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外名人的青少年时代:拜伦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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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诗人拜伦

从暑假离开伦敦的剑桥大学到现在他又回到伦敦,拜伦已变成了一个有一本诗集的诗人了。他在伦敦四处奔波,亲自监督把书分配到书商手里。现在,他最关心的是人们对他诗集的态度,他的诗集是否有人买。伦敦的一位书商答应代销几本,这几本全部卖出去了,这位书商要求再多给他一些,而纽阿克的印刷商里基两周内就卖出了50本,这使拜伦心中暗暗感到高兴。

一次,他装作一位普通顾客到书店橱窗前逗留,想看看有没有人对他的诗集感兴趣。一会儿,他看到一个人买了本他的诗集,便上前问他这本诗集是谁写的。那人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听说是一个叫做什么拜伦的人。”虽然那人态度不好,但他知道了人们在谈论他和他的诗集,心中十分惬意。

在伦敦,拜伦还四处写信打听人们关于他的诗的评价。

他给在索斯威尔那位真正帮助过他的伊丽莎白写信询问他的诗集在索斯威尔受不受欢迎、什么样的人买他的诗集,然后又在信中发泄了一通他对索斯威尔的愤恨:“索斯威尔是个该死的地方,我与它一刀两断了,至少十有八九是这样,除了你以外,这个地区我谁也不尊重,你是我唯一的理智上的伙伴。”尽管他对索斯威尔耿耿于怀,并且对那地方十分厌恶,但索斯威尔却是他诗集销售最快的地方,人们又在津津乐道地谈论他的新诗集。

拜伦给他的保护人卡莱尔勋爵寄去了一本诗集,希望得到他关于诗集的意见。卡莱尔回了一封措辞文雅的信,不关痛痒,一看便知道他根本没有碰过那本诗集,这使拜伦多少觉得有些扫兴。而这时,拜伦的一位堂兄亚历山大·戈登公爵告诉他说,自己的母亲戈登夫人买了他的诗集,并与当时时髦社会中的其余人一样,对这本诗集赞不绝口,并说她愿意声明她与作者的关系。但是,这却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夫人根本没有与拜伦有过什么联系。现在,拜伦注意的只是他的诗集,就这样整天在欢喜和失望中度过。

这时,达拉斯,拜伦的远房亲戚,是一位小说家,同时也是一位法文翻译家,给拜伦写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给他以很高的赞誉:

“阁下,几天前我得到了你的诗,拜读之后,欣喜由衷,难以言表,我情不自禁地要赞扬你,因为你用真正的诗律,抒发了高尚的思想。阁下,你的诗不仅是美妙的作品,它还展示了一颗令人景仰的火热的心,这颗心符合无限高尚的道德。我清楚地知道,不是你的爵位使你荣誉加身,而是你使你的爵位荣耀倍增。”

是的,这些盛赞几乎会使人陶醉而飘飘然,而拜伦渴求的不正是这荣耀的赞辞吗?面对这盛赞,拜伦此时却显示出了少有的冷静、清醒,他给达拉斯回信说:

虽然我们的杂志评论家们异乎寻常地手下留情,但我还是承认,得到一位公认的天才的称赞更令人受宠若惊。不过,我担心,要是我对自己不配获得的称赞不加以拒绝的话,我会把坦率直爽的特性丧失殆尽。很不幸,我并不认为我是有德行的人,虽然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赞扬,但我不能接受。在道德上,我喜欢的是孔子,而不是十诫,是苏格拉底而不是圣保罗。在宗教上,我赞同天主教的解放,但我不承认教皇。总的来说,我身上的德行,或者说我身上的某些德行,都仅仅是存在于气质中的一种情感,而不是一种原则,我相信真理是上帝的主要属性,死亡是一种永恒的睡眠,至少是肉体的睡眠。你现在手头上的这本书,简短扼要地记载了罪大恶极的乔治·拜伦勋爵的情感,在我买一套新衣服之前,你会发现我实际上是衣衫褴褛的人。

这无异于是一篇略带自嘲性质的自我总结,如此严肃认真的自我解剖、自我反省,深刻而冷峻,真是难得。苏格拉底曾告诫人们说:“认识你自己。”而千百年来,认识自己又是一项多么困难的事呀!拜伦对自己却做着计算机一般精确的认识。

