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奉节县白帝城是三峡的起点,位于瞿塘峡口的长江北岸,东依夔门,西傍八阵图,三面环水,雄踞水陆要津,气象萧森,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白帝城原名子阳城,为西汉末年割据蜀地的公孙述所建,并在此屯兵积粮。因城中一井常冒白气,宛如白龙,他认为此乃“白龙献瑞”,便借此自号白帝,并名此城为白帝城。改城池所在的这座山为“白帝山”。公元37年,东汉开国皇帝汉光武帝刘秀发兵攻蜀,公孙述不敌,战死。蜀人为纪念为位“白帝”,特地在白帝山上修建了一座庙宇,并供奉“白帝像”。这就是现在的白帝庙,而白帝庙后来之所以名声大噪,则是因为与三国英豪搭上了关系。公元222年8月,刘备在夷陵之战中大败于东吴,兵退夔门之外。从此刘备一病不起,乃于白帝城附近的永安城(今四川奉节县的夔州城)永安宫托孤于诸葛亮。约在唐代以前,白帝庙处就增建了祭祀刘备的先主庙和祭祀诸葛亮的诸葛祠。明代,公孙述的塑像被毁弃,庙内代之以刘备、诸葛亮、关羽和张飞的贴金塑像。从此,“白帝城内无白帝,白帝庙祭刘先帝”。
白帝城是观“夔门天下雄”的最佳地点。在这里可观赏夔门的雄壮气势。绕至庙后,可见蜿蜒秀丽的草堂河从白帝山下入江。历代著名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苏东坡、黄庭坚、范成大、陆游等都曾登白帝,游夔门,留下大量诗篇,故白帝城又有“诗城”之美誉。
李白的七绝《早发白帝城》,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佳作:“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写这首诗的四年前(公元755年)爆发了震撼唐帝国的“安史之乱”。在这次战乱中,当时的皇帝唐玄宗被迫逃往四川。后来,唐玄宗便把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李亨,即后来的唐肃宗。不久,唐肃宗的弟弟永王李粼也起兵东下,想和唐肃宗争夺帝位。当时李白在庐山隐居避乱,对内情并不知晓,出于报国的热情,便加入了永王的幕府。公元758年永王遭到了镇压,李白也受到了牵连,在浔阳(今江西九江市)入狱,而且被判长期流放夜郎(今贵州桐梓一带)。次年西行至巫山时遇赦,他即从白帝城乘舟返回金陵(今江苏南京)。这首诗就是乾元二年(759)春天他到达江陵时所作,抒发遇赦后无比欢快的心情。
从白帝到江陵,要穿过七百里三峡。这里山势雄奇,林木苍翠,上有变幻多姿的云霞烟雾,下有惊心动魄的险滩急流。对这一切,归心似箭的诗人全不在意,只听得两岸山上猿猴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就像在为诗人夹道送行一般。本来猿声悲哀婉转,让人有凄凉的感觉,但此刻诗人并没有把猿的啼叫放在心上,反而借它来映衬出船的速度之快。这时船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在此起彼伏的叫声中掠过峡谷,把一道道峦抛到身后去了。李白以58岁的年龄,被流放夜郎,抛妻别子,走向长途,忽然遇赦,得以回家,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余秋雨先生在《狼山脚下》中说过,“长江的流程也像人的一生,在起始阶段总是充满着奇瑰和险峻,到了即将了结一生的晚年,怎么也得走向平缓和实在”。也许李太白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
真正的诗人,是在湍急的水和险峻的山之间以一叶扁舟把酒临风,沉着而激动地吟出心中精神与感动的人,如李白在白帝城悄然登舟,没有多大事由,没有多大仪式,却被传记千年。而那些驰骋一时的战将与战事则随滔滔江水滚滚东去。三峡,是真正的诗歌的摇篮,有那阙《早发白帝城》为证,有李白为证。请那些在黄卷青灯间搔首苦吟的人们不要写诗了,那模样本不属于诗人。
余秋雨先生说“在李白时代,中华民族还不太沉闷,这么些诗人在这块土地上来来去去,并不像今天那样觉得是件怪事。他们的身上并不带有政务和商情,只带着一双锐眼、一腔诗情,在山水间周旋,与大地结亲。写出一排排毫无实用价值的诗句,在朋友间传观吟唱,已是心满意足。他们很把这种行端当作一件正事,为之而不怕风餐露宿,长途苦旅。结果,站在盛唐的中心地位的,不是帝王,不是贵妃,不是将军,而是这些诗人。”
