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一个灰头灰脸衣着破烂的小乞丐从旁边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像是长年营养不良没发育好的样子,长得瘦瘦小小的,脸上脏得看不出他长得啥样子。
小乞丐毫无顾虑地伸着懒腰,极不雅观地打了个哈欠,说:“这位公子,这位姑娘看上你了,你赶紧领着她上哪洞房去吧,别在这里假惺惺地弹些让人听不下去的曲子,吵得我睡不好觉。”
一听这话,女子变了脸色:“你,你,你是谁?说起话来怎么这么……这么……”
“这么啥啊?这么直接是吧。”小乞丐毫不客气地将话头接了过来,“你这么费尽心思地跑到这来弹琴给这位公子听,摆明了就是对他有意思想引他上钩嘛。我看这位公子,似乎也真的上钩了,既然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就别再整这些虚的东西了,该上哪圆房就上哪圆房去吧。赶紧走人,你们走了我好继续睡我的觉。”
“你,你,你……我,我,我……”女子憋得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空湛开口护花:“这位小哥,出言何必这么伤人呢,人家小姐觉得这里风景优美,四处静雅,是个弹琴的好地方,所以到此来自娱一番,没想到却扰了你的好梦,实属意外,你不能因此而记恨在心,进而口出恶言啊。”
小乞丐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小哥小哥的,酸得人掉牙。这荒郊野地的,她一个弱女子大老远地带张琴来,更离谱的是,居然还带了一个琴案,这一琴一案,可不是像她这么一个身单力薄的女子能随随便便带着走的。”
“我前来这里时,有带家仆,我见这里风景好,想独自一人呆会,所以让家仆先回去了。这琴和案是家仆替我拿来的。”女子诚惶诚恐地为自己辩解。
“哈哈哈哈,明明就是事先知道这位公子在这里,所以你前来色诱他的,家仆如果在这里,你怎下得了手呢?”
“你胡说。”女子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司空湛看不下去了:“小子,你怎么这么爱把人往坏里想。”
小乞丐笑嘻嘻地说:“我不过把你们心里所想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而已。这位女子明明就是来色诱你的,而你似乎也对她有想法。就拿刚才这姑娘弹的曲子来说吧,《秋怨》原是描绘秋天万物开始凋零而因此引起的感伤。而姑娘的琴声,虽然力求悲切,却不过是强说愁而已,并且姑娘在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心中荡漾着很强烈的春意,以致琴声悲不成悲,愁不成愁,欲盖弥彰,我看这曲子被你们这样弹出来,不应该叫《秋怨》,而应该叫《春躁》——春天的躁动。哈哈哈哈哈哈。”
司空湛心里暗暗称奇,没想到一个小乞丐竟然会有这等的音乐造诣。的确,他刚才在听女子在弹这首《秋怨》的时候,从中听出了她其中对他的好感,因此在那里莞尔窃笑,正想等曲子奏完之后,再来打听一下这位女子是哪家的姑娘,没想到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小乞丐给搅了局。
小乞丐又摸出一副快板,围着两人边敲边唱起来:
姑娘生得漂漂的
一对奶子翘翘的
郎想上前摸一把
看得心儿跳跳的
女子听到这等恶俗的歌谣,气得眼泪直往下落:“太粗鄙了!”
司空湛也失去了耐心:“小子,你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乞丐止住了快板,没皮没脸地说:“哟喝,生气了。那是,这样的美人,谁不会心动呢?就连我小乞丐看得心里面也痒痒的。”说着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意欲去摸女子的脸,吓得女子大叫着躲开。
司空湛一把抓住小乞丐的那只毛手:“小子,你今天不受点教训,将来必是一大祸害。”说完,一巴掌扇过去,不料,小乞丐却似一条泥鳅一样,一下子就甩开了司空湛的钳制,忽地窜到女子的身后,用力一推,可怜这女子的身子骨哪经得起这么个推法,整个人就这么飞了起来,司空湛见势不妙,连忙飞身去接她,正好抱了个满怀,而女子香软的红唇不经意地、似有若无地从司空湛的耳边擦过,让他全身泛起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心跳得厉害起来。两人落地时,相视对看了一眼,红着脸赶紧分开。
小乞丐却拍着手直乐,敲起快板又唱:
高是高来低是低
欲往东去切莫西
既想共赴巫山雨
扭捏作态是何意
唱完,不等两人有任何表示,他一溜烟跑得不见人了,剩下林中的这一男一女万分尴尬地伫在一起,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生怕有任何一个不当的行为,就成了小乞丐说唱中的人物。
女子朝司空湛微微道了个万福:“小女子林绮梦,就此别过公子。”这个叫林绮梦的女子看来也是个聪明人,就这么一句话别,却不声不响地说出了她的姓名。
司空湛得到这个信息,暗自高兴,也抱拳回礼:“在下司……在下也就此别过林小姐,他日有缘再见。”司空湛正想说出自己的姓名,却意识到,“司空”这一姓氏可不是寻常姓氏,说出来,对方必然知道自己是皇室中人,在自己还没有查清楚这个叫林绮梦的底细之前,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而林绮梦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径自离开。司空湛忽然看到她留下来的琴和案,不由得失声叫住她:“林小姐,你的琴……”
林绮梦止住脚步,回眸看了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破了,留之何用,弃了它吧。”随即不再停留,消失在远处。
司空湛看着林绮梦远去的背影,未免有些失魂落魄,转过来再看那张琴:“破了?不就断了一根弦么?看上去应该也是出于名家之手啊,就这么不要了?嘿嘿,不如我带回去,上好弦,好生收着。等我查到她是哪家的姑娘,也有个与她见面的借口。”想到这里,司空湛又回想起刚才美人在怀的情景,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耳朵,忽然又想起花剑云的说过话,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我还是和女子有身体上的接触了,会有什么后果?”