这时,拜伦立志要做一个作家了。他为自己的将来做了一个工作计划、一个十分庞大的计划,拜伦为此而雄心勃勃。

他想把苏格兰高地上那些盖尔人的古老传统诗歌收集起来,把那些古诗改写一下出版。用“高地竖琴”或者别的同样的优美字眼作书名,还想以发生于1485年的英国红白玫瑰战争的最后一次战役波斯渥斯战役为题材写一首大型史诗。他把目光放在了大型的史诗性作品上,他估计完成这一工作要花三四年的工夫。他还想写一些关于海克拉山的诗节,他的计划内容倒是无比丰富的,只是这些计划都暂时未付诸实施。

现在,拜伦住在伦敦玛尔街的道朗特旅馆,诗集《闲散的时光》的出版给他带来了一点儿声誉,使他手里又有了点儿钱。但这时他孤身一人住在那儿,也没有人来拜访他,他感到有些寂寞无聊,而且为了诗集之事,他已经辍学一年了。

想起了学校,他又想起了他就学一年的剑桥,他的大学,宛如一场梦。此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厌倦了那种并无多少新奇感觉的大学了,他准备永远离开剑桥,不再求学。是呀,在大学里,他又做了什么呢,又何必再去虚度光阴呢?

1807年6月底,他来到了剑桥,准备向自己的大学生活作最后的告别。

拜伦在校园里东游西逛,看着那壮丽的庭院、那如茵的绿草、那些林荫小道,低着头默默沉思。现在,拜伦变得身材瘦削、体态轻捷,远不是以前那个胖乎乎的小伙子了,这是他大量地运动和节食的结果。他走在校园里,连以前的同学和老师都不敢相认了。他有着一头栗色的头发,带着铜质光泽,在透明的皮肤衬托下,显得特别醒目。他那蓝灰色的眼睛心神不安地东张西望,睫毛又长又黑,竟是一个如此英俊的少年。

有一次,拜伦在剑桥纳瓦尔学院的庭院回廊上漫步的时候,那些不认识的学生都用赞美的目光看着他。一个人小声地说:“我仿佛看见了阿波罗降临。”而其中一位迟疑地望着拜伦,怯怯地向他靠拢,拜伦对他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面熟之感。然后两人几乎都同时喊了出来:“你是拜伦!”“你是爱莱斯敦。”两人又惊又喜,原来这个男孩就是拜伦救过的溺水的爱莱斯敦。

由于家境贫寒,爱莱斯敦马上就要离开剑桥,到伦敦的一个贸易公司里去任职。这次会面使拜伦深为感慨,他当即答应把自己的钱投资在那个公司,这样一来,爱莱斯敦就成了公司的股东。而爱莱斯敦却让拜伦不要仅仅为了他而作无益的投资,这时拜伦对友谊的忠诚赤胆又爆发出来了,他说为了友谊他会不惜任何代价,会作出任何牺牲,而且同时还提出了第二个方案,那就是等拜伦到了法定年龄,爱莱斯敦就到纽斯台德去住,与拜伦一起生活。他那不可扼制的对友谊的深情总是时不时地表现出来。

由于拜伦已经辍学整整一年了,他在剑桥的那几间装饰得很华丽的房间被让给了另一位学生查尔斯·斯金纳·马修斯。这样,拜伦去自己原来房间时,便结识了马修斯。马修斯和蔼可亲、聪明过人、学识渊博,他对拜伦很有好感,并热情地款待了拜伦。

当初,他得到这几间房间时,人们告诉他千万留心,别损坏了那些家具,因为拜伦勋爵是个情感激烈的人,而马修斯就常常以此取乐。每次有朋友来看他时,他都告诉他们轻轻拉门把手。马修斯很高兴地对拜伦说:“我读过你的诗,有的不错。”拜伦感到很骄傲。在马修斯的屋里,他又结识了几个智力过人、很有学识的人。他发现大学里并不像他刚来时认为的那样,一个个都是只知游玩闲混、喝酒赌钱之人,他们都聪明机警而且学识渊博,原来这里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他一个劲儿地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结识这些有着高尚生活趣味和超俗思想的人。

于是,拜伦又动摇了他想要结束大学生活的初衷,他想与这一群有思想有头脑的人在一起生活。谈笑胸中焕星斗,纵横舌上鼓风雷。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呀,在精神的王国里游戏!

