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惊喜,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忙将荷包收起,彩萍敲门进入,逸飞打量她想她当日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府大牢?询问何事,彩萍言王妃召见。逸飞答应,命彩萍移栽郁金香,自己去见滕王妃。
知雨轩外有一座新建的坟头,是滕王妃为自己的妹子乐清雨修建的衣冠冢。逸飞到达时,滕王妃刚刚祭拜完乐清雨,听逸飞说去了金香谷,便询问云思雨可好。二人一起回知雨轩,王妃转身道:“瞧你气色好多了!”
逸飞点头:“很多事情想清楚了便不再困恼。”滕王妃点头:“逸飞,我以前跟你讲过你父亲的事情,他是被冷纪夜害死,冷纪夜想要他手中的朱红玉玲珑,可你父亲到死都没有透露玉玲珑的下落。为娘一直记恨他为了一块小小的玉玲珑竟不顾我们母子三人的性命。现在想来,他这样做,也是有他的目。”
滕王妃站起身来道:“逸飞,你跟我来!”只瞧滕王妃走到观音雕塑前双掌合十俯身一拜,转动佛像,从佛龛下拿出那块朱红玉玲珑来。逸飞诧异,王妃道:“小小玉玲珑却害死了众多的人,当初我要将它毁去,乐伯说每一个物件来到这世间必有它的用处,若我们执意将它抹去,便苦费了造物人的好心。这块玉玲珑,今后就交给你保管。太多的恩恩怨怨娘已经厌倦了,希望你以后能好好治理滕王府。”
拿着王妃给的玉玲珑回书房,点亮蜡烛移到桌前,又将雪冰当日在摩天崖交给自己的紫玲珑和墨玲珑一起拿出,四块玉玲珑摆在桌上,想当日跟雪冰一起进入峪水峡谷后山宝藏埋藏地的情景,此时凑足了四块玉玲珑,宝藏应该可以取出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沙沙声,逸飞藏起玉玲珑起身瞧门外,风动竹影,没的半点可疑迹象,侧头思索,关了房门去关押任文辉的牢房。牢室中,三个无邪正在那儿拼酒,瞧到逸飞忙拜见。逸飞瞧密室中的任文辉:“任公子还好吗?”任文辉道:“多谢你的药,我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文辉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的命?难道是因为……雪冰?”
逸飞道:“雪冰?你如果这样想也好。不过,更多的原因是。”目光盯向任文辉:“我要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让任文昌、任文舟和任仲父子兄弟互相残杀。任文昌虽然帮着我做事,但终究是靠不住。将来寒天教的领教之人,只能是你文二公子。”
任文辉道:“你……什么意思?”逸飞道:“对了,那个山东巡抚郭顺亭是你的师叔?想不到任仲跟假滕王结拜得到的好处不多,却把自己的师弟买成了山东巡抚,只可惜,他这个巡抚做不了多长时间了。”
逸飞离开牢房前又将任文辉关在另外一间密室,那间密室在关押任文辉密室的套间里。然后留下一人假扮任文辉待在他原来的住所。凑足了四块玉玲珑该去寻宝藏了。三个无邪询问后面的事情如何处理,逸飞侧头思索:“我们回济南历城。”
济南历城天际山庄,逸飞、玥瑶、程怡、胡潇四人坐马车先行,三个无邪在后面暗暗跟着。十几日车程,从新回到自幼长大的地方。逸飞心中说不出的惆怅。山庄大门已经斑驳不堪,门前落了一层黄叶,推开大门,院中杂草丛生,房屋里面,也是蛛网纵横尘灰满阶。
天际山庄玥瑶曾经来过,还在这儿住了半个月的时间亲历了逸飞、林婉秋的婚礼,也目送了林婉秋为逸飞舍命挡剑的离去。此刻瞧山庄的破败,不禁也是感叹,轻轻拍了拍逸飞肩膀道:“逸飞!”
逸飞目光中难掩苦涩,摇头道:“我没事。”四人打扫房屋居住下来,玥瑶不知逸飞为什么突然要回天际山庄,难道是出于思念。胡潇、程怡初次来济南,逸飞要忙碌别的事情,便要玥瑶带着两人四处游玩。
目送三人离开,逸飞去林府祭拜林婉秋。门前落叶翻飞,打开府门,里面却出奇的干净和整洁。逸飞惊奇,快步进入,林婉秋和林昆的墓旁,还有未曾烧完的香。逸飞惊讶,当日林府灭门,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而此刻,府院整洁坟前香火,是谁来祭拜打扫?
