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毓晨生气地摸了摸泛红的额头,嚷道:“没摔坏也被你弹坏了吧!你是谁啊?”
“我叫叶秋旻,是师父的徒弟,不出差错就是你的师兄啦,要好好相处哦……”叶秋旻伸出一只手,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一副友好的样子。萧毓晨半信半疑地和他握了握手,却感到虎口突然被用力掐了一下,惊讶地抬眼望去,叶秋旻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你!”
“师弟,你手劲儿可真小啊,这样可学不会天地诀呢。是吧,师父?”
“秋旻,不要玩了,他身上还有伤,经不起你这番捉弄。他要接受的训练还很多,现在说天地诀还太早了。”转而又向萧毓晨说道,“总之这两天你还是得多休息,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再开始修炼。”
“等一下!您还没有作出任何说明。关于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为什么已经死了……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请您解释一下。”萧毓晨的脑浆早就混作一团,他从芷轩那里知道的事情少得可怜,眼前这一老一少看起来又都不是很好相处,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路正在他面前铺开……
于是墨子喻叹了口气,开始冗长的解释说明工作。
二十年前,墨子喻成为新一届的帝王星,原本应该在静落的引导下,前往凤鸾殿接受仪式。然而,在两个人会面的当晚,却有大批凤鸾殿的灵士袭击了将军府。而率领众多灵士前来夜袭的,正是墨子喻二十年来最大的敌人,也是萧毓晨等人目前最大的敌人—凤鸾尊者紫流飞。
紫流飞当时刚刚得到一件神器,叫作琉璃白玉,传说只要将这块玉融进体内,便能得到不老不死之身。紫流飞虽然已经活了几百年,但修炼终归有极限,法力无边如他也是气数将近。因此琉璃白玉便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力量。然而,怎样才能将琉璃白玉和人体融合,紫流飞并未找到合适的办法。为了让自己使用琉璃白玉时万无一失,他需要找到合适的人选进行实验,确定不会危及自身性命之后才能于己所用。而墨子喻便是他找来的第一个实验品。
那一晚,将军府上上下下奋力抵抗,仅墨子喻一人便打败了二十几名灵士,占据当晚攻击将军府的灵士人数的一半以上。可是当将军府里的全部战斗力都精疲力尽的时候,紫流飞却毫发无损。看着满院的尸体和零星几个还在硬撑的汉子,紫流飞只是勾了勾手指,便只剩下墨子喻一个人半跪在地上,还保持着活人应有的体温。出了出来应战的男人们,紫流飞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墨子喻的娘,墨子喻的妻,墨子喻刚满百天的孩子……全都倒在了血泊里!
就在紫流飞想要把琉璃白玉装进墨子喻身体的瞬间,墨子喻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一掌将那神器敲成粉末,硬灌进了已经没有呼吸了的婴儿的嘴里!然后,他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带着孩子跑上了琅莠山。
孩子的身体越来越热,最终全身都放射出一道道白色的光芒,肉嘟嘟的小脸恢复了红润,呼吸也渐渐变得平和,被白色光辉笼罩的小婴儿如同一块儿巨大的无瑕美玉,绽放着庚和的微芒,如精灵现世。
孩子,活过来了。
可随后追至的紫流飞却夺走了孩子,又命一同前来的燮九生将墨子喻推下了悬崖!
可是墨子喻没有死,他挂在了从峭壁上伸出的一棵树枝上,虽然只剩半条命,却残喘了二十年,至今。
静静地听墨子喻说完这一切,萧毓晨只觉得心脏里好像注进了好多浑浊的污水,淤积在胸口令人窒息。他很难想象一个人经历了这样残忍的杀戮却还顽强地生活二十年究竟是什么滋味。可他看着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却明白什么叫信念,什么叫坚守。一个人流着血与泪,却还迎着风奔跑,这才叫英雄!
“可是,我听闻您当年只有二十几岁,为何短短二十年间您已须发尽白?”