拜伦又下决心下学期再来剑桥大学读书。其实,他为什么没有早些认识马修斯那样的人,也是很容易解释的。当初他刚来到剑桥读一年级时,很肥胖、很骄傲、很看不起人,而实际上没有什么值得骄傲之处,所以没有谁想结识他这个有些腼腆的人。而如今,他已是一本诗集的作者了,而且诗集中有一部分与剑桥有关,学生们都在读他的诗,这时连高年级的学生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新的学期来临,拜伦又来到了剑桥大学,住进了原来他自己的房间,又成了一名大学生。现在他与马修斯成了无所不谈的真正的朋友,拜伦对马修斯很推崇,马修斯对拜伦也很尊重佩服,彼此钦慕。

马修斯在学习之余,喜欢击剑、拳击和游泳,这三项都是拜伦的拿手好戏,因此他经常与马修斯进行比赛。有一次,他和马修斯在学校花园里切磋拳击技巧动作,不禁在花园里展开拳击。周围的人有的围住观看,有的以为是打架,便去报告学校。他们俩的动作都十分精彩,以致周围掌声四起,他们两人才如梦方醒,停下来看到周围聚了那么多人,都不好意思地摊开了手。而这时得到报告的学校负责人跑来,见二人根本不像打架的样子,迷惑不解地要他们二人解释,听完后说了句“瞎闹”便走了。

说到游泳,拜伦更是个行家,他曾经一口气游过5公里的距离。他常对马修斯的游泳姿势提出批评说:“马修斯,你划水用力太大,身体露出水面过高,要是你坚持这不正确的姿势,将来,要是我不在场,谁来救你。”对于这一批评,马修斯倒是非常乐意接受。

游完泳上岸后,他们常常坐下来谈天说地,哲学、历史、文学、人生,无所不谈。马修斯没有什么信仰,既嘲笑上帝,也嘲笑魔鬼,他对拜伦的思想批评往往是一针见血的,他说:“你是个感情型的人,有时感觉就是你的一切,有时你宁愿抛弃原则而维护感情。”拜伦对马修斯如此了解自己也感到十分高兴,十分看重他的意见。这两位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互相指正、共同探索的,这对他们彼此都是巨大的收获。

拜伦这时候还结交了一个心腹之交,那就是约翰·凯姆·霍布豪斯。这个人与马修斯的性格截然不同,他父亲是个赫赫有名的商人,出身于非英国国教家庭,鼓吹资产阶级的革命思想。他同时也是一位渊博的学者,酷爱古典文学。

与拜伦结识时,他正在写一篇论文,论述献祭的目的和起源。说起他们的相识,还有一段类似传奇的经历。那天,拜伦又披上了他的银灰色斗篷,高戴着他的礼帽,来到花园里一棵大树下,动情地朗诵莎士比亚的名剧《哈姆雷特》中的著名片段。他是如此地投入,以至于完全忘了周围的一切,只顾高声地绘声绘色地朗诵:“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一个问题。”拜伦激动的声音把出来晨练的霍布豪斯也吸引了过来,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等拜伦停下来时,霍布豪斯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说:“好一个哈姆雷特。”拜伦惊讶地回过头,两人攀谈起来,大为投机,于是成了朋友。

霍布豪斯积极参与朋友们的活动,但总显得有些小心谨慎。当拜伦他们去游泳时,霍布豪斯却骑马纵犬去打猎。他不信宗教,处世十分严肃,是一个坚定的自由主义者。他对波旁王朝既恐惧又憎恨,而对拿破仑却极尽称道,这很合拜伦的口味,拜伦就很崇拜拿破仑。霍布豪斯对朋友的缺点直言不讳,是个铁面无私的朋友。拜伦第一年来到剑桥时,霍布豪斯曾看见拜伦斜七歪八地坐在马上,头戴白顶帽,身穿浅灰衣,傻乎乎地很想把自己打扮得出众显眼,那个时候,他对拜伦是侧目而视、轻蔑无比,淡淡地说了句:“傻货一个。”但是,现在他对拜伦却是真诚以待。而且,他对诗歌的鉴赏力非同凡响,往往独具慧眼。他发现《闲散的时光》里的诗透着一股逼人的才气,于是他抛弃成见,与拜伦坦诚相交。

