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了,豆芽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李星辰挺怪的。她本来就是怪人嘛!
唱歌、追星、赛车,一天天过去。一天早晨,豆芽刚到学校,看到许多家长堵在校长室门口,一个个气势汹汹的。豆芽急忙跑回教室,问刘得璇:“发生什么事?怎么有那么多家长?”
“好多家长发现咱们赛车的事了。”“是吗?那他们找校长干吗?”“不知道。”刘得璇摇摇头,“不知道”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
豆芽着急,挤到人群里听。“学生集体赛车不上课都两个多月了,学校竟然一点不知道,老师是干什么吃的?”豆芽一看,这不是齐凡的妈妈吗?他的妈妈是警察,还穿着警服呢。原来都是自己同学的家长。
校长一个劲儿地道歉,柳三变还是不可一世的表情:“哼——你们家长是怎么当的,还来问老师,那么有钱,给孩子买昂贵的赛车,不是你们支持,他们能这么玩物丧志吗?”
“买不买赛车跟学校管理有什么关系?你们老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家长给孩子买什么,是你管的范围吗?”“怎么不是?家长不配合,老师再怎么教也没用!”“我们怎么不配合呢?学校说补课我们就交钱,学校说买材料我们也买了……”
柳三变摇摇头,闭上嘴巴,任由那个家长得吧得吧地说,他已经不屑于跟这样没条理的家长理论了。
最后校长孤军奋战,跟家长商量好:家长负责没收孩子们的赛车和MP4、MP3,学校加紧监督,做到一听到歌声马上拎出来处理。
于是,校园变成寂静的校园。甚至课间你也绝听不到一个人哼歌。
车棚里几乎找不到赛车了,只有豆芽、刘得璇还照样骑着,因为她们两个的家长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相信自己的孩子。这时候,骑赛车的心情跟两个月前截然不同,一点也不得意,倒是有几分惭愧,看着身边一辆辆破旧的普通自行车,她们觉得自己成了死不悔改的臭石头。
到最后一个月,李星辰成了陀螺,白天在学校上课,一放学就赶着去补课班,据说晚上学到三四点才睡。后来,豆芽才听说,她在原学校考过一次高中了,没考上,转校过来是补习的。
中考结束后,豆芽焦急地在家等通知。一个多月过去了,毫无消息。“别着急,凭芽儿的学习成绩,考重点中学没问题的。”爸爸安慰妈妈。
听到爸爸妈妈的话,豆芽越发心虚了,因为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豆芽考得特糟。可是,她又不敢去学校问,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隐隐地觉得不安。
“芽儿,别天天在家憋着,出去找同学玩玩。”妈妈看到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心疼。
“好吧,我去找璇格格玩。”豆芽跑出去找刘得璇。“张明希,你考了重点了吧?”刘得璇问。“你怎么知道?”“我猜的呗,你学习那么好,肯定能考上重点,你还没接到通知书吗?”豆芽摇摇头。
“噢,那可能是重点高中通知书晚,普通高中的通知书上星期就发出来了。”“你接到通知书了?”豆芽吃惊地问。“是呀,我考上三中了,嘿嘿,我都准备回去读初四了,没想到接到通知书了。”刘得璇好像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礼物。
听她这么一说,豆芽更加不安了。
“别着急,你肯定能考上重点高中。”刘得璇安慰她。豆芽闷闷不乐地回到家,把刘得璇接到通知书的事告诉妈妈。“是吗?她都考上了,咱们芽儿肯定能考上重点中学!”妈妈对爸爸说。爸爸想了想:“按理说应该先发重点中学的通知书呀!芽儿,你去学校看没?”豆芽摇摇头:“我不敢去。”“这孩子,有什么不敢的?”他看见豆芽眼泪汪汪的,“好,我去给你看。”爸爸走后,豆芽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卧不安,一会儿趴到窗户上看看,一会儿抱着布熊用力揉。快吃中午饭的时候,爸爸回来了,脸色凝重。“怎么样?”妈妈盯着他问,“到底怎么样?”豆芽趴在门缝紧张地听着,大气也不敢喘。“没考上,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哎——”爸爸长叹口气。“怎么会?连刘得璇都考上了,怎么会?你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学校弄错了?”“卷子我都看了,还重新算了一遍,差0.4分,还能错?”豆芽咣当一下倒在床上。爸爸妈妈听到声音,冲进屋,看到豆芽满脸眼泪。“你这学期都干了些什么?成绩怎么会差那么多?”
