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顾名思义,该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之地,住在这里的人,都属于被人漠视的妃子。可眼下的冷宫,灯火通明,平时里在这绝对不可能会看到的人物全来了,太后,皇上,王爷,王妃,个个都神情严肃,都来探望死去的梦妃。
一张油漆斑驳的木床,人稍用力一碰,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上面躺着林绮梦的遗体,一床五六成新的旧棉被盖在她身上,底下垫着的被单,其破旧的程度已经让人分不清是哪年哪月织成的。冷不丁,床底下钻出一只老鼠,“吱吱”地叫了两声,又钻了回去,“沙沙沙沙”的磨牙声传来,听得人心惊胆颤。
风华绝代的梦妃,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倍受所有后宫嫔妃们嫉恨的女人,谁能想到她的死会如此凄凉。白烛映着她冰冷的脸庞,一对好看的眉毛微微地颦着,是因为死的时候有些痛苦吗,还是因为她心中依然有所牵挂,让其放不下?
有人将她临死前的血书呈了上来,皇上命一宫女朗读:
皇上:
臣妾自进宫以来,蒙皇上错爱,封妃位,住华楼,锦衣玉食,奴仆无数,凡事小心照顾,无一事不周到,无一处不仔细。妾本无福之人,受此厚遇,自是感激涕淋,日日焚香祷告,以求天佑我主龙体安康,天下太平。
臣妾原本发长见识短之辈,不知天下之事该如何断论,只知家事该以“和”为贵,王爷与皇上乃同胞手足,纵有间隙,也该谈笑间抹去。刀刃相见,你争我斗,只会让事情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王爷之事,臣妾一直信其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曾力劝皇上冷静处之,怎知皇上仍一意孤行,甚至起了杀心,并以妾身之安危,要胁王爷就范。妾本贱命,怎值王爷以命换之,不如妾自求解脱,得众人之解脱。
臣妾虚度光华十七载,父母之恩尚未报得一丝一毫,望皇上能将妾的遗体送回相府,让吾父葬在妾未出阁之时、常在下面玩耍的梨花树底下,以慰臣妾思亲之情。葬事一切从简。
不详之人林绮梦绝笔
天亮不久,林丞相就收到了消息,赶到皇宫来接女儿回府。一向极能克制自己情绪的林丞相,这回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悲痛之情,他当着大家的面,哭天抢地,好不伤心:“绮梦,是爹爹对不起你。爹一心想给你找一个好归宿,才将你送进宫来,哪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绮梦,你真的忍得下心,撇下爹爹和你的娘亲,就这么去了么?为什么?你年纪轻轻,有何想不开的地方,你说给爹爹听啊,爹爹自会替你排忧解难。虽然为父平时里对你要求严格,但依然是你最后的依靠啊。为何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一下,就这么去了?”这种主酸的场面,许多人见了,也纷纷陪同着落泪。
好不容易,林丞相才止住了一些悲痛,他立即招呼人将林绮梦的遗体用一副棺木装好,打算从偏门运出去。快出宫门的时候,皇上拦住他,眼睛红红的:“如不是梦妃遗愿,联一定将她风光大葬。”
林丞相冷冷地说:“皇上的好意,微臣与女儿绮梦心领了。”
皇上心中万分愧疚:“关于梦妃的死……”
“皇上不必太过于耿耿于怀。”林丞相打断了皇上的话,“怪只能怪绮梦年少不懂事,一点点压力与委屈都承受不得,居然自寻短见。现在人已死,说什么都与事无补。微臣现在只想着赶紧把绮梦的后事办好,了却她最后一桩心愿。绮梦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见女儿呢,请恕微臣不与皇上久谈了。”说完,指挥着众人,抬着棺木急匆匆地出了宫。
太后寝宫。
太后手执龙头拐杖威严无比地坐在正中央,皇上司空暮,王爷司空湛,王妃林若水分列两旁。除了两三位心腹太监和宫女留在一旁,其他人都遣散开了。
太后不怒而威地说:“现在,我们就来把事情一点一点地整理清楚。我身为太后,也是你们两个人的生母,不存在有偏坦之嫌。首先我说明白了:在审理的过程当中,如果有谁粗言相向,甚至出手伤人——龙头拐杖伺候。”
大家都不说话,表示默认。
“皇上,你说湛儿想要弑兄夺位,有什么证据?”
