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沉悦耳,不仔细听,还以为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这样无聊的句子,甚至没有在尾声上扬以表示疑问的意味。
语罢,看不也看她的反应,转身,离去。
悠闲的步调,像是心情不错。
嗵!
小泉青叶左肘一软,下巴撞在车窗的遥把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露馅了!
她知道四月初见他时装作不曾相识的陌生模样,也知道在他电话打来时伪装成公事公办的客气声音,怎么就没有想起开车伊始故意问一问他家的位置呢?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应该先去抚慰自己火辣辣的下巴,还是应该先追上去假意解释一番。
可是,那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明显没有非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而她,似乎也只能大惊失色地在这里自怨自艾了!
天呀,为何会发展成如此的局面,这明明不是她想要的!
啊——
五指成爪,狠抓头发: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乱……才对,不是吗?
不然他会以为在二人的相处之中,他永远是那个处于劣势的一个。
径自开门走进院子的手冢国光,眼中难掩得逞的笑意,终于扳回一城!
与小泉青叶相识以来,她在他的心中一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学姐,也许有些奇怪,但都抹灭不了她对他的帮助。于是,在她的面前,他自动将自己摆放到了一个谦逊有礼的学弟地位之上。
可是,今天让一切发生了质的变化。
在车上,她对待他就像是对待多年熟识的朋友一样,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七分敬仰三分怜惜的姿态。他知道自己的肩伤震惊了太多的人,包括他自己。他从大石叔叔那里得知肩伤的严重性时,一时几乎不能接受。他甚至能够想像到父母朋友们会如何的痛惜。可是,她却因此对他百般敬仰,似乎相信即使没有了左肩,他依然会是他。而这又怎会不让他内心柔软起来……
她没有把他当作莽撞的学弟看待!这一认知让他不明所以地心喜,就像他和不二周助初识时的感觉一样。也许这一次,他又可以收获一个朋友,一个不觊觎他的外貌不害怕他的冰冷的……女性朋友。
走进一楼的玄关,正好看见母亲从二楼下来,他轻松招呼:“母亲,我回来了。”
手冢彩菜停住想要迈下最后一个台阶的脚步,惊讶地看向甫回家的儿子,他的儿子今天明显心情不错。
手冢国光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常,弯身换上家居鞋,“母亲,晚饭是什么?”
终于收拾起思绪的手冢彩菜刚迈了一条腿下来,另外那条腿就因为儿子更奇怪的下一句话而忘了迈下。他的儿子从会说话开始,从来没有问过她会吃什么。
今天这是怎么了?手冢彩菜愣愣的保持着奇怪的姿势而不自觉。
久未等到回应的手冢国光抬头,“母亲,您这样不累吗?”
“啊?”手冢彩菜顺着儿子的眼神才看到自己半行走的状态,连忙讪讪地收回腿站定。“哦。”
她没看错,这个一向严肃呆板的儿子眼中确实有着笑意,虽然不多,可是很明显!明明记得今早出门时还一脸阴寒的,怎么回来时便是如此的轻松之态呢?甚至可以称得上惬意了。很奇怪呀……难道……
“国光,你的肩伤无碍吗?”今天上午龙崎教练来过电话,告知了手冢国光在比赛中旧伤复发的情况,她才明白儿子为什么那么情绪低沉。只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解决了。
“还好。”只是需要他对自己的人生策划稍做调整而已,即使他的左臂由此不治,他也不会一蹶不振。
手冢国光表情不变,绕过母亲举步踏上楼梯。刚刚收获朋友的喜悦似乎使他的承受力增强了,几个小时前还让他几乎濒临崩溃的变故,如今想来却是轻巧似鸿毛。
绝对有问题!
手冢彩菜双眼眯起,死死盯着渐行渐高的背影,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她的这个儿子从小就被爷爷悉心教导,素行的是稳重如山心深似渊。她刚刚还为儿子受伤自己要如何在父亲和丈夫双双出门三天不在的情况下开导他而抑郁时,他已经恢复成往日从容镇定的模样了。与早晨离开时可谓天壤之别……那么一定有什么事情影响了他……或者是什么人……
手冢彩菜曲起右臂支在下巴上,仔细思量。既然儿子说不是问题,那么她大可不必再在此事上多费心思。她的儿子一向独立自主,这点还是毋庸置疑的……不如,她在他的奇怪上多费费心思……
“母亲大人,我先去换衣服了。”手冢国光同母亲打过招呼后,关上了卧室的门,也阻挡了母亲追寻的目光。
母亲疑惑的意味很是明显,他了解,可不代表他会主动解答。
踱步到衣柜前换下有些皱褶的黑色衬衫,目光在触及到衣柜上层的蓝色盒子时变得柔软起来——那里面是她没有问起的鞋子。
探出手臂取下,打开,里面一只黑色的高跟鞋正静静地躺在里面,不张扬不浮夸却带给他陪伴的力量……一如她!
而这种陪伴又不同于不二周助他们的陪伴,不含竞争不含追随,只是单纯的陪伴。他从来不知道熟念来得如此之快,彼此之间甚至不曾谈过兴趣爱好,他的戒备就在他下达解禁的命令之前已经自动解除。
他在她的面前一再失笑出声,不只是她难以置信,就连自己也是惊讶不少。在祖父的教导中,大笑出声是失礼的。即使是在挚友不二周助他们的面前,他也很少这样失态。是因为她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随意了吗?还是,这就是异性朋友和同性朋友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