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汉使见了阏氏,先将金银珠宝献上,然后道:“我们被围白登山,想与单于议和,知道阏氏对于单于很能尽言。皇上的意思,是两不相犯,永修和好。因恐单于不允,特将这些金银珠宝,孝敬阏氏。若能就此言和,最好不过。若是单于不允,现有一幅图画在此,这是中国的第一美人,因为不在军中,先将图像送来,再令人回去,将这位美人接来,奉赠单于。”
阏氏打开图画一看,心中大吃一惊。图中所画美人,果然天姿国色,花容月貌,跟自己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阏氏暗自道:“这样的女子,如果被我家单于看到,一定会娶到宫中。那时候,她独享单于的宠爱,必夺自己的现在的地位。”
阏氏想到这儿,不自觉地说:“这位美人你们万万不可送来。”
汉使者见阏氏落入圈套,便说:“我们本不忍让美人来,只因情势所迫。阏氏若能设法解救,汉帝自然不会再将美人送来。回去之后,情愿将更多的金珠孝敬阏氏。”
阏氏满口答应道:“你且回去报知一声,我会设法,请他放心好了。”
汉使走后,阏氏心想,汉帝若不脱险,必定要将美人送来。思前想后,事不宜迟,只得急速进言,以解自身之危。
当天晚上,阏氏便对冒顿用了枕上功夫:“我们占领了汉朝地方,没法长期住下来,再说,汉朝皇帝也自有人会来救他。咱们不如早点撤兵回去吧!”
冒顿听了阏氏的话,便动了心,第二天一清早,就下令将包围网撤开一角,放汉兵出去。
第二天清早,天正下着浓雾,刘邦悄悄地撤离了白登。陈平还不放心,叫弓箭手朝着左右两旁拉满了弓,保护汉刘邦下山。这便是历史上的“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是汉王朝建国后与匈奴大军的第一次全面的交锋,最后却以刘邦的白登被围和用计脱险而告终。此后,刘邦对匈奴非常忌惮,并屡次告诫子孙毋与其轻开边衅。
这次大战说明,汉还没有力量和匈奴对抗。刘邦为了休养生息,积蓄力量,采纳臣下的建议,对匈奴采取了“和亲”政策,把宗室女作为公主,嫁给匈奴单于。每年送去大批丝绸、粮食、酒等,与匈奴约为兄弟,以缓和匈奴的袭扰。这种“和亲”政策具有屈辱性质,从汉高祖到文帝、景帝,延用六七十年,都不能解除匈奴对西汉王朝的威胁。
一个好下属
刘邦征讨匈奴后,在返回长安途中,赵国的柏人县,贯高等人安排敢死队数十名,潜藏在柏人行馆的厕所中,专候刘邦前来受死。
然而,刘邦良好的直觉和沛县口音帮了他的大忙。他在无意中听说此地名叫“柏人”,他心里琢磨:“柏人,柏人,就是要被别人迫害啊!此地不宜久留!”因为根据刘邦的家乡口音,“柏”、“迫”两字的读音没有任何差别。于是,刘邦打马归去。
搞阴谋有个基本原则,就是保密,参与策划的越少越好。贯高等人一时冲动,当初跟十多个门客一起商议刺杀皇帝。这种惊天的阴谋,还和这么多人开会讨论,贯高觉得自己是在伸张正义,可谁又知道与会的这十几个人怎么想的。
很快,赵国人预谋刺杀皇帝一事便败露了,刘邦暴跳如雷,下令逮捕赵王张敖跟所有黑名单上的人。
长安城来的人抓捕赵王张敖、贯高等人时,当时参与策划刺杀皇帝的这些门客、朋友们都准备自杀,除了贯高。
贯高怒不可遏,骂说:“谁叫你们干那种事?大王明明没有参与阴谋,而今连他一并逮捕,你们都一死了之,还有谁能证明他的清白?”
于是这些人停止冲动,跟着赵王张敖一起,被押赴长安受审。
审讯中,贯高一口咬定,刺杀刘邦一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策划实施的,跟赵王张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口供可不是主审官想要的。如果是赵王张敖下令刺杀皇帝的,这里面可以大作文章;现在赵国一个丞相把罪责全揽了,说杀皇帝只是他的个人行为,这样一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现在朝廷中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知道,刘邦对这些异姓王非常地不放心,如今正是处理赵王张敖的大好时机,一定要想办法把责任全堆到张敖身上。这个都不用刘邦教。
但是贯高就是不这么说,不说只好动刑了,鞭打,针刺……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从秦朝延续下来的传统。以至于贯高的身上都找不到一块好皮肤再下手了,但是贯高还是丝毫翻供的意思都没有,就是说预谋刺杀皇帝是他干的,跟赵王张敖无关。
于是,主审官把案件进展和贯高的表现上奏给了刘邦,刘邦反而对贯高起了敬重之心,下令不要用刑了,找个跟贯高比较熟的人,去套话。有个叫泄公的,说他跟贯高很熟,可以试试。刘邦同意了。
泄公来到牢房门前,贯高认出了他,但是他站不起来,坐在地上,仰着头问:“是泄公吗?”
泄公进去,跟老朋友一样,和贯高聊天说笑,慢慢就绕到张敖身上去了。泄公问,赵王究竟有没有参与,贯高很哀伤,叹了一口气:“谁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如今他们被我连累,都要被处斩。可是我不能为了他们而让赵王摊上罪责。这事就是我自己做的,跟赵王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他详细地说出了所以要谋杀皇上的本意,和赵王张敖不知内情的情状。
于是泄公进宫,把了解的情况详细地作了报告。
皇上赞赏贯高是讲信义的人,因此也赦免了贯高。同时也赦免了张敖,但是赵王这个封号肯定没了,降了两级,为宣平侯。
贯高喜悦地说:“我们赵王确实被释放了吗?”