现在,这三人常在一起谈古论今、指点江山,被称为剑桥“三剑客”,他们互相影响,彼此都有很大收获。这两位朋友,也许是拜伦重回大学后最大的收获了。

朋友,对一个人的一生是何其重要。人们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人交上什么样的朋友,会对他一生的发展起着重大作用。拜伦正在暗自庆幸结交了两位学识渊博而且非同凡响的朋友时,一天,马修斯对他说:“今天我带你见一个人。”拜伦知道他又要遇上一位不凡的人物了。待和那人一见,两人真是很投缘。马修斯说:“这位就是斯克鲁普·伯德摩尔·戴维斯。”还没等马修斯介绍,戴维斯即向拜伦伸出手说:“我知道这位就是乔治·戈登·小拜伦勋爵了。”两人手握在一起,大家都不禁会意地笑了。

戴维斯就是这样一位才智横溢、妙语连珠的人。他秉性文静、矜持自重,说话慢条斯理但却有一种挖苦的语调,这种语调使他的话魅力无穷,使拜伦受益匪浅。拜伦本来就有挖苦讽刺之好,如今两人在一起趣味相投,说起沾针带刺的话,两人字字珠玑、妙语连珠,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真是棋逢对手,不禁都开怀大笑。这种讽刺风格拜伦在他以后的作品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嘲笑讽刺在拜伦手中变成了一种非常锐利和有用的武器。我们仅从下面的一个例子中便可窥见一斑。

府邸里贵宾云集,先提女性吧:

怪别扭伯爵夫人、包打听夫人、糊涂夫人、

风头健小姐、爱饶舌小姐、

羽纱小姐、麦克·紧身小姐

和犹太夫人、阔银行家的老婆

此外还有可敬的睡不醒太太

看来像白羊,却比黑羊还坏

在戴维斯面前,拜伦的水上运动没有了优势,两人不相上下。一次,他们俩进行了一场比赛,两人在水里坚持了近一个钟头,都显得精疲力竭,互相看着对方,懒洋洋的一点儿劲都没有了,可谁都不想就此认输,都在等着对方意志稍软一点儿,投降认输。两人又坚持了近一个钟头,都只有浮在水面上的劲儿,一点也游不动了,两人还是沉默。最后,戴维斯发话了:“我们打成平手,怎么样?”“不行!”拜伦还要坚持比个高下。两人又沉默了,都浮在水上不动,俨然两块木头。一会儿拜伦发话了:“戴维斯,你认输吧。”“不!”“那我认输吧。”“不!”戴维斯仍然反驳道。“那我们打成平手,怎么样?”“行!”两人这才结束了对抗。当他们好不容易爬上岸时,才发现彼此连再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戴维斯把不少的时间花在赌博上,他沉着镇静,善于计算,常常稳操胜券。拜伦本人不爱赌博,而且每赌必输。但有时戴维斯要他同去,他也跟着去了,一同加入到了赌博的行列,出入于赌场。这使霍布豪斯气愤万分,他厉声劝告拜伦道:“你必须洗手不干,否则人们将看到你每天晚上同城里最卑贱的歹徒混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震惊、更不成体统的呢?对这件事,我以肺腑之言相告。我知道,不论什么都不能引诱我到这种地方去。”这就是朋友,诚挚而严肃,非同酒肉之交,这也许是拜伦的幸福。拜伦在霍布豪斯的严厉劝告下,痛下决心,不再出入于赌场这种地方了。

在剑桥大学的最后一年里,拜伦还有一个嗜好,那就是饲养动物,猫呀、狗呀、鹦鹉呀,种类很多,而这些动物中最庞大的是一头熊。他每天花去不少时间,与那些动物为伍,与它们展开平等对话。