妈妈心急,质问她。豆芽只是哭。
“我问过柳老师了,他说豆芽自从上了初三就不怎么学习,迟到、旷课,还追星、赛车,”说到这里,爸爸转头埋怨妈妈,“都是你,给她买什么赛车,这回可好,赛出事了!”“你还怪我,不是你满口答应,还说你看了好几回了!”妈妈不示弱。“我答应给她买公主车,没答应买赛车!是她自己用压岁钱买的!”“那还不怪你,我早说替她保管压岁钱,偏偏你,让她自己拿着,还说咱孩子懂事,不乱花钱!都是你惯出来的,从小你就惯着,不让我多管!”爸爸说一句,妈妈有十句等着他,他们两个吵嘴,爸爸从来没赢过。
他们吵他们的,豆芽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姐——姐—”有人在大门口喊。爸爸妈妈停住争吵。妈妈走出去,打开大门:“文艳!”“我喊了多少声了,明明听见你们在里面大声说话,就是没人来开门,什么事说得这么热闹?”来的是豆芽的小姨,就是上海那个,给豆芽买草莓衬衫的小姨。
“你怎么来了呢?来前咋不打个电话呀?”妈妈一边往里领小姨一边絮叨。“我手机没电了,下了火车就直接过来了。”小姨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看,“芽儿呢?”“别提了,在屋里哭呢。”“又怎么了,怎么我每次来她都在屋里哭?上次因为衬衫借给人哭,这次因为什么呀?”“哎,没考上高中。”
“咳,我当是什么事,没考上接着读初四呗!”“你不知道,按她的学习成绩应该考重点的。”“没什么应该不应该,芽儿呢?我去看看她。”说着,小姨轻手轻脚地推开豆芽的房门。豆芽早听到小姨的声音了,不过她觉得小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每次最出丑的事都让她看见了。她趴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小姨从包里拿出花裙子:“哎,这条公主裙芽穿上该有多漂亮呢?”说完,歪头看了一眼豆芽的脸,接着又拿出一只哆啦A梦:“喂——大熊,你太糟糕啦—”小姨学电视里的声音。豆芽还是趴着哭。
“张明希,受气包!你要哭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好丑哦!”小姨忽然变得语言尖锐。豆芽嘭地转过身,怔怔地望着小姨,脸上被泪水抹得一塌糊涂。
小姨扑哧笑了:“瞧,你脸上比飞飞还脏!”豆芽羞涩地笑了,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没考上呀?”小姨问她。“贪玩了。”“贪玩不是错,会玩才会学,听说你们班赛车赛疯了?”豆芽点点头:“是李星辰带的头……”这时候,爸爸妈妈也走进来,坐在豆芽的床上。小姨转头问他们:“芽儿学校疯狂赛车的事你们不知道?”爸爸妈妈摇摇头:“她跟我们要钱买赛车,哪知道玩得那么疯……”“不称职了吧,孩子沉迷赛车两个多月,你们都不知道,好多家长都找到学校去了,你们都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啊?光知道赚钱,把孩子往学校一扔,不管了!”小姨像训孩子一样训爸爸妈妈。奇怪的是,那两个人一点也不反驳,乖乖地洗耳恭听。
豆芽似乎找到了自己学习下降的根源,噢,原因在爸爸妈妈身上,他们不管我,只知道赚钱!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那个李星辰,以前没听你说过呀?”小姨转而问豆芽。“她是这学期转来的补习生。她长得像李宇春,全班同学都是她的Fans。”“你也是?”