皇上呈给太后一个用黄布包着的小包裹,以及一封书信。“母后,这包裹是孩儿亲自去王府,从书房内的暗格里搜出来的。”太后将层层黄布打开,一块硕大的方形的上好玉石呈现在大家面前。
“你那书房里值钱的东西不是全都被我烧了吗?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宝贝?”林若水在那里悄悄问。
“不知道啊,那东西我怎么也没见过!”司空湛嘀咕着说。
太后拿起那块玉石一看,脸色都变了。“皇上,你确定这东西是从王府的书房的暗格之中找出来的?”
皇上回答得斩钉截铁:“孩儿说得句句属实。”
“湛儿,你过来看一下,可认得此物?”
司空湛上前接过太后递过来的玉石,细细辩认了一下,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母后,这东西不是我的。”
皇上气哼哼地说:“东西是从你府里搜出来的,放的地方还如此隐蔽。不是你的,又是谁的。当初我也不愿意想信这个事实,所以不敢派别人去查,怕有人栽赃于你,是我亲自去你王府拿到的。难道我还会说谎不成?”
什么宝贝啊?这么吓人。看样子一定非同凡响。林若水上前把那块人见人变色的玉石拿了过来:“王府出来的东西,我应该也是可以看看的吧。”只见那块玉通体墨绿,没有一丝瑕疵,散发着一股幽光,应该是玉中极品。她再翻过来,看到上面刻着几个字“吾皇至尊晞鉴”,明白了,这是一块玉玺,是以司空湛的名义刻的。私刻玉玺,的确可以用谋反之罪治之。
“母后,这东西不是我的。”司空湛为自己申辩。太后面对这块物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上悲从中来:“我与皇弟一直手足情深,如果不是铁证如山,又怎可能治罪于他?当初有人向我透露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可事实……唉!”
林若水眼睛转了几转:“太后,皇上,我有话要问。”
太后似乎看到了一丝转机:“王妃请问!”
“敢问皇上,这玉玺你是什么时候从王府内的书房中取得的?”
“三天之前的晚上。”
“又是谁透露给你这个消息的呢?”
“这……是梦妃。”
奶奶的,就知道是这个女人在捣鬼。“请问皇上,梦妃有没有说司空湛藏着这块玉玺有多久了?”
“应该有很久了吧,至少一年。”
林若水笑了:“太后,皇上,我敢肯定,这块玉玺绝对不是司空湛私刻的。”
太后讶异地问:“王妃此话怎讲?”
林若水将玉玺还给太后:“请大家看清楚,根据这块玉的打磨处的刻痕来看,是新痕,应该是近期才做好的,与梦妃所说司空湛已经藏着这块玉玺‘至少一年’,时间上相差得太远了。所以,我敢肯定,这块玉玺是别人最近拿去王府栽赃给司空湛的。”
皇上有些不太相信:“你怎么这么肯定?”
林若水不以为然:“如果皇上不相信,大可找个玉匠来断定一下,看我说的是否有错。”
“梦妃不可能骗我的,这消息她透露给我之后,还后悔不已,生怕我会拿皇弟法办。她一直那么努力维护皇弟,不可能栽赃给皇弟啊。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并且她现在……已经死了。”
说得没错,梦妃为什么要干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呢?她既然要陷害司空湛的话,为什么又要拚死去救司空湛。难道是做错了事后又良心发现?还有就是王府的书房的暗格那么隐蔽的地方,她一个不出宫门的女子又如何将玉玺偷偷地藏在那里的,莫非她还有帮手,那帮手又会是谁呢?这个女人为何要自尽呢,是想在司空家的男人心中留下最美的影子,还是怕事迹暴露后牵连到其他人?梦妃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林若水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块玉玺已经不能作为司空湛想要夺皇位的证据了。”
皇上指了指那封太后正在阅读的书信:“那一封就是皇弟写给言国肖王子的亲笔信,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他请求言国的帮助,帮他登上皇位。事成之后,他会以我国与言国边境处的八座城池作为谢礼。皇弟的笔迹,我想你们应该都认识吧?我看这一次,你们又有什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