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希,你写入团申请了吗?”“入团申请,没写呀,怎么写?”刘得璇叹了口气:“我也不会写,班里有三个人入团了。”
“都谁呀?”“班长、曲靖玟、郑明希。”“啊?也有郑明希呀?”
“嗯,有一天我看见他下课嘟嘟囔囔地背东西,问他念什么咒语呢?他忙把本子藏起来,说是共青团誓词。他们昨天在礼堂宣誓了。”
“宣誓?都说些什么呢?”“我哪知道!”
入团这样的事老师怎么没在班里公布呢?应该像选班干部那样公开选举。豆芽想不明白。“玟玟,你入团了,是吗?”她问曲靖玟。“啊,啊……是啊。”曲靖玟躲躲闪闪的。“你是怎么入的?别的同学怎么不知道?”
“我先回班了,还没预习呢。”曲靖玟一溜烟跑了。豆芽越发疑惑了,表面上到处都公平的“侯倒”也有偏向,这偏向还不小呢。豆芽虽然不知道成为共青团员的实际意义,但她知道,能入团的学生一定要在各方面都优秀,比三好学生还要好。
曲靖玟神神秘秘的样子引得豆芽越想弄明白了。但又不知道去问谁,爸爸妈妈天天忙得见不着面。
物理课之前,科代表郑明希搬来一个大箱子,从里面一件一件往外拿东西:放大镜、大号眼镜、军用望远镜,最后拿出一只长长的天文望远镜,对着窗户支在教室前。
倪卓越拿起大号眼镜罩在脸上:“哇噻,谁有这么大的头?这牛魔王戴的吧?老师从哪淘来的?”接着,拿起军用望远镜:“嘿,这个跟我家里那个一模一样!”
他调整距离,正对准全速的鼻孔:“哇,帽儿山的鬼子兵!”
全速伸出圆滚滚的手掌对着镜头:“如来神掌——掌—掌——掌—”“给我看看,给我看看。”豆芽抬着脚抢望远镜。倪卓越一转方向对准豆芽:“哇!好大好大的一砣——”豆芽以为他看自己的鼻孔,忙捂住鼻子,“眼屎哇!”
“你讨厌!”豆芽一手推他腰,一手伸上去抢望远镜。倪卓越扬得高高的,对准天花板,左转身,右转身,“哇!”“哇!”一阵乱叫。
豆芽看到望远镜长长的带子垂下来,倪卓越并没挂在脖子上,于是抓紧用力扯。倪卓越终于松手了,望远镜嗖地垂下来,当!正撞在讲桌的一角上。“啊!”
“哎呀!”豆芽拉起望远镜一看,糟了,一只镜片磕裂了。豆芽不敢看了,急忙把望远镜放在桌上,跑回座位。倪卓越和全速傻站一会儿,也跑回座位去了。
“上堂课我们讲了光的原理,接下来我们要讲透镜,看看光线是怎么样被改变方向的。”物理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课题。几个孩子互相对望。
“上节课我们已经演示了光进入水中,方向会改变,所以筷子看上去是弯曲的,还有,光照在玻璃上也会发生方向改变,只是改变辐度很小。”说着,物理老师拿起放大镜,“看,这个放大镜的表面是球面,这个中间厚边缘薄的叫凸透镜,还有,这个,”他拿起大号眼镜,“戴眼镜的同学也可以摘下自己眼镜看一看,这个中间薄两端厚的叫凹透镜。这些表面弯曲的透镜会怎么样改变光的方向呢?”他把两个镜子放在桌上。
豆芽心里默念:“糟了,他要去拿望远镜了。”没想到,物理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画光线图去了。老师讲了一阵光线图,什么焦点呀、焦距呀,最后拿起望远镜。豆芽紧张得在桌子下面直搓手。
“望远镜可以简单地分为伽利略望远镜、开普勒望远镜和牛顿式望远镜。伽利略望远镜由一个凹透镜也就是目镜和一个凸透镜也就是物镜构成。它的结构简单,能直接成正像,很多玩具望远镜都是伽利略望远镜。瞧,”说着,他举了举手里的望远镜,其实同学们早就瞧半天了,都等着看他发现镜片摔坏时的表情呢。
“这个就是一具玩具望远镜,厂商把它的表面做得像真的军事望远镜似的。”
倪卓越松了口气:“哎,只是个玩具嘛。吓了我一跳,以为是军事望远镜呢!”
