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都城
入夜,陈秀才从净月寺附近往家走。
此时,皎洁的月光正在挥洒在头顶,将陈秀才周边的景致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月光之中,映衬得周边的景致也都显得格外恬静。
陈秀才长得非常孱弱,高高瘦瘦的,背部的肩胛骨连身上的长衫都掩饰不住,隐隐的都能看出来有两个凸起支楞着。他目光明净,一张普通的脸显示着非常的恬静,步伐也非常安静平稳,就像是他的人一样,安安静静的生活,安安静静的做事。
陈秀才租住在城东最热闹的一处地方,这个地段是个繁华的闹市,一楼清一色的各种商家,有布匹行、茶楼、酒肆、甚至还有几处青楼。
以陈秀才安静的个性,居然居住在这里一呆就是四五年的光景,应该说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
不过熟悉陈秀才的人都知道,陈秀才白天从来都不在闹市停留,清早他就从闹市出来,到净月寺附近的私塾去教书去了,入夜才从净月寺附近回到租住的地方。在这里四五年的光景里,这几乎成了陈秀才雷打不动的状态,从未改变,虽然身居闹市,但是这里的热闹与陈秀才没有一点关系,陈秀才身居其中,又游离在这些热闹之外。
陈秀才安静的走着,两柱香的时间,他已经走到了城东附近,白天里一派繁华的闹市,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街道最里面的青楼还亮着灯光,略微的传出来琴瑟和鸣的声响。
陈秀才信步向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那是一个小二楼,一楼是糕饼铺子,铺面不大,主要就是经营十几种糕饼,其中最有名的是糖麻团,在整条街道上都比较有名,尤其受到青楼小厮和丫头的喜爱。在楼房的侧面,有个直达二楼的楼梯,陈秀才就在这个二楼居住。
陈秀才迈步走上楼侧的木梯,平静的打开门,走了进去。
在陈秀才居住的那栋小二楼对过,是一家客栈,在客栈的二楼一间已经关灯的房间里面,房间一扇临街的窗户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一双眼睛此时正认真的盯着陈秀才的一举一