三峡,将珠泪轻垂的神女、把酒游吟的李白留给了我们,还留下了满目的热泪,和那亘古不变的汹涌瑰丽。
◎鬼斧神工都江堰
它的水流不像万里长城那样突兀在外,而是细细浸润、节节延伸,延伸的距离并不比长城短。长城的文明是一种僵硬的雕塑,它的文明是一种灵动的生活。长城摆出一副老资格等待人们的修缮,它却卑处一隅,像一位绝不炫耀、毫无所求的乡间母亲,只知贡献。一查履历,长城还只是它的后辈。
它,就是都江堰。
——《都江堰》
都江堰无疑是世界水利史上的奇迹,与都江堰同时代或晚于都江堰的水利工程都干涸了、断流了、淤塞了、废弛了,甚至永远地从地球上消失了。而都江堰不仅是唯一留存于世的无坝引水工程,并且至今还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都江堰水利工程建于公元前256年。而长城最早是由楚国在公元前656年左右修筑的。余秋雨先生在《都江堰》中写道:“我以为,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长城半是壮胆半是排场,世世代代,大体是这样。直到今天,长城还常常成为排场”。这样的论调虽然有些冒险而备受争议,但余秋雨先生作了雄辩的论述:“有了它,才有诸葛亮、刘备的雄才大略,才有李白、杜甫、陆游的川行华章。”并且发出“长城的文明是一种僵硬的雕塑,它的文明是一种灵动的生活”的赞叹。
这是对于历史上的物质文化造福于后人的赞颂。这也是对于那些积极献身于现实生活中的才俊们的文化意义上的审美。端坐于河流之上,怀念一些人的名字,就像怀念他们流水一样干净而透明的身影。都江堰的建成和维缮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千千万万在这里劳动过的人们共同智慧的结晶。李冰、文翁、诸葛亮、高俭、刘熙古、阿尔泰……站在都江堰两旁的是无数默默的身影,他们身居高位而俯首民间,他们的身影遥远而清晰……
余秋雨先生对于建造这个伟大工程的秦国蜀守李冰进行了高度的赞扬,这是赞扬都江堰,而非李冰,“他是郡守,手握一把长锸,站在滔滔的江边,完成了一个“守”字的原始造型。那把长锸,千年来始终与金杖玉玺、铁戟钢锤反复辩论。他失败了,终究又胜利了……有了一个李冰,神话走向实际,幽深的天国一下子贴近了大地,贴近了苍生。”很可惜的是古书上没有李冰生平的记载,那是因为秦始皇坑儒焚书和秦汉时战争的毁坏,使档案文书损毁太多的缘故。
在两千两百多年前,火药没有发明的时代,蜀地的太守李冰为了治水,曾刻苦钻研数载,从而总结出了治水三字经“深淘滩,低做堰”,以及八字真言“遇湾截角、逢正抽心”。他们靠最原始的方式,用大火将岩石烧红,然后冷却,利用一热一冷,将山崖推开一个缺口,称之为“宝瓶口”。岷江水分流之后,其中一支就是乖顺地通过宝瓶口,再去灌溉千里农田,水流量因为这个工程而得到了控制,即使洪水滔滔之时,也不会泛滥成灾,淹没下游的田野和村庄。宝瓶口与飞沙堰、鱼嘴,三点成一线,构成了一个天衣无缝、完美无比、令人叹绝的都江堰。都江堰是全世界至今为止,年代最久、唯一留存的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两千多年来一直到今天,仍发挥着巨大效益。李冰治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都江堰不愧为文明世界的伟大杰作,造福人民的伟大水利工程。成都平原能够如此富饶,被人们称为“天府”乐土,从根本上说,是李冰创建都江堰的结果。所以《史记》说:“都江堰建成,使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
我们有理由相信,假如没有李冰的出现,没有都江堰的修建,就不会有农业丰收、航运便利、丰衣足食、富足安定的成都,汉代中国的五大都会就会因之而少了一个。成都这座城市必将像其他缺水的城市一样,逐渐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成都因水而生,因锦而盛。假如没有都江堰,成都就不会有濯锦浣纱的锦江,也就少了闻名世界的蜀锦,“锦城”也许会成为另一个城市的美誉;假如没有都江堰,成都就不可能成为“文章冠天下”的文化中心,就不会有“天下诗人皆入蜀”的朝圣似的聚集。而对盛唐的诗人们来说,他们诗意的耳廓将损失惨重,因为他们即使站在洁白的月光下,也无缘听见那些成都美女们在锦江边濯锦的水声与欢笑声。