豆芽没听明白他的话。
“咦?这镜片什么时候裂了?”物理老师才刚发现,然后放到桌上,“开普勒望远镜是由两个凸透镜构成……”好险!虚惊一场,老师没有追究!同学们轮流观看天文望远镜,到下课还没轮完。“郑明希,等同学们看完送到实验室去。”说完物理老师走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要找我的星座。”同学们挤着、嚷着。
“喂,声明哦!大熊座是我的!”物理老师返回来,对着教室里喊。“啊?老师你也有星座呀。”
“当然,我吴大雄,当然是大熊座啦!”他开玩笑时,总是绷着脸。
“谁会跟你抢呀,十二星座里根本没有大熊座!”“张明希,还不走,早就放学了。”于思波一边检查门窗一边叫她。
豆芽依依不舍地离开望远镜,背起书包:“你怎么还没走?”
“我检查门窗、插座、开关。”“你天天都检查呀?”“是呀!”“你真行,怪不得能入团呢。”
“入团?呵呵,这跟入团没关系,天文望远镜在班里呢,要是丢了,咱们谁赔得起呢。”“喂,你是怎么入团的?”“想入就入了。”“怎么入?我怎么不知道?”
“写份申请交到团支部,再有两个老团员推荐,团支部考验一段时间就批了。”
“你推荐我吧。”
“你也想入呀,好啊,你到14岁了吗?”“不到,13岁。”
“那你明年入吧,满14岁才可以申请呢。”“入了团就有团徽戴了,是吗?”于思波点点头。
“给我看看。”于思波从上衣兜里掏出来,递给豆芽。“哇,真漂亮呀!你怎么不带?”“这有什么好炫耀的。”“这怎么是炫耀,我要是入了团,天天戴着它。”两个人边说边向公共汽车站走。“喂,听说还宣誓呢,都说什么呀?”“呵,誓词可难背了。”“准备着,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豆芽举起拳头念着少先队口号。“嘻嘻……入团誓词比这长多了。”于思波笑着说。“喂,共青团有团歌吗?”
“有呀。”“你唱唱,快唱唱,就一句……”豆芽怂恿他,“快点,波斯鱼!”“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五四’的火……车来了。”说着,两个人奔跑着上了公共汽车。
车上稀疏地还有几个座位,豆芽冲上去,忙找座坐下。
“喂,这是老幼病残孕专座,你是老啊还是幼啊,还是残还是孕啊?”于思波笑着提醒她。
“该死的波斯鱼!”豆芽站起来,一边用便当盒打他,一边跟着他走到后面去了。
豆芽坐在座位上默默数天数,还差89天半自己就正好14岁了。“波斯鱼,入团申请第一句怎么写?”豆芽开始构思写入团申请了。
“很好写,有固定的模式,开头居中写上‘入团申请’四个字,然后顶格,像写信那样,写上称呼‘尊敬的团组织:我志愿加入中国共青团!然后写你想加入的理由。”
“想加入的理由,我喜欢戴团徽的感觉。”豆芽说。“这可不行,入团的基本条件要品学兼优,你学习当然没得说了,不过你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还有,你要主动想办法,或者是组织同学们做一些事情,帮助人呀、兴趣小组呀、爱心小组呀,这些……”“哦,入团这么难呀……”豆芽有些失望和担心。“我给你出主意,你不是喜欢看课外书,喜欢写东西吗?可以建一个文学社呀!”“文学社?怎么建?”
正说着,车到了一站,有个女孩一个箭步跨上车,她身后跟着个年龄不算太老但头发花白的奶奶。“是她?”豆芽和于思波都看见了,上来的正是朴文静。只在一闪间,豆芽发现她胸前戴着团徽:她也入团了?
