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你这么说的？”孟逍遥幽怨地问道。
燕几道赔笑道：“囡囡，你在说什么啊？你不相信我？”
“阿几，若是连你都不肯对我说实话了，我的确不知道该相信谁。”孟逍遥意兴阑珊地背转了身子，面朝墙壁侧卧着。
燕几道咬了咬牙，顿了顿足：“好吧，我就知道不能瞒你。他很好，但是，他说，他不想打扰你，不会见你。”他一下子在床上坐下，“囡囡，这等自私的男人，咱不管他了，成吧？”
孟逍遥侧转了身子，望着燕几道笑眯眯：“阿几，你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燕几道好像受了欺负，“他明知道你在等着他，一直都在念着他。可是，他却说要保护什么小王子，不肯来见你。哼，他其实就是害怕受到牵连……”
“阿几！”孟逍遥加重的声音，“你不懂。”
“不，我懂！我完全懂。”燕几道跳了起来，“囡囡，我知道你偏心他，但是，你不能偏到这种程度啊！”
“他从来不怕受牵连。他只是觉得无法给我实在的未来，不想再贸然出手了。”孟逍遥的小脸上带着一抹甜蜜的笑，“也好，这个样子，我也不想见他。阿几，麻烦你……”
“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把他的情况告诉你，也会把你的情况告诉他！”燕几道闷闷不乐地说道。
“对不起。”孟逍遥歉疚地望着燕几道。
“囡囡，你这样说，我只会更难过。”燕几道抹了一把脸，手掌离开脸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笑脸，“我永远都是你最亲密的青梅竹马。我只是一时间无法适应……不过，我会调整过来的。”
孟逍遥阖上眼睛。
燕几道将灯拨得暗了些，过了许久，他以为孟逍遥睡着了，孟逍遥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阿几，来世我们两个换过来，我追你。”
燕几道笑了：“好啊！”
他纵身躺在空中的绳索上，双手交叠于脑后，唇角上扬：“囡囡，说实话，这辈子我还是赚到了。那家伙说，”他模仿着安羽中的口气，“你知道此刻我站在你面前，有多羡慕你的位置吗？你可以伴着她，陪着她，哪怕是个太监！你知道我恨不得自己就是你，就是一个太监吗？”
“他这样说？”孟逍遥幽幽叹了口气，“是的，他就是那样的口气。阿几，你模仿得很不错。如果在未来，你可以去当个演员。”
“是吗？”燕几道反驳，“可是却连你也骗不过。”
“那个啊！”孟逍遥咯咯地笑了起来，“阿几，那个怪不得你，是我故意这样子说的。我知道若是你在骗我，你一定撑不住。若你坚持，那就是我的第六感出现了问题，我和他之间有了裂缝。”
“什么？”燕几道低低地不满地叫了起来，“你耍我？”
孟逍遥又是一阵娇笑。
静静的夜里，燕几道听着她的笑声，觉得身体暖洋洋的，仿佛躺在春暖花开的草地上，无忧无虑，幸福甜蜜。
笑声停止了，燕几道低低地说道：“囡囡，睡吧！”他哼起了睡眠曲。
“阿几。”
“啊？”
“谢谢你来了。”
“嗯！”燕几道的歌声没有停，只是鼻腔里多了一点点鼻音，好像是有什么液体充塞了进去。
康宁四年十月，皇上出宫祭祖。
孟逍遥大腹便便，而且分娩在即，的确不宜出宫。宫暮光斟酌再三，终于不再勉强。随行的妃子，便以第一个诞下龙儿的姝妃为主；皇子中，则以姝妃的儿子宫睿杰为首。
临行前一晚，宫暮光逗留在逍遥宫，恋恋不舍。
“若不是娘亲的忌辰，朕怎么样也要等这孩子生下来，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宫暮光一边轻抚着孟逍遥的隆起的腹部，一边满脸的懊丧和遗憾。
“九哥的心意，我明白。”孟逍遥微笑回答，“咱们来日方长，不图这么一次！”
“说得也是。”宫暮光哈哈笑了，“兄弟，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朕还要你生下第二胎，第三胎……”
孟逍遥嗔怪地瞟了宫暮光一眼：“九哥把我当母猪了么？”
宫暮光又是一阵大笑：“朕今晚，就留宿逍遥宫了。”
寝宫外的燕几道垂下了眼眸，掩盖了眼中的愠怒。
孟逍遥神色不变，柔言细语道：“九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臣妾如今的确是有种种不变，这一张床上，躺了九哥，于臣妾倒是充满了安心，但对于九哥来说，可未必愉快了。九哥啊，你明早还要出行，龙体可不能受损。万一你流露出什么疲态，臣妾可又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宫暮光笑道：“你说得倒也有理。那好，九哥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你就是九哥的。整个儿都是！”
宫暮光离去后，燕几道撇了撇嘴：“他那厢倒是想得真美。”
孟逍遥看着燕几道：“阿几，你莫忘了，九哥才是我的夫君。”
燕几道语塞，一时心头难受异常。
孟逍遥拉住了燕几道的手：“阿几，别这样。有些事实，我们不得不接受。我们受到的教训已经足够了，若是还要逆天而行，我真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报应在等着我们。”
“我不怕！”
“可我害怕！”孟逍遥握紧了燕几道的手，“我再也损失不起了，不论是你，还是他，还是与我相关的任何人。”
燕几道沉默。
“阿几，如今，我只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燕几道有些无精打采。