济世居。花剑云跷着二郎腿,一手执扇,一手执酒,喝一口小酒,摇一下扇子,好不恬然自得。“嗵”的一声响,有人重重地落在了他身边。他头也不抬一下,问:“你今天还是遇上姑娘了?”
“是。”某人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
“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了?”
“是。”某人嗡声嗡气。
“那个姑娘漂亮不?合你心意不?”
“这不是重点。”
“想问这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花剑云的神色越来越得意。
某人不说话。
“一万两银子。”
司空湛终于忍不住了:“花剑云,我对你有知遇之恩呢。”
“所以我没有开口要三万两银子。”
“花剑云,你不赚我的钱会死啊?”
“不会死,会穷!对我而言,穷比死更难过,我还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要养。”花剑云说得轻描淡写。
“少一点。五千。”
“我已经少了两万了。”
“交友不慎!”
“堂堂一王爷,何必心疼这一万两银子。更何况这事关你的终身幸福,你一生的幸福,该值多少价,你自己惦量惦量。”
司空湛沉默了很久,终于掏出一把银票砸在花剑云的身上。
花剑云眉开眼笑地将银票一张一张点清楚,折起来,贴身放好:“既然早就将钱带来了,又何必唱这么一出讨价还价呢?”
“说吧。”
“在今天,与你有身体接触的第一个女子,将会成为你的妻子。”
“还有呢?”
“没了。”
“就这一句?”
“是啊,就这一句。”
司空湛一脸上当的样子:“就这一句话,你收了我一万两银子!”
“已经优惠过了。”
“花剑云,你简直就是在敲诈!”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还我钱来!”
“货已售出,概不退还!”
“还钱!”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个人全都累得趴在桌上喘气,胜负未分。
司空湛恨得咬牙切齿:“我当初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呢?”
花剑云呵呵直笑,问:“说实话,你今天遇上的那个女子是谁?美不美?”
想到这里,司空湛心里泛起了一丝蜜意:“美,应该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那不就结了,一万两换一个美娇娘——便宜你小子了。”
“可这个女子如果没有成亲,我铁定会娶她回府的,这事用不着你来预言好吧。”
“这可不一定啊,万一你那皇帝老哥要给你赐婚一场呢?”
“就算有皇上给我赐婚,我依然可以纳她为妾啊,所以,我一想到一万两银子才换你这么一句可有可无的话,心里就觉得不值。”
“查明那女子是哪家的小姐了?”
司空湛的眼神黯淡下来:“没。只知道她叫林绮梦。”
“林绮梦?!”花剑云尖叫起来。
“怎么?你认识?”
花剑云得意洋洋地直起身子,打开香扇又给自己扇起风来:“林绮梦,年方十七,传说她美得就像是仙子下凡,世上无双,性格温柔,举止优雅,音似黄鹂鸣啼,影如牡丹娇艳。”
“对对对。”司空湛不住地点头,“她是哪家的女子?”
“你小子好艳福,遇上的居然是林绮梦。她平日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她老爹管得特别地严,几乎没有外人见过她的样子,却被你捡了便宜去,还有了肌肤之亲。”
“咳,咳,咳。哪来的肌肤之亲,不过就是随便碰了一下。”司空湛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没关系,等你将她娶进门,就会有肌肤之亲了。”花剑云却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
“她是哪家的女子?”司空湛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你不会又想收我一万两银子吧?”
花剑云叹了一口气,装得很好心地说:“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就免费送一条消息给你吧——谁叫我这个人重义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