泄公说:“是。”
泄公又说:“皇上称赞您,所以赦免了您。”
贯高说:“我被打得体无完肤而不死的原因,是为了辩白赵王确实没有谋反,如今他已被释放,我的责任已得到补救,死了也不遗憾。况且为人臣子有了篡杀的名声,还有什么脸面再侍奉皇上!纵然是皇上不杀我,我的内心不惭愧吗?”
于是,说完此话,贯高突然扬起脑袋,卡断自己的咽喉自杀,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当时的人听说之后,都被他的精神所感动。
极致的美是什么样子?贯高给出了最好的答案。面对侮辱,他选择了断然出手,哪怕对方贵为天子。有担当,有原则,有气节,有分寸。生得张扬,死得个性。可死之时不死,能活之时不活。贯高参透了生死和正义,最终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罕见的标本。
钓饵与陷阱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贯高的事情刚平复不久,刘邦的眼皮就不停在跳。有时是一只眼睛跳动,有时是两只眼一起跳,有时跳几下就停下来,有时却连跳不止。其实中国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但如果家里放着珍奇异宝,即使贼没有惦记,主人自己也要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了;而要说宝贝的珍贵又有什么能比得上皇位呢?于是人当上了皇帝就整天会想着会不会有人对自己的皇位产生非分之想,要是有的话就一定要把它掐死在萌芽状态。这样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
刘邦就觉得当皇帝远没有做无赖快乐,以前喝酒打架,游手好闲,虽然一无所有,但却逍遥自在,自得其乐。现在君临天下,大事小事都来烦扰,而且天气再热都得穿着龙袍上朝听政,这袍子又厚又重,简直要把他捂出痱子来了。
更让他头疼的是,臣子们个个自以为功劳最大,眼睛从鼻梁到额顶,越长越高。他们常常因一不言合,就在刘邦面前破口对骂以致于拔出佩剑比划起来。除此之外,他们还陋习不该,当着刘邦的面毫无顾忌地放屁,搞得龙庭里的气味就跟猪圈似的。对此,刘邦也曾好言相劝:“众爱卿,你们现在身份不同了,对自己的言行要检点一下才好,给以后的年轻人带个好头,这样朕的脸上也有光彩。”臣子们表面上对他的话点头,回去家里却笑得在地上打滚:“哈哈哈,刘三也满口道德文章教训起人来了。”
刘邦一见他们就烦透了,真恨不得下道圣旨,把他们痛扁一顿。这天刘邦正在后花园和吕后一起赏花时,眼皮又乱跳起来。他对太后说:“近来我的眼皮老在跳,一定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吕后冷笑着说:“哼,我看他们都是脑后生有反骨的东西,韩信自封为王,彭越、黥布那些人又整天夸耀自己的文功武治,好像没有他们,你就坐不了这张龙椅似的。他们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刘邦默然不语。
吕后恶狠狠地说:“我看他们总有一天会谋反,到那时就不好收拾了,干脆……”说着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
刘邦转过背去,手中的花“嚓”的一声折断了。
刘邦暗笑:“老虎不发威,把我当猫欺。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是,他开始要环顾四周,看看有谁对他的帝位构成威胁。
他第一个不放心的人便是韩信。
这从项羽自刎后刘邦的行动即可看得清清楚楚。史书上记载的垓下会战刚刚结束,刘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然后,刘邦改封韩信为楚王。让韩信到淮北的下邳去就职。
就在韩信及群臣对刘邦的做法感到莫明其妙之时,刘邦忽然又当众表扬韩信,就好像先打一棒,然后再给颗枣吃一样,让韩信既有牢骚,又有一种自己的价值被上司肯定的欣慰。
然而,之后刘邦忽然脸色铁青地召见群臣,向群臣宣布:“有人告发韩信要谋反,怎么办?”
群臣闻言,皆面面相觑。
当然也有善于揣摩皇帝心思的人。这类人见刘邦怒不可遏的样子,知道韩信得罪了刘皇帝,于是赶紧拍马屁:“赶快发兵,活埋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
刘邦自知这些并不是好主意,就没有吭声。
这时,见自称腹内“多阴谋”的陈平在一旁没吭声,便问陈平该如何处置此事。
刘邦说:“我准备派兵前去灭他,你意下如何啊?”
陈平反问:“这次有人告发韩信谋反的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刘邦说:“没有。”
“那韩信自己知道吗?”
“也不知道。”
陈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陛下手下的将领,有用兵能比得上韩信的吗?”
刘邦回答:“没有。”
陈平又问:“陛下手下的战将中,有谁在战场上能敌过韩信?”
刘邦回答:“没有人能敌得过他。”
陈平几问,刘邦几摇头,于是陈平慢条斯理地说:“陛下兵不如韩信的精,将不如韩信能,假如发兵攻之,是逼韩信与陛下开战,臣认为这是很危险的事。”
刘邦一听,十分着急,连忙问有没有什么稳妥的办法。
陈平说:“古时,天子常常在全国各地巡行,借此机会会见各地的诸侯。陛下装作出游云梦泽,在陈州会见各路诸侯。陈州在楚地西界,韩信听到天子出游,又到了他的地盘上,他当然会来拜见。当他拜见陛下的时候,您可以乘其不备把他抓起来,这样只需一个武士就足够了。”
刘邦依计行事,韩信果然郊迎在路中央。刘邦便让埋伏下来的武士将韩信捆得结结实实。
刘邦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在云梦游玩了,立即命令启程回临时国都洛阳。
行前,刘邦令将韩信置于车马上。这时,韩信才明白,刘邦此行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
上车时,韩信长叹:“果然像人们说的那样:‘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当然应该被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