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华的眸子几不可闻地动了动,有什么东西在眼中一闪而逝,很快地,他表情平静地向冬梅交待道:“好好照顾你主子。给她换上干衣服。”说完,人已走了出去。
婉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天丽的身上,刚才天丽的反应她看得真切,那一刻,天丽想也没想地就往她身边缩了缩。
天丽卧床休息了几天,脸色渐渐好起来。这期间婉柔一直陪在她身边,商景华也过来看过好几次,每次过来婉柔都要将左戈翌念叨一番,说是非常感谢他,要好好地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一定要请他吃一顿饭什么的。
商景华应允了。
于是婉柔便在潇湘居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又在酒中放了天丽从容若那里带回来的药,布置妥当之后,就等猎物上钩了。
左戈翌向来谨慎,但是当冬梅用满含希望和欢愉的眼光看着他时,当穿过满院的落花和树荫坐到柔弱无骨的江婉柔和虚弱不堪的孟天丽对面时他便没了任何戒心了。
不过是两名女子而已,柔弱到不堪一击的女子,似乎也没什么心机,能将他如何呢?
在两人的一再感谢和恭维之下,他吃起了桌上的菜,并将天丽敬的酒悉数喝光。
婉柔大喜,不断地给左戈翌倒着酒,而他也尽数喝光。
当天晚上,左戈翌在回去的路上不慎从高台上摔下去,当场死亡。
据目击者说,那天夜里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很少,左戈翌身边没有带一个侍从,但孤身一人的左戈翌从潇湘居出来的时候喝得非常醉,摇摇晃晃几乎走不稳。
据察看尸体的人报告,左戈翌是从高台上摔下来了没错,不过他是死于一只暗箭。那天夜里有人在暗处向醉得有些踉跄的左戈翌左胸射去一箭,箭入肉左戈翌便后退几步,刚好摔下去。那箭入肉极深,若是要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箭上涂有巨毒。所以更确切地说,左戈翌是死于巨毒。
事发之后不久,府中侍卫来报,侍卫队伍中少了一人。商景华下令追查那人,侍卫们查了很久也没找到那人的下落。去他老家察探之后才知那人连身份都是假的。
商景华在发雷霆,可是线索已然中断,此事也只好就此作罢。
天丽和婉柔成了此案的重点怀疑对象。商景华最开始便将怀疑重点对准了她们俩,可是越往下查下去,她们的嫌疑就越少了,似乎是有人在故意设计要将左戈翌之死赖在她们身上一般。比方说那个消失的侍卫,他进府少说已有两年,是绝不可能认识天丽的婉柔的,他在这个时候出来作案,在这个时候无影无踪地消失,是想如何?很显然,是想拖她们下水。只是,他为什么要拖她们下水?一个侍卫和两个刚刚进府的姨娘,能有什么怨仇?
这一天,阳光明媚,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冲刷得干干净净,早上太阳一出来,树叶儿青草儿便显得越发的浓翠明丽,映山红也显得更加的鲜艳漂亮。太阳的光辉倾洒而下,有点点耀眼的水珠在闪闪生光。
阳光温暖地洒在商景华身上,他那万年深潭般的眼睛里也揉进了点点光芒。站在枫晚居的门口,他向里面看了良久,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一声清越的琴音蓦然响起。似是黄鹂从翠绿树林之中灵动地飞起,身姿轻盈地在林间欢快地唱着歌儿。它们时而飞得高,时而飞得低;时而大声唱着,时而凑到一起低声浅吟;时而用翅膀梳妆洗脸,时而辗转缠绵和爱侣耳鬓厮磨。
琴声在空气里静静地流泻开去,商景华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沉了沉,抬了脚,走了进去。
枫晚居之内,小窗开着,窗下一名淡妆女子亭亭而坐,弹出绝俗清丽的曲子。只见她乌云堆发,香腮雪腻,粉颈臻首,樱桃红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低首认真而专注地弹着琴,那样子,让商景华心中一震。
刹那间,他似身在十里花园之中,清风徐来,阳光普照之下,十里纯白的茉莉在这一刻突然齐齐绽放开来。而开得最美最清香的那一朵茉莉就在他眼前,颤颤地,花瓣间还带着昨夜的一颗晶莹露珠。
商景华的心再次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