“呵呵,那紫流飞在我坠崖之前活生生从我这里剥离了半个魂魄,凡人的肉体,只剩半个魂魄,你猜是什么样子?”墨子喻挑了挑眉,那张平和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愤郁。
萧毓晨想到了供奉在芷岚府邸祠堂中的那盒封印有墨子喻灵魂的骨灰,原来骨灰是假灵魂是真!一瞬间,墨子喻本就高大的身影又扩大了不知几倍。萧毓晨凝望着这个失去了所有却不放弃一切的老人,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遇见了对的人,接下来,只需要做良心所安的对的事即可。
又休养了两天,萧毓晨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他将茅草棚的外围走了个遍,如幕般的绿草地,四周高耸入云的古木,荡涤着润泽波光的宁静湖泊……沿着门前的湖岸走上一圈,萧毓晨想起了一本在现代十分畅销的小说—《瓦尔登湖》。却没想到那只在书中出现过的恬淡生活真的在彼世的某个角落存在着。
可是这番光景,他先前在琅莠山下转悠了近两个时辰也没见过于此相似的。这样广阔的一番天地,究竟隐藏在了何处,才会使墨子喻藏身于此整整二十年都无人知晓?
萧毓晨向树林深处走去,树叶散发的草木香扑鼻而来,吸引着萧毓晨穷断山林。可现在明明是数九寒冬,这里为何花繁草盛?这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越发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萧毓晨拨开高至腰际的灌木,笔直地向丛林深处迈进。耳边不时传来鸟儿们的高声啼啭,每一次音调的变化都好似能在眼前点染出一片鲜艳的颜色来。萧毓晨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生机勃勃的自然景象了,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野性正在逐渐苏醒。还在现代的时候,他便烦透了那个束缚了自己生命的鸟笼。他热爱极限运动,喜欢求生训练,他想要释放本性,想要融入自然。而现在,如此壮阔的图景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在他眼前展开,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奋力呼吸。
叶秋旻原本陪着墨子喻在湖边洗衣服,可是看到萧毓晨跑进了林子,那份想要使坏的冲动又冒了出来。他隐藏了气息悄悄地跟在萧毓晨身后也进了林子。而墨子喻看着这一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阻止。
明明有小路却不走,非要从灌木丛里穿过去,看来他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
叶秋旻转了转眼珠,很快便心生一计。
萧毓晨走着走着,突然感到小腿上传来一阵刺痛,于是赶紧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然而还没有看清腿上的状况,便见到一只小蛇跟着一起从灌木中飞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遁入草丛中逃走了。再看腿上,两道清晰的牙印周围还泛着浅浅的血色,显然是刚才那只小家伙干的好事。
不多时,小腿附近便传来一阵麻痹之感,紧接着好像失去知觉一般,不管萧毓晨是挤是戳都没有反应。
“那蛇该不是有毒吧……”萧毓晨用手按着略微有些肿起的伤口,黑线无比地自言自语道。
“呦,萧毓晨,你怎么跑到林子里来了?这里有很多野兽毒蛇,很危险哦……”
萧毓晨寻声望去,发现那只笑面虎叶秋旻正坐在他正上方的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眯缝着眼睛望着他。方才那只小蛇八成也是他放的,这家伙怎么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哼。”萧毓晨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理也没理叶秋旻便拖着腿向树林更深处走去。
叶秋旻没想到萧毓晨会无视腿上的伤,虽然他只是捉了一条没有毒的小蛇,在它的牙齿上涂了些具有镇静作用的缬草的汁液,但对于没有多少医学知识的萧毓晨来说,应当感觉和中毒无异。
“这家伙……这林子里可真的有很多野兽的。”叶秋旻没趣地从树枝上跳下来,追了上去。
萧毓晨又在林子里摸索了一刻钟,虽然再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小腿越来越使不上力气,他只好找了一棵大树,靠在树干上休息。
环顾四周,叶秋旻好像没有跟过来的样子。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下点点斑驳的树影,好像金桂花的花瓣随意飘落,落在萧毓晨的脸上、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