孟逍遥却显得兴致勃勃：“阿几，你可记得你曾告诉过我，如月奶奶，那位地母的预言么？”
燕几道茫然地抬起头：“你指的是？”
“地母曾预言，你和夜月的回归，将会改变未来。”
燕几道嗤了一声：“地母不过只是一种美妙的幻想，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如何掌控地球的命运？”
“但她说过，转机之门已经打开。”
“有吗？我只知道，夜月死了，那家伙虽然活了下来，可是好像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他已经不再想着要当皇帝了，也不再想着创造靺鞨族了。靺鞨族，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想起夜月，燕几道的声音低沉而沮丧，“只有天蝎部落，将越来越强大！地球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会变。”
“不，阿几，你没有注意到么，变化已经在开始了。”
“什么变化？”燕几道的语气恹恹的，提不起劲，“我只看到宫暮光越来越强大了，难道他不是天蝎部落的后代么？”
“他是！”
燕几道耸了耸肩，表明自己对这个话题的厌恶。
孟逍遥笑着摇了摇头，像是看到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
“阿几，你想啊，若宫暮光继续强大，靺鞨族继续消亡，那么，至少在未来，不会有两族之间的争端，没有了争端，就不会有战争。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地母说过：制止战争，甚至消灭战争！让和平之花永久开放在这片土地上，唯其如此，方能永葆大地母亲的美丽和年轻！”她喘了口气，对那个美丽的新世界神往而感动，“阿几，若地母说的是真的，你看，我们不是已经做到了么？”
“囡囡，你太天真了。”燕几道讥讽地看了她一眼，“战争可不是因为两个部落，战争永远埋在人心底处。哼，没有了靺鞨，自然还会有其他的部落。你看一看你的丈夫宫暮光，就会明白，人心永远充满了贪欲。而有了贪欲，战争就永远不会消亡，地球将永无宁日。”他也喘了口气，神情却显得恐怖而失落，“囡囡，我是从那个可怖的地方逃回来的，我知道人类会繁衍成什么样的生物，太丑陋了，而且无可救药。”
“那么，你希望转世么？”
“当然。”
“哦，为什么？你不怕丑陋，不怕无可救药？”
燕几道笑了：“囡囡，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在笑我自相矛盾。但是不一样。我去的时代里，没有你，所以，无可留恋。但是，每一次的转世，都会有你。只要有你在，我才不管地球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我在乎啊！”孟逍遥抬了抬眉毛，“阿几，如果到时候我们依然会相遇，我当然希望生活在一个和谐美好的年代。在那里，人心都是暖的，笑脸都是真诚的，眼泪也充满了甜蜜……‘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将不再是一句空话。所以，我愿意在这一世为之努力。而且，”她的脸庞上出现了温柔、娇俏，深情和疼惜，“我想，他一定也是那么想的。我虽然不清楚他想怎么做，但是，我有一种预感，他一定有了计划。说不定，他的计划和那个小王子有关。”
燕几道怔怔地望着她，孟逍遥的神情让他既心酸又感慨，既自怜又欣慰，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使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挣扎着问道：“怎么努力？”
孟逍遥侧着头想了想，露出羞涩的一笑：“我想，既然我是皇后，我至少可以向长孙无垢学一学。”
“你想学那个女人？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下场？”
“阿几，我和她不同，她这一生，只爱着李世民，爱使她痛苦，促成了她的早逝；可我呢！我可以置身事外，去统管后宫，去教育宫暮光的孩子，去影响宫暮光。只要宫暮光心怀天下，心怀百姓，我相信他的孩子必定受到父亲的影响，必定也会将这种美好的品格传承下去。”她自信满满地诉说着，燕几道蹲在她身边，不知不觉中，眼眸里流露出崇敬的光芒。
“囡囡，你真的与众不同。”
孟逍遥回眸，眨了眨右眼，调皮而可爱：“阿几，只有你会那样想我。”
“不，我有种预感，将来，每个人都会这样想你。”燕几道捧住孟逍遥的双手，“每个人都会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女性。你的光芒就像天上的星星，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见。而且，这光芒不是刹那的，而是恒久不变的。”
“阿几，你又来了。”孟逍遥嗔怪地盯了他一眼，“夸大其词。接下来你是不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样的广告词都要蹦出来了？”
燕几道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两人对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