正想着,走廊上忽然一人道:“世态炎凉,想不到还会有人记得林先生和林姑娘。”逸飞转头,只瞧走廊上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双眼翻白,手中拄着一根拐杖。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那孩童瞧到逸飞,胆怯的向后躲闪。
逸飞并不识得他们,上前一辑道:“老夫人。”那老妇侧耳倾听:“听你的声音和步伐应该是个年轻人,年轻人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你是林先生的学生吗?”逸飞摇头:“在下柳逸飞,是林先生的女婿,婉秋姑娘的丈夫。”
那老妇哦了一声:“原是这样!老身徐氏,前几年受过林先生一饭之恩,救了我们祖孙二人。后听闻林先生不幸去世,便来拜祭,瞧院子无人管理,便也居住下来。既然现在主人回来了,我们祖孙也该走了。”
逸飞忙道:“老人家!”拦在她身前道:“逸飞只是路过前来祭拜。拜完了还有事情必须离开。以后这院子就送给您了,希望您不要推辞。”那老妇叹息:“又是一个匆匆过客。”逸飞黯然:“对不起!”老妇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人生在世,谁不是匆匆过客呢。既然早晚都要去坟墓,又何必走的这么急。”
逸飞不解:“去坟墓?”老妇道:“人自从生下来,便开始朝着一个地方走,这个地方就是坟墓。不管你是皇帝还是乞丐,终究难免一死。既然难免一死,为什么要走的这么快呢。”
老妇一番喃喃话语,逸飞听的醍醐灌顶:“如老人家这般说,人早晚一死,与其慢慢等死,我们为何不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呢!不管将来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自己终是努力过,这样就便是死,也不后悔。”
老妇沉叹:“英雄辈出不过名利之辈,世上不喜权贵的又有几人。它可以将人推上至高无上的宝座,而这个宝座的下面却早已垒满了森森白骨和黑暗的坟墓。一个不小心跌下来,那就是永世不得翻身。听我老婆子一句话,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自己的心,心中的魔!”
逸飞目送老妇步履蹒跚出了院落,心中不禁恻然,没想到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妇竟会有如此人生哲言。院中呆立片刻,仿佛如梦初醒,转身瞧林婉秋的坟墓,弯腰拜了拜,点燃香烛道:“婉秋,你知道吗?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了好多事。爷爷和雪冰都走了,只剩得我一人苟活于世。失意时我也想过就此了结,但是你们的仇我还没报,我不能死。”
“在金香谷中,我遇到一个名叫水伊灵的姑娘,她跟你长得好像。我曾经以为这是老天对我的怜悯又将你送到我身边。可是当我发现她用七星针刺伤爷爷,跟冷纪夜暗通信函时,我的心凉了。她不是你,她是害死你的仇人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那一刻,我产生了利用她,利用她盗取冷纪夜情报的念想。利用她给冷纪夜汇报关于我的一切故意为之的假消息,然后依旧装出对她百般疼爱的样子。我们还一起拜过天地。”
“我恨她,我要利用她,可是,最后她却死在了我的剑下。我心中忽然很痛,就像当日失去你那般的痛。婉秋,你说我喜欢上她了吗?一个执子之人却喜欢上了自己的棋子,如果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临走时给我留下了一块青玲珑,她的荷包跟你的一模一样,上面也锈了一首诗。”
逸飞将水伊灵荷包背面的诗词读给林婉秋,沉吟道:“同枝难同命,同根不识面。婉秋,你是最聪明的,一定能读懂这两句诗的意思。不管你们是不是孪生姐妹,如果你能碰上灵儿,就请你转告我对她的愧疚吧!”
逸飞摸出古埙在坟前缓缓吹奏起来。古埙是当日林婉秋教授给逸飞如何吹奏。吹奏的曲子也是当日望月崖上林婉秋最后生命里逸飞吹奏的曲子。悲伤古朴的音律缓缓飘出,风吹落了树上的桂花,香气随风而散。
一曲完,逸飞抬头瞧飘渺月色,沉叹道:“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将古埙挂在林婉秋坟头的桂花枝丫上:“婉秋,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前路凶险,但不管后事如何,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真的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回到天际山庄,玥瑶等还未归来,踏着青苔来到书房,逸飞想当日柳东剑从书房密室中找出来的龙渊剑和青霜剑,开启机关去密室。点燃桌上的蜡烛,拂去书卷上的灰尘,桌上画轴是武林盟主刘江的画像。瞧桌上书本一一翻看,忽然压在底处的柳东剑手札映入眼帘,逸飞忙捡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载的是雪冰的身世,向后翻看,忽见一页小楷道:“吾心之愧,滕王之子半路染疾不幸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