豆芽点点头:“不过她好怪的,她领着我们去赛车、唱歌,可是自己总是偷偷跑回教室听英语,还对同学们说是听李宇春的演唱会。”
“这种学生心理阴暗。我以前上学时,班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学生,他害怕别人都比他学习好,于是,看到同学学习就过去捣乱,然后自己偷偷学。他认为,只要搅着别人不能学习,大家都差,他就能排到前面去了。”
“啊?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呀!她说要参加晋级赛,同学们还准备凑钱,为她建后援团呢!”豆芽惊叫着。
“呵呵……”小姨笑着摸了豆芽脸蛋一下,“不过这样的学生不会有什么前途,因为他害怕公平竞争,总想破坏别人,你想想,她搅得你们班不能好好学,可是还有别的班呢?别的学校呢?她不能去搅人家吧?爱学的学生多了。”
听到这里,豆芽垂下眼皮:“可是,我被她影响了。”“别难过,只当是一次小教训,通过这件事知道该交什么样的朋友就好了,像你上次在QQ里对我说的,那个爱看书的霍小风、神奇的教主、讲义气的波斯鱼,不都可以做好朋友吗?”豆芽点点头,还是眉头紧皱:“我也要当补习生了,好难为情呀!”“有什么难为情呢?小姨高考时补习两次呢,最后不是也成功了吗?这就像长跑,有人开始跑得快,可是跑着跑着没力气了,还有可能中途而废;可你呢?开始跑得慢,现在中间又歇了歇,不等于跑不到终点。从现在开始,积累好充足的能量,等着最后冲刺,一举成功!”说着,小姨伸出小指,跟她拉钩!
小姨说得一点没错,跟她一样,开始跑得慢,中间又停下来积攒能量的人还真不少。霍小风、吴建龄、于思波都回来读初四了。
见到他们,豆芽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了。尤其是吴建龄,哪个老师来上课时都对着他摇头,因为他中考时,数学考了148分,只差两分就满分了,可是,英语竟然考了7分,其他科也不太好。老师们都为他担忧,如果连高中也考不上,数学再好也没用了,报考特长学校要到高考时才有。
初四的班主任又是语文老师,不过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柳三变了,而是普普通通的小个子张老师。他平时讲课、说话从不甩词,跟柳三变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他不喜欢学生们在作文里胡乱堆词,他要求学生观察细致、描写真实、比喻贴切。
短短的一年,张老师平淡无奇的话,改变了豆芽的一切。
那天,老师布置了一篇“早晨”的作文,可以写诗、散文、记叙文,甚至老师说,能写出卡通片来都没关系。
想到老师讲的“观察细致、描写真实、比喻贴切”这几个要求,豆芽早早走出家门,没有骑自行车,推着,一边走,一边观察。
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我生长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城市。人们睁开眼,打着哈欠,推开窗户,呵,清凉的风扑进来——快大吸几口这新鲜的空气吧,只有早晨才有哟!街上的行人好有趣:拿着油条匆匆而行的是急着上班的;坐在早点摊前吸溜吸溜喝豆浆的是开店的;我们学生骑着自行车,便当盒在前车筐里嘎答答嘎答答地跳着响;被人拉着的小狗最好玩,它们刚刚找一处树丛,排掉肚子里的粪便,若无其事地在人行道上,悠闲地踱呀踱呀……
就在“踱呀踱呀”这四个字下面,老师画了条粗粗的红线,然后大大地写着:“好词!!”没有打分,也没有写优、良、好,就这么红红的两个字和大大的叹号,却让豆芽心里豁然开朗。她知道好作文好在哪里了。
这是张老师评作文的独特方法,如果有不通顺的句子或用错的词,他只会在那个词下画道线,打个大大的问号,没有太多的说明,可是每个同学拿回作文后都会立刻改正。跟以前完全不同,只看到自己比别人得分少,却不知道差在哪里。
豆芽常常拿着以前和现在的作文对比,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进步了许多。
后来张老师动员好几个学生参加市级的新作文大赛,豆芽和霍小风都得了优胜奖,她们的作文还发表在市团委办的《花季校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