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带着茶香的卤汁从蛋壳的裂缝里钻了进去,蛋白、蛋黄和卤汁琴瑟和鸣,在味蕾上刻骨铭心地谱成了一阕永垂不朽的恋曲。
说起来难以置信,初次与茶叶蛋在台湾邂逅,竟是三十余年前的旧事了。
冬天的风,像出鞘子的剑,阴阴的、利利的,在钢骨水泥的森林里肆无忌惮地来回呼啸。穿了厚厚的大衣,缩着颈项,走在行人寂寥的街上。突然,一股浓浓的香味出其不意地从横巷里窜了出来,明目张胆而又穷凶极恶地想要攫取路人的魂魄。
那股香味,给人一种“龙蛇混杂”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豪华歌剧院里跳艳舞、在严肃的课堂内唱流行歌曲一样的不协调。然而,正是这种雅俗共荣的不调和,让人一嗅难忘。
巷子里,一名中年妇女,神态安详地坐在小板凳上;圆圆大大的黑锅,不谙世事地坐在炭炉上。炉火一明一暗,香气源源不绝。
茶叶浮沉于墨黑的卤汁里,蛋壳龟裂一如旱季的田地。夹带着茶香的卤汁从蛋壳的裂缝里钻了进去,蛋白、蛋黄和卤汁琴瑟和鸣,在味蕾上刻骨铭心地谱成了一阕永垂不朽的恋曲。
啊,这是在台湾文学作品中屡见不鲜的茶叶蛋哪!
尊贵的茶叶是飘逸的、出世的;寻常的鸡蛋却是伧俗的、入世的;然而,现在,有人却异想天开地将它们撮合在一起,结果呢,阴差阳错地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初尝的惊艳,成了一生的长长眷恋。
若干年后,茶叶蛋漂洋过海,成了新加坡随处可见的寻常小食。然而,这些茶叶蛋,总给我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黑黑的卤汁,敷衍塞责地染在薄薄的蛋壳上;鸡蛋和卤汁虽然有肌肤之亲,但却同床异梦,各自为政。
重逢的感觉,竟是如此不堪。从此,在街头巷尾与它相遇,总绕道而走。
母亲知道我的馋、我的失落后,刻意从台湾好友处讨得祖传秘诀,慢火细熬地煮了一锅茶叶蛋,送来给我。一尝,立马“旧情复燃”,爱得难分难舍。哟,完完全全就是思念中的那种味道呀!
当天下午有聚会,我兴冲冲地拿去与朋友们分享,其中有个朋友羡慕地说:
“人到中年,还能尝到妈妈亲手做的小吃,可真幸福啊!”
我看着那锅香喷喷的茶叶蛋,卤汁里面,浮着母亲一个一个美丽的笑靥。
小启示
茶叶蛋之所以让作者念念难忘,是因为里面有着文学的烙印和亲情的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