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婆婆、司空湛的老妈,居然是娘的二师姐,她自己的二师姨。太后五十大寿那天,她夸自己有娘当年奇女子的风范,自己还在那里犯嘀咕为什么太后有见过娘呢,哪想到原来她们是同门师姐妹。
既然这位大师姨是肖仲的亲娘老子,那就是说……嘿嘿!林若水窃喜不已:“大师姨,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白语茶还没听林若水说要帮什么忙呢,就一口回绝:“丫头,这个忙,我帮不了?”
“啊?你知道我想请你帮什么忙吗?”
“你想让我向仲儿说,让他放了你,让你回司空王朝对不对?”
嘎,猜得真准。林若水连忙点头。
白语茶长叹一声:“丫头,大师姨别的忙可以帮你,可这‘情’么,我是无能为力?”
“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情’字,我也不会在这冷宫内一呆就是十五年。我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了,又哪来的能力帮你呢?这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在仲儿身边照顾他,调教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尽一个身为人子的责任?在他心里,他应该是恨我的。既然他恨我,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林若水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希望的火功,被这一番冷水淹了个干净:“大师姨,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人送个信到司空王朝去,告诉我爹爹——我被悃在这里了?”
“不能!”白语茶再一次拒绝,“你父亲是大将军,兵权在握,难保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会一时冲动,直接领兵杀到言国来。到时候,两国之间免不了一场战争。你愿意看到两国的百姓因为你而陷入一场战争之中去吗?”
“那我怎么办?难道真的让我在这言国的皇宫之中呆一辈子吗?”
“丫头,等吧。仲儿太像他的父皇了,凡事以自己的意志为中心,不考虑他人的感受。也许有一天,他能明白过来,就会放你走的。”白语茶长叹一声,“没想到,当年我们三师姐妹的玩笑话,今天居然成真了!语梅,你在天之灵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当年白语茶,白语霜,白语梅,三师姐妹还未下山之前,未出阁之时,常在一起玩耍,相互之间开玩笑。白语茶和白语霜都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成为人母,希望自己有儿子的陪伴,只有白语梅,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女儿。
当时老二白语霜就说:“那好,你女儿就等着嫁给我儿子吧!”
老大白语茶听说之后:“那可不一定,如果我儿子也喜欢上小师妹的女儿怎么办?”
白语霜回答:“凡事先来后到,小师妹的女儿当然是嫁给我女儿啦。”
白语茶笑着说:“我要强,说不定我儿子比我更要强,将来他万一真看上了小师妹的女儿,说不定大发情痴,把她从你儿子手中抢过来都不一定。”
哪知道,事隔多年之后,当年的玩笑话,全都成为了今天的事实:司空湛果真娶了林若水为妻,而肖仲也真的看上了林若水,并把她抢回了言国皇宫。
嘎,原来看似严肃的长辈在年轻的时候也是那么顽皮的,这三位师姐妹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居然会拿儿女将来的幸福开玩笑,并且个个都跟铁口神算一般,话说得不是一般的准。林若水皱起眉头问:“那我娘当年怎么说的啊?她就任由你们把我这么分来分去啊?”
白语茶回忆起当年的往事,一丝微笑自唇边泛开:“你娘当年说:‘我女儿会与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相守白头的。’一句话,就把我们两个人的争执化为无形。因为谁都不能断定,将来真心疼她女儿的男人会是谁,有没有我们儿子的份。”
两个人正说着,那位哑巴宫女来了,见到林若水在这里,又紧张起来。白语茶对她解释道:“嫣红,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我师妹的女儿,以后你不必再这么防备她了。”
哑巴宫女听说后,松了口气,接着忙她的去了。
林若水感叹道:“她真听你的话。”
白语茶的心情却沉重起来:“她之前是我的随身宫女,叫嫣红,人很聪明,也很善良,为人更是体贴,善解人意。在这皇宫之中,对我最好的人是她,最能了解我心意的人,也是她。只可惜,我这个主子不仅没能带给她任何关照,到头来还连累到了她。”
“此话怎讲?”
