在一团白色的烟尘之中调配各种药粉,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才用手边的布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循声望去。他那双像是蒙了一层时而稀疏时而厚重的雾霭的眼睛里只映出了两道朦胧的身影,却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于是石殒停下手中的活计,迎向池渊和静深。
“小子,剑修好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石殒走进了才看清静深是被池渊抱进来的,料想定是受了什么伤,于是又道:“这又是怎么了?”
“被人踩了一脚,走不了路了,还请您给看看。”池渊说着将静深搁在了一扎小凳上,替她脱掉了被踩伤的那只脚上的鞋子。
石殒俯下身来捧着静深的玉足望了望,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好像下雨了一般流淌出些许水样的光亮,如同是被冲刷了一遍之后,一切都澄澈起来。石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随即淡淡道:“表皮有些破损,出了点血,筋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敷点药就好了。哪个不长眼的踩了静深姑娘?亏他下得去这个脚。”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刚才人太多了。”静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替犯人开脱道。虽然跟着池渊经历了好多大风大浪,可是她沉着冷静的性子还是一点也没变。反倒是越接触危险便越云淡风轻,就算天塌下来她可能也不为所动。所以不了解她的人便越来越疏离,一旦读懂了她这个人,便会被她身上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吸引,也许就这样越陷越深了。
“你们这是刚回来吧?”石殒带着赞赏的笑意看了静深一眼,然后趁着抓药的功夫岔开了话题。
“是啊。”池渊也找了个凳子坐下,随意地答道。
“那么你们是不知道皇太子的事咯?”
“他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女人又惹出了什么事端?”池渊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一反方才的漫不经心,语气中多了些急促和紧张。
“不是啦,她是被王后娘娘关起来了,虽然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听说是为了防止他遭遇不测,一步也不让踏出静灵殿。”
“静灵殿?”池渊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句,他在宫里呆的时间不长,只知道燮灵霄的宫殿叫御麟殿,却不知静灵殿是个什么地方。
石殒背对着这个反应迟钝的小子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王后住的地方啦,几天前她把皇太子、灵染公主还有那个姓楚的小子都叫到静灵殿去了,之后他们三个就一直住在那儿。我看果然还是在提防着些什么,那两个不省心的伤都还没好利索呢,净会添乱。”
石殒一想起这群活蹦乱跳一不小心就跳到沟里满身是伤的年轻人就愁得甲乙丙丁肝儿一块儿疼。
池渊和静深交换了一下眼色,想来他们离开的这几天里宫里一定是发生了好些事情。于是趁着石殒给静深上药的功夫,池渊又挑重点的多问了几句。石殒见对方感兴趣,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蜚短流长—都告诉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