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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布盘者与对弈者

依兮拿着玉箭在馨寝宫外停下了脚步,琴声嘎然而止。

“依兮。”里面传来妘洛轻轻的声音。

“宫主知到我来了?”依兮柔情的一笑,轻盈的走了进去。

妘洛抿嘴笑着:“你天生的体香,嗯……”很腼腆的样子:“也感觉到你来了。”

依兮急忙忙的把玉箭放在案上,抬起了小手闻着:“没有啊?”

依兮孩子般的言行很惹人怜爱,妘洛亲切笑着:“只有我可以闻到。”随手打开玉箭取出了卷轴。

“孝孙按照槃凰宫的最新的战略意图已经进行了布局。”妘洛起身把玉箭卷轴交给了依兮,朝着槃凰盘厅堂走了过去。

依兮一起来到了槃凰盘旁边,侍从按照玉箭卷轴上的布局情况对槃凰盘进行了调整。

妘洛看了好一会:“昆阳一战,贾复放走了严尤,没想到他逃到汝南拥立了刘望。汉中王用离间计使得陈茂猜忌王莽而率部弃守雒阳后南下归降了刘望。刘望打着“复兴汉室”的旗号,用着大汉国号,自称“大汉嗣元皇帝”,这是要与同样打着大汉旗号的刘玄分庭抗礼了。绿林军搁置了西进长安讨伐王莽的计划,派出大司徒刘赐率兵五万东征刘望,这是要天下义军以绿林为嫡系,汉室皇帝以刘玄为正统,王莽还没灭亡,各路义军之间的争斗就已经开始了,荆豫的第一仗是义军联手打败了王莽的举国精锐,荆豫第二仗也将要到来了,这一仗将是御龙氏族内的血拼,打着义军旗号,这一战后天下形势也会发生改变,天下又将要进入……”活没说完就陷入了沉思。

王莽拆毁乐汉室的太庙,废除了刘氏的爵位,大汉的官吏摇身一变成了新朝的臣子,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罗列罪名、去除刘汉、效忠新莽。

王莽一道诏书,从此汉室的王侯降成了新朝的庶人;新朝各州郡的一纸文书,分布在各地的汉室宗亲变成了当地的下等人;新朝县衙的一张告示,县里曾经有头有脸的刘姓皇族成了阶下囚。摇身一变,汉室各郡的太守换了个称呼,成为了新朝各郡的太尹、卒正。

汉室后裔、高祖子孙刘赐带着子侄刘信变卖了农田院落,散尽了财产物什,结交了山林好汉,烧杀了官吏妻女,官府下了海捕文书,亡命到了天涯海角,遇到了天下大赦才回到了家乡。

后来,刘縯、刘秀兄弟在舂陵起兵,刘赐、刘信叔侄就追随来了,再后来绿林军旗下的各路义军共推刘玄为帝,而有英雄之志,却无帝王之命的刘縯被诛杀。

当下刘赐就改换了门庭,当下就被刘玄封为了广信侯,当下就接替刘縯成为了大司徒。

侍从把一枚写着‘刘赐’的棋子放在了槃凰盘里,妘洛看了一下:“刘玄用刘赐做为主将,这一仗悬了。刘赐是个有恩信的人,却是小恩小信,如果让他在“是非曲直”与“保身自守”两者之间选择的话,一定是选择后者,有几分干大事者的本色;这个人受到滴水之恩会去报答,对睚眦之仇也会耿耿于怀,过于计较小恩小怨,做为独当一面的大将,这很致命。”

“说到大司徒刘赐,就想起了含冤而亡的刘縯将军。”依兮看了一下旁边的玉石匣子,里面收纳着所有亡故将军的棋子。

虽然没见过刘縯,他的名声却早就听说了,英气飒爽、黑衣束发的依兮向来喜欢盖世英雄,不由得惋惜了起来。

妘洛拿起案几上的一枚棋子在上面写了“刘縯”两个字。

槃凰宫的规矩,只要有一名将军亡故就把槃凰盘里对应的棋子收回放到他生前所在势力的玉匣里,以表示敬意。战场虽然分了敌、我、友,但是在槃凰盘里只有对弈者,为了各自的信仰而与对手展开博弈,没有谁对谁错。

妘洛把写着“刘縯”的棋子握在手心里,打开“刘縯”的卷宗看了好久,神情凝重。

依兮很担心:“人各有命,不能强求,离去是因为在人间的使命完成了,世间是一个短暂驻足的地方,使命完成的时候就是离开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回去,从哪来回哪去,不管多么不舍。”说完后细细打量着妘洛,妘洛常怀慈悲心,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好还是不好?

