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额头相触,肌肤相亲,那温暖滑腻而不属于自己身上的气息便慢慢地渗透出来,由着那接触的一块逐渐扩大,最终包围了彼此。
温度骤然上升。
天丽眨了眨眼睛,气息有些不稳地推了推面前的高大男人。“夫君……”她轻唤着,脸已经烧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那人,道,“我去做饭。”
说完,也不等商景华回答,挣开他,匆匆进了屋。
商景华站在院中,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眸子里有奇异的光芒在涌动,如风吹过幽深潭水,细小的密纹在摇曳轻舞。
她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不知为何,却偏偏记得对他的恨。到底是怎样深沉的仇恨,让她即便什么都忘记了却独独记住这一点?
他不敢想。
犹记得她刚刚醒来的那几天,她的一双眸子总是带着几分凄楚和茫然,她看他的时候,总是怯怯的,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觉得心痛如刀绞。他收敛了平生所有的杀气和戾气,拔掉了身上所有的凌厉和锋芒,他柔和地对她笑,温柔地将她抱住,一遍一遍地抚着她,轻声道:“是为夫不好,为夫不该离开你,害你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头。为夫错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疼你照顾你,好不好,好不好?”
然后她便慢慢地安静下来,她偷偷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带着几分怀疑几分探寻。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问道:“夫君今天去打猎,什么时辰回来?”
他顿了顿,笑着道:“可能要下午了,丽儿午饭你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
她移工了目光,道:“哦。知道了。”
然后他去山里打猎。
她急急忙忙在家里一阵搜索,拿了两块饼、她自己的衣服,往包袱里一塞,慌慌张张出门。她沿着出村的路一步步走着。山村偏僻少与外界来往,因此路上很安静很少遇到人,四周都是树林,冬日里虽不是枝繁叶茂,却也是森林,小鸟在林间飞来飞去,发出簌簌的响声。草丛间偶尔有野兔和松鼠在活动奔跑,每一出现便会让天丽打一个寒战。
慢慢地,她有些害怕起来。
可是要往回走,她又不愿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那人对她很好很好,可是她就是觉得恼恨他,说不清来由地恨他。她想,他肯定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呢,她猜测,或许是他想娶小妾于是她伤心欲绝要自尽……
头在这时又痛起来,她无意识地抚着自己头上那道伤口,步子迈得更大了。
她几乎是小跑着前进,饿了就啃包袱里的饼子充饥。
下山的路终于走完,前方几条岔路,她茫然地望了望,最后踏上了最左边的那一条路。走了不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一会儿,雨丝从云层里落下,在天地间织成一片网。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地方躲雨,便只得咬了牙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渐渐地湿了她一身,寒风吹来,只觉瑟瑟地冷。头发也已湿透,发端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入她的眼睛里,她便颤抖了一下,突然之间感觉到极大的恐惧向她袭来,她哀叫一声,心中顿觉疼痛难忍。
一瞬间,她冷得彻骨。那冷,似乎从身上传到心间,到了心间却被什么东西绞着,再到身上时已是加了无数倍。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地蹲下身去,将头埋进双膝之间,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心,在一抽一抽地疼痛着,这痛来得凶猛,来得奇怪。她蹲在那里,觉得自己似是就要死去。
突然,一只宽大而厚实的手掌覆在了她冰冷的背上,掌心温度,温热而熟悉。
天丽抬起脸来,那男子深刻的五官便出现在跟前。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身上的衣服,也已湿透,有水珠从衣服的下摆滴下来。
他已将她拉了起来,张开双臂,轻轻地,珍重地,将她纳入胸怀。
“我一直跟着你。看到你一往无前地走着,我就在你的身后,我以为你会回头看一眼,可是你竟一次也没有回头。丽儿,你就这般地讨厌我恨我吗?恨不得想要离开我,恨不得永远不回头。”他说。
她被拥在他怀中,他身上的温度将那些寒冷连同恐惧一起驱散,她靠着他,心中亦是茫然,可是不知为何,泪水和着雨水从眼中不停地流下,她回抱着他的身体“呜呜”地哭着。
他又道:“以前的可不可以都忘掉?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背着她回到了小屋。将她的头发擦拭干,他找出自己的衣服放在她的床榻上,然后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他则在外间自己的床上将衣服换了,随后来到灶间熬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