刘禹锡或许会懊恼地掷笔于地,因为他无法写出“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这样美妙的诗句。杜甫或许会刚刚吟哦到“晓看红湿处,花重——”时就突然卡住,因为他不知道,形容成都还有什么比“锦官城”更贴切的。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在成都建成后的四十三年左右,李冰在成都的西北地区修建了水利工程都江堰,从此,一座影响整个中国历史的城市在都江堰的润泽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李冰是—位爱民的地方官,也是一位杰出的科技专家。他在四川任职期间,不仅创建了造福万世的都江堰,还建了许多有益于民的工程。除了修建都江堰外,他还在成都市建了七座桥,修石犀溪;在祟庆县修建文井江,在广部凿盐井,在乐山三江江流处治理河道,在宜宾治理水道,在什邡县疏通洛水河道,引水灌溉。他的功绩,可以说是“泽被千秋”,万古不朽,其科学价值和巨大的经济效益,在人类史上至今仍是屈指可数的。
当然李冰治水功不只在他一人。除了广大劳动人民的辛勤劳动外,还有他的儿子李二郎。关于李二郎的历史记载甚少,并且众说纷云,有的讲确有其人,有的讲属子虚乌有。宋代很有名的理学家朱熹在《朱子语》中说“溜口二郎乃是李冰第二个儿子”,因此,宋贞宗“御刺李二郎神碑”。这样一来他也就正式成了李冰家族中的一员,成为辅佐其父成就大业的元勋之一,千百年来受到广大人民的推祟、敬仰和顶礼膜拜。
中国有句名言:创业难,守业更难。创建都江堰的伟绩丰功当属李冰,但要永远保持也确非一件易事。历史上连降暴雨,发生特大洪灾,决堤泛滥,淹没农田,白浪滔天,沃野平原汪洋一片的事常有发生。因此,历代都把维修都江堰作为当时的一件大事。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汉文帝时蜀郡守文翁,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亮,唐贞观年间孟州长史高俭,武则天时彭州长史刘易从,唐玄宗时章仇兼琼,唐末四川节度使高骈,宋代赵不白,元朝的李秉彝、吉当普,明代的卢立羽、施千祥,清朝的王来通、强望泰、丁宝祯,民国时期的张沅等都为都江堰修固完善作出了巨大的努力,成为都江堰的有功之臣而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早在一千多年前,一代诗圣杜甫立于挺拔峻美的玉垒山麓、浩荡奔流的岷江之侧,临江迎风,忍不住豪气干云,朗声吟诵他胸中的宏丽诗篇,脱口而出一首《登楼》,遂成千古名篇,世代传诵。而激发他灵感的,正是他脚下东流不尽的秦时水,灌溉万物的都江堰。
杜甫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唐肃宗时,官至左拾遗。公元759年弃官,移家成都,筑寓草堂。一度任剑南节度使严武幕府参军,严武奏为检校工部员外郎,人称杜工部。杜甫寓居成都期间,遍游巴山蜀水,因为都江堰与成都相距甚近,便成了杜甫必来之地,也让杜甫留下了许多传世名篇。
杜甫看见了李冰用以镇水的石牛时,曾写下了诗句“君不见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五犀牛。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 “今年灌口损户口,此事或恐为神羞。” “修筑堤防出众力,高拥木石当清秋,先人作法皆正道,诡怪何得参人谋。” “安得壮士提天纲,再评水土犀奔忙。”这些都是破除迷信,倡导科学的好诗。在游览宝瓶口时,杜甫写下了“灌口江如练,吞崖雪似银”的诗句。参观青城山时,杜甫又留下了千古名句“自为青城客,不唾青城地,为爱丈人山,丹梯近幽意”。杜甫观看岷山沱江画图时写下了“沱水临中坐,岷山到北堂”的诗句。
一代诗圣因都江堰而感慨万千,由此可见一斑。孔子说:“智者乐水。”《淮南子》说:“有象之类,莫尊水。”司马迁说:“水之为利害也。”宗炳说:“山水质而有趣灵。”都江堰是科技的都江堰,同时又是文化的都江堰,它澎湃了二千二百多年的水文化源远流长,丰厚凝重,浇灌了天府之国,润泽了巴蜀文明,甚至永久性地灌溉着中华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