学校对他这一举动十分不满,质问他为何养一头笨重的熊,他回答说是为了让它去得奖学金。这种公然讽刺使校方很生气,他们几乎想请拜伦离开剑桥。

不过,拜伦对人倒是十分和善,即使那些能力比自己低的人,他也总是善意相待,显得十分慷慨,总是借钱给别人,以至于自己囊中羞涩,又去向别人借债,他的欠债越来越多。在学校里,人们都说一句话:没钱找拜伦。这几乎成了句双关语:如果你没有钱,可以找拜伦借去;如果你要找没钱的人,那就是拜伦。他在大学时给他的律师汉森写信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头衔兑换成现钱。虽然我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我是个伯爵的话,一个伯爵的头衔不值20镑。当我们的钱袋里空空如洗的时候,这数目就可观了。”这满是讥讽的话,一面看出他对爵位的轻视,也看出他此时不名一文的窘境。他对汉森说:“咱俩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债台高筑,到21岁之前,我的债务总额将达到9000镑或者1万镑。”即使在这个惊人数目的债务缠身的时候,拜伦还是时常借钱给别人,仿佛他是一个富翁似的,有求必应。

1808年2月的一天,拜伦又沉浸到了自己过去发表的诗集里去了,他又开始涌动着诗歌的灵魂。戴维斯怒气冲冲地来到拜伦房间,这可把拜伦吓了一跳。他见戴维斯如此生气,不知是何原因,也就不知如何开口。正手足无措时,戴维斯扔过一本杂志让他看。拜伦一看,是《爱丁堡评论》,里面有两页被折起来了。他赶紧翻到那儿细看,原来是一篇评论他的诗集《闲散的时光》的文章。他急着往下看:

这位年轻爵爷的诗可归入人神共诛的一类。我们确实不记得曾谈过恰好属于这一类的诗。他把感情抒发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沼泽上,这种感情只不过像死水一潭,如此而已。为了减轻人们的指责,这位贵族作者动辄以自己的未成年为借口。但是,哎呀呀,我们全都记得,考莱10岁能吟诗,蒲柏12岁作诗。所以,当我们听说这些拙劣的歪诗是出于一位青年之手,是这位青年从中学到大学几年里所作,我们非但无惊叹之感,而且认为这是极其普通的事。在英国受过教育的人中,十个倒有九个写过诗,那剩下的第十个人写出的诗也比拜伦勋爵的诗要好……

这篇恶意攻击的文章无异于当头一棒,拜伦眼睛发花,头脑一片空白,几乎当场晕倒。这篇评论把他的诗歌说得不名一文,指责拜伦炫耀自己的贵族头衔,对拜伦的序言及诗都吹毛求疵统统骂了个体无完肤。并且还“严正”告诉拜伦,诗的艺术并非仅仅是押韵和音步等简单事情,几次三番嘲弄拜伦的贵族头衔,说那只不过是改头换面的势利行为。

此事发生之前,拜伦对评论他的诗集的文章还能处之泰然,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说:“在一期《评论周刊》上,我被捧上了天,而在另一期里,我却被骂得狗血喷头。评论家告诉我说,这对书的销售更有利。此外,不管什么时代,出头的人总得来承担一份责任,就是最卑贱的人也逃脱不了——因此,我要像一个哲学家那样来承担责任。”那时,拜伦对任何评论都能沉住气,心平气和,不太在意,对于那些过誉之词还要拒绝。而这次《爱丁堡评论》恶意的带有人身攻击的评论,使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怒火中烧,情绪激动,如果当时那个写评论的人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他看完文章后如此愤怒,使戴维斯都有些害怕他神经失去控制,并问他要不要提出决斗,而拜伦只是说:“拿三瓶葡萄酒来。”平时不爱喝酒的拜伦,这天一气喝完三瓶,不能平静下来。他又挥笔涂了二十几行诗来发泄心中的闷气,可那诗节很枯涩。他想马上写一篇回击文章,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因此只好暂时搁下。

好在拜伦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意识到只生气是不能回击敌人的,也是懦弱的表现,只有迎接挑战,奋而还击,才是出路。只有冷静下来,写一篇有力量的战斗的诗篇,才是真正的英雄。《爱丁堡评论》的文章也使拜伦的母亲气愤万分,甚至要与写文章的人拼老命,以为儿子挽回声誉。拜伦这时一个劲儿地安慰母亲,说那些评论不值一提,并说自己从这些舞文弄墨之人的文字炮弹中只学会了如何顶住炮火。他现在只是在暗暗积蓄力量,等待机会进行反击。

