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回合之后,背对着方玲的那个赌徒的桌面上已经堆起了五六万元现金!
方玲看了下腕上的电子表,从她进屋到现在还不足一个小时,这个人竟然赢了这么多钱。方玲的心,隐隐的开始躁动起来,激动得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这时,方玲的腰被人捅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传来钱光明的声音:“老妹,要不要玩两把?”
方玲回过头,把钱光明拉到一边,小声说:“咱也不会这个呀。”
钱光明咧开嘴,笑着说:“就是比大小,没什么会不会的,你可以先跟着钓钓鱼。他赢你就赢,少不了你的!”
钱光明说的“钓鱼”,指的是不用自己拿牌,自己随意选择一家跟着下注。那些在桌子边站着的人,都是钱光明所说的“钓鱼”的人。
方玲犯了难,虽然她很想碰碰运气,但口袋里根本没有钱。
钱光明看出了方玲的心思,从手包里拿出一叠钞票,硬塞到方玲的手上,大方地说:“试试?今天庄家手气差,谁都能赢钱!”
方玲看着钱光明塞给她的钱,迟疑地问道:“钱哥……,利息多少呀?”
“说啥呢!”钱光明故作生气状,连连摆着手,说道:“老妹要是赢了,随便赏钱哥几包烟抽就成,还算什么利息!”
“哪不行!万一输了呢?”方玲挣扎着问。
“别说不吉利的话!如果手气真的不好,老妹记得本把金还我就行。这是五千,你数一下。”钱光明话刚说话,转身又挤回到赌桌边钓他的鱼去了。
方玲看着钱光明的背影,内心拚命地挣扎着。从赌桌边再次响起乱哄哄的叫骂声,一个回合又结束了。
钱光明使劲伸出肥胖的短胳膊,从赌桌上拿回一把刚刚赢到的钱。他回过头,把钞票举过头顶对方玲摇晃着,叫道:“还不快来?庄家快没钱了,再不下就迟了!”
方玲的腿像是根本没长在自己的身上一样,她鬼使神差地向赌桌一步步走过去。等走到钱光明的背后,停了下来。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思维。
钱光明回过头,看着方玲,问道:“跟着我下吧!你下多少?”
方玲把钱光明刚才借给她的钱全部递到钱光明面前,却像梦游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瘦男人庄家催促下注的声音,又从赌桌前传过来:“下!下注!”
钱光明一把夺过方玲手中的钞票,转身挤回到赌桌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
方玲的耳朵轰轰作响,赌徒们在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
赌徒们安静下来,全都俯下身子伸长脖子看牌。紧接着赌桌边乱轰轰的又一次炸开了锅。
钱光明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撂百元大钞,兴奋地在方玲面前摇晃着,开心地叫喊着:“赢了!你赢了!”
方玲听不清钱光明在说什么,但从他的嘴型可以猜到他大概的意思。
就这么赢了?方玲不敢相信自己!
“赢了五千!”钱光明的嘴型告诉她。
“还下注吗?”钱光明问道,这一次方玲听清了他说的话,方玲肯定地点点头。
又是一阵嘈杂,几分钟后,赌桌前再一起寂静下来。
随后,各种欢呼、叫骂声再次传出。
钱光明又一次拿着厚厚的一撂钞票,在方玲面前摇晃,嘴里叫道:“又赢了!一万!还下不下?”
方玲再次点点头,声音虽然低,但很果断地说:“下!一万!”
这是方玲第一次赌博。
那天晚上,钱光明用自己借给她的钱帮方玲“钓鱼”,钓到了整整三万元。
但是,钱光明可不是义士,他是放高利贷的。
很快,方玲赢回来的三万元还没焐热,没多久又输了个精光。
赌徒所走的路都是一样的,所有输到精光的赌徒,都认为自己只是暂时手气不好而已。而且,赌徒们都相信:十次撒网九次空,捞到一网就成功!
方玲也相信自己这几天只是手气不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决定向钱光明借爪子钱去赌。
果然,方玲又把输掉的钱赢了回来。
可是,转眼之间,赢来的钱又输了回去。
就这样输了借,赢了还。方玲反反复复地输输赢赢,但来来去去之后的方玲,发现自己欠钱光明的钱越来越多,最终连本带利高达三十五万!
为了还债,方玲向丈夫编织过无数次谎言。一开始,丈夫以为方玲只是打打麻将,虽然很生气,但还是给方玲转过几次钱让她还赌债。
但方玲始终不敢告诉丈夫自己到底欠了多少赌债,也不敢把房产证抵押给钱光明的事告诉丈夫。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现在丈夫铁了心要和她离婚,只要两人一离婚,赌债和房产证的事就会抖落出来。方玲不敢想像丈夫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是什么后果。她太了解丈夫了,老王平时虽然沉默寡语,但犯起倔来可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方玲从地上爬起身,冷眼看着围她一圈看热闹的人。四周的人群纷纷向后避让,给方玲让出一个缺口。
方玲从人群中走出来,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她准备向丈夫坦白!
方玲觉得,这样做是最对得起丈夫的方式,没有之一。她刚才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丈夫怎么对待她,不管是骂还是打,一切都是她的错,丈夫怎么做都不过份。
如果丈夫还念旧情,愿意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方玲决定把儿子交给婆婆抚养,她跟丈夫一起去苏州打工,撸起袖子,和丈夫从头来过,重新开始。
方玲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她相信自己能够吃得了打工的苦。以后,只要他俩夫妻同心,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方玲这样想着,身上突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正气。
她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在哪里摔倒,就得在哪里爬起来。
方玲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方玲准备给丈夫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悔过的想法,免得丈夫不让她进门。但是,丈夫的电话却一直保持在通话状态,怎么也打不进去。方玲知道,她已经被丈夫拉进黑名单了。
方玲回到金陵花园的家门口,却发现防盗门上另外新装了一把大铁锁!
电话打不通,家门又加了锁,可以看出,丈夫对她的心已经冰冷到了什么程度。
她拔打起婆婆的电话,发现婆婆的电话也打不进去。婆爹的电话也一样!方玲把电话簿里存着的、几乎所有和丈夫平时走得近的亲友的电话,全部打了一遍,发现无一例外全把方玲拉黑了。
方玲真的着急了,她飞快冲进电梯,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她准备到婆婆家去一趟。丈夫不可能人间蒸发,除了金陵花园,他只能住他爸妈家。
但是,方玲又失望了。
等她敲开婆婆的家门,迎接她的是公婆两张冷若冰霜的脸。婆婆告诉方玲,她丈夫已经带着儿子去苏州了。丈夫让母亲转告方玲,即使方玲去苏州也找不到他,因为他回去之后就会把现在的工作辞掉,重新再换一份工作。
婆婆还告诉方玲,丈夫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了,让她等待法院的离婚判决。
直到这个时候方玲才意识到,所有可能走得通的路,都被丈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