妘洛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没有大才,只是把大家的智谋聚在了槃凰盘,孝孙精通兵书又不用兵书,深谙兵法又不循兵法,他采纳众言的胸怀,乾纲雄断的魄力,是运筹帷幄的统帅。我稍稍能识人用人,至于管人制人就不敢妄论了,刘縯以英雄的气概号召着天下英杰,用赏罚分明激励了将士的斗志,用仁义的名望得到了官民的心,是治国安邦的良辅。我在蓬莱岛槃凰宫待了十五年,观天下十年,布盘五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岛,刘秀治世耕田守身,乱世隐忍待变,他大愚表在外,大志藏在心里,治世的庸人,乱世的雄主,是……再以后我也看不出来了。”,流露出了伤感:“第一盘棋局收盘的时候,没想到是刘縯将军丧命的日子。天下少了一位盖世英雄,槃凰盘少了一颗重要的云子,我少了一个同心的族兄,汉室少了一个出色的子孙。”

“宫主?”依兮声音轻的好像只有自己听到。

妘洛湿润的眼睛里立刻恢复了坚韧,亲自把“刘縯”这枚棋子放到了“槃凰宫”玉盒,卷轴收归到了“槃凰宫卷”柜,对着依兮笑了一下:“若君说的是,或许有朝一日,我……”沉默了一下:“从槃凰盘的这次调整里,若君看出孝孙的布局了么?”

依兮猜到了妘洛原本想说什么,既然妘洛不再往下说又换了话题,依兮也就不去想了,伤心的事还是不说透的好,徒增伤感又于事无补,只是希望公子心情好身子好。

依兮看着乱作一团的槃凰盘,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嘴角微微一动:“荆豫一战王莽精锐殆尽,原本以为绿林军会独领风骚,从此成为天下共主。看这槃凰盘里怎么遍地开花,让人眼花缭乱,不是封王的,就是称帝的。绿林军还不如战前显眼了,就像是众多诸侯国里的一个,这样下去天下不就成了东周列国了?”

妘洛扫视了一眼槃凰盘:“三辅之地四面临敌,京畿长安难保了。朔方卢芳起兵南下意在左冯翊。益州北境门户汉中被延岑封锁,而陈仓有隗嚣重兵把守。王莽气数已尽,天下将要进入纷争时期,益州如果再无出川的大道那就要必被锁死西南一隅,取弘农郡对公孙述来说已经刻不容缓了。河西的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郡守顺应时变,不约而同遣使到天水平襄表示归服,加上原先陇右的天水、金城、陇西、安定四郡,至此凉州全境都归属了隗嚣。凉州南慑旄羌,北拒匈奴,西通西域,东进三辅,扼制着朔方南下左冯翊的通道,控制着益州北上右扶风的道路,据守着玉门关、阳关这两座出塞的关隘,横切在南北两方异族之间,使其不能合势到一起而威胁到西境。凉州是九州的西陲屏障,虽然是战略要地,但是地势狭窄,边境线过长,夹在异族之间,不好守,如果取了右扶风,就可以让凉州全盘都活了。”,看向了远处:“已经布局完毕,就看孝孙这盘棋怎么对弈了。”

依兮看着错综复杂的槃凰盘,自言自语:“扑朔迷离。”

“主人、依姐姐!”童儿站在门外喊着。

“童儿什么时候来的?”依兮招着手。

童儿忽的窜到了依兮身旁,抬着头笑嘻嘻:“好一会了,看到依姐姐和主人说话,我就在外面等着呢。”

“童儿今天没画画?”妘洛轻抚着童儿圆脑袋。

童儿摇头:“不画了,我是来陪伴主人的,主人得出去走走,不能闷在屋里。”神情认真的像大人。

妘洛看着依兮会心一笑,半蹲下来摸着童儿肉肉的小脸:“咱们三人去荷花池看看,有日子没去碧亭了。”

三个人缓缓走了出去,宫外微风徐徐,阳光柔和,值守的亲兵翼威武雄壮宛若天兵,这就是蓬莱岛湖中心的湖中岛,又称作槃凰岛,槃凰七翼之一的亲兵翼分布在槃凰岛每一个角落,守护槃凰宫是亲兵翼的唯一使命,现任翼使是张若君,依兮是张若君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