天气一天天暖起来,眼看就要到毕业离校的时间了,他暂时忘却了诗集给他带来的烦恼,投入到毕业前的论文准备中。这时,他知识上的广博帮了他的大忙。他旁征博引,轻松自如,到最后答辩,滔滔不绝,应对如流,以优异的成绩于1808年7月4日获得了剑桥大学文学硕士学位,然后就告别了大学学习生活。

大学生活结束,拜伦马上就要达到成年的年龄了。在他那时,21岁是成年年龄。他就要返回他从伯祖父那儿继承来的庄园纽斯台德了。在这之前,我们知道纽斯台德租给了一位叫做格雷·德·卢汀的勋爵,他曾在拜伦读哈罗公学的一个暑假邀请拜伦去玩,最后又与拜伦闹翻,不欢而散。现在,这个卢汀勋爵已经把纽斯台德糟蹋得不成样子,一片肮脏破败的景象,当地的乡下人都议论纷纷,说一位堂堂绅士竟把这地方糟蹋得不成样子,真是可恶。这也使拜伦极为烦恼,要修复整个庄园建筑,费用惊人,几乎要使人倾家荡产,而且这样做似乎也无济于事。因此,拜伦在偌大庄园里为自己准备了一间卧室,窗的帷帘是用中国料子制成的,四周墙上挂着哈罗和剑桥的几幅风景画,还有拳师杰克逊的相片,充满了怀旧的气氛。现在与拜伦住在一起的,是老仆人墨瑞和一只狗。有一间原是闺房的房间,人们常说那儿闹鬼,女仆常会在晚上在那儿遇到一个头戴黑帽的僧侣,吓得她浑身颤抖。拜伦根本不理那一套,便把这个房间作为他的书房和客厅。他还打扫出几个房间为他的朋友们准备着,其余回廊小室等依然空空荡荡、破破败败的,毫无修饰。拜伦的宫殿梦终于实现了,他早就梦想住进这哥特式尖塔的庄园,过那王子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今,旧梦成真,他却没有了当年的激动。

当地有几个乡绅来访问了这个马上就要成年的拜伦勋爵,而拜伦却并不想结识他们,也不作回访。他对他们仅是礼貌上的应酬而已。现在,拜伦只想尽早地在他自己的庄园里会见他大学时的那三位影响其终生的挚友。他坐下来向他的朋友们一一发出了邀请:“来吧,朋友们,来看看我的庄园。”

最先接受拜伦盛情邀请的是霍布豪斯,他第一个来到了纽斯台德庄园。

拜伦和霍布豪斯之间是一种粗犷的友谊。两人一会儿大发牢骚,一会儿又情同手足。他们在一起时,就像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妇似的各干各的活。现在,拜伦开始埋头写他那篇讽刺文章,来回击那些恶意攻击他的诗集《闲散的时光》的人。他写作的口气越来越强硬,文字也越来越尖锐,像一个猛士要摧毁一切,无畏的战斗风格在他身上冒了出来。霍布豪斯有时与拜伦谈那篇讽刺文章,但并不指手画脚,而只是潜心琢磨,准备写几首哲理诗。

要是写诗写累了,他们就跳进湖里游泳,还训练那只纽芬兰狗。拜伦自己衣服不脱跳进水里,假装溺水的样子,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上来,双手四处乱扑打。这样那只狗就急得汪汪大叫,有时咬霍布豪斯的裤管,拖他去救自己的主人,要是霍布豪斯也在水里,它就衔来一根竹竿,让拜伦抓住。情况危急时,那只狗便扑通一声跳进水里,这时拜伦倒是急了,立即赶过来救那只狗,因为那只狗不会游泳。但拜伦把那只狗救上岸时,狗迷惑地看着拜伦,汪汪地叫两声,怎么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拜伦救了它,还是它救了拜伦。拜伦和霍布豪斯互相看了看,禁不住开怀大笑。

到晚饭吃完后,拜伦便会倒一杯白葡萄酒,递给侍立在身旁的老仆人墨瑞,热情洋溢地说:“来一杯,我的老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