朴文静斜背着小提琴,看样子刚刚从提琴班下课回来。她小跑着抢过去坐在座位上,迅速拿出乐谱看,还轻轻地哼。
跟在她身后的奶奶环视了整个车,小心翼翼地攥住栏杆,身体随着车的起动前碰后撞。
于思波挤到前面,碰了碰朴文静。朴文静抬起头,于思波用手指指老人。
朴文静瞟了一眼,转过头,继续看她的乐谱,理也没理于思波。
“喂,这是老幼病残孕专座,请问你占哪项?”于思波不得不开口了。
朴文静看着窗外。“喂……”于思波的话还没出口,朴文静大叫:“那么多人都坐黄座了,干吗只盯着我一个人?我的腿刚刚碰坏了!”
于思波看了看她的腿:“你刚才上车比谁都蹿得快!”
“哼!多管闲事!”朴文静不屑于理他。于思波伸手拉她:“你起来,让不让?”“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就下车了,谢谢这个同学了!”
老奶奶反而劝阻起他们来了。果然,车又停了,老奶奶慢慢走向车门。两人目送着老奶奶下了车,朴文静狠狠地瞪了于思波一眼。
于思波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也来了牛劲,心想:今天我非让你离开这个座不可。他从书包里拿出水瓶,里面还有半瓶水。他假装喝了口水,然后把瓶盖稍稍旋了旋,三个指头掐着,一个手指去够朴文静头上的拉环,水在瓶里晃来晃去。
朴文静皱着眉仰头盯着瓶子。这时候车忽然耸了一下,瓶子里的水向上冲,啪的一滴正好掉在朴文静脸上。“把你瓶子拿开!”她气愤地大叫。于思波按了按耳朵上的耳机,表示什么也没听见。朴文静抹了一把脸,低下头,身体靠向窗户。于思波悄悄地把瓶子口倒了过来,水滴晃晃悠悠地挂在瓶口,一会儿,终于,啪!掉在朴文静的乐谱上。
朴文静合上书,装进包里,噌地站起来,骂着:“让给你,残疾人!”
于思波笑嘻嘻地说:“我才不残疾,你残疾,道德残疾!”
“哼,谁跟你斗嘴,有本事考场上见!”考试成绩是朴文静的招牌,不排名次只是不公开名次,其实哪次考试,老师们都暗地里统计分数,并排好名次。朴文静的爸爸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她每次都是第一,从初一到初二,大考试小测验,第一名由她一个牢牢地占据着。
这消息部分学生也知道。部分学生包括于思波这个班长,因为他的爸爸也经常到学校里秘密打听。
朴文静的话说到了根上,于思波的学习一直是中等,别说跟朴文静比高下,跟豆芽、倪卓越比都差一截。
豆芽一直在考虑朴文静团徽的事:“她也是团员?”“哼,她哪里配!”于思波愤愤地说。“可我看到她戴着团徽呢。”“不知道是谁推荐的她,这次宣誓她也在。”豆芽一时想不明白:“已经是团员了,还不让座?”“一出学校就像变了个人,自私自利没道德!要是团支部书记看到今天的事,绝不会批准的!”豆芽点点头:“是哎,她在学校里真的很乖!”“装给老师看呗,哼,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他说“老”
的时候故意把牙咬得咯咯响。豆芽想办法改变气氛:“你咬牙就咬牙吧,可千万别切齿哦!”说“切”的时候还抬起手对着于思波的牙做挥刀状:“要是切坏了,可再也长不出新的来了,除非你还没换完牙呢!”
于思波也转怒为笑:“呵——我可比你大,要换牙也该你换!”
“哎……”于思波忽然消沉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
“波斯鱼,你叹什么气?”
于思波摇摇头:“我发愁学习,总也没有提高。”
豆芽不说话了,他有许多优点:体育不错,不欺负同学,班里的所有活动都靠他组织,唯有学习一般般。
豆芽受到于思波的启发,很快找到四个要好的同学,建起了文学社,有霍小风、刘得璇、郑明希、曲靖玟。经过大家商量,文学社的一系列活动也形成了,每周末一次定期聚会,或讨论对一本书的看法,或互相评作文,当然不是老师留的作文,而是文学社里自己拟定的。
后来,初三、初一都有学生要求加入文学社,很快壮大到二十多人。在语文老师的帮助下,他们还经常以文学社的名义参加一些征文大赛。
全校学生都称豆芽为张社长,听上去像韩国人称呼公司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