“她并不是天生的哑巴。她的舌头在十五年前被人给割掉了。”
“是谁?太残忍了!”林若水惊叫起来。
白语茶陷入了一片痛苦之中,有些答非所问起来:“若水,你娘说得没有错,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找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二师妹耳根软,当初司空王朝的太子追她的时候,没几下就把她给迷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就嫁进了司空家。而我,是因为要强,看到二师妹嫁入皇室,不甘示弱的,费了很大的一番心思才嫁到言国来,成为了言国的皇后。你娘不太在乎名利这些东西,当年与你爹相识的时候,你爹还只是一个愣头小子,我和你二师姨都不太看好他。可是你娘一心一意等了你爹八年,在这八年里,你爹从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穷小子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大将军,终于风风光光地把你娘娶进了门。我们三师姐妹当中,婚姻最幸福的应该就是你娘了。虽然她死得早,可她得到的幸福却是我们的无数倍——她这一辈子值了!而我,这辈子,已经是没有幸福可言了!”说完,她又独自一人站在窗下,伤感起来。“丫头,走吧,今日我乏了,改日我们再聊!”
林若水依言退出了东屋。大师姨的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她说当年是因为‘情’字,才会自己来冷宫居住的,这段情是为了谁?为了肖仲的父亲吗,还是另有其人呢?
接下来的日子,再也没有人敢到冷宫来挑是生非。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见到肖仲来探望过他的亲娘一回。看样子他们两母子之间的隔阂不是一般的深。
宫里送给林若水的饮食好了起来,餐餐有鱼有肉了。白语梅的生活习惯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每天会有一小段时间与林若水聊聊天之外,就不再与外人有太多的勾通与交流,依然整日呆在她那屋子里,不走出房门一步。她的睡眠还是不好,每天晚上房里的灯要亮至天明。林若水试图想办法替她找出失眠的原因,但是她并不积极配合,只会把话题岔开。
这天夜里,林若水正要睡下,忽然听到了一阵箫声。隐隐约约,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曲子很悲伤,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只可惜箫声过于飘渺,让人听得不是很明白。东屋的门突然开了,从不到院子里来的白语茶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无比激动地站在木棉花底下,尖起耳朵聆听着箫声。银色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加苍白。
箫声忽然断了,白语茶像是失了魂一般,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没有了呢?刚才还有的?为什么没有了呢?是你么?真的是你么?只有你才能将箫声吹得如此醉人的。不,不不不。怎么可能是你。你早就已经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吹箫给我听。”说着说着,她跌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神情好不悲切。
突然,她又爬起来,四下里在院子里发疯似地找着什么:“你回来看我了,对么?一定是你回来看我了。这箫声就是你吹出来的!是的,是你,肯定是你。我在这里,你看到我了么?如果你看到我了,如果你在这里,你显个身,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好不好?”
看到这里,林若水不能再在房间里呆下去了:“大师姨,你在找谁?”
白语茶听到林若水的呼喊声,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忽然发起脾气来:“都怪你,本来他要出来见我的,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把他吓跑了!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与他的重逢?”
林若水有点不知道如何替自己辩解:“大师姨,我看到你在找人,所以想来帮忙。你在找谁,能不能告诉我?”
白语茶一点都不领她的情:“有外人在,他怎么可能会来。下次记住了,我找他的时候,你就在自己房里呆着,千万别出来给我帮倒忙。”
“哦!”林若水莫名其妙,但是看到白语茶那么一副有点精神失常的样子,只得随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那个神秘人又吹起了箫声,这一次箫声要近一些,听得真切一些。箫声中的那股悲伤在深夜里静静地流淌,感染了所有听箫的人。林若水仔细地听着这首曲子,似乎是在讲一个男人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妻子,他悲痛欲绝,天涯海角地找寻着妻子的下落。
林若水听到这首曲子,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之处,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原来这世上,有情人不能相聚事情到处都是。笨笨,你也在想我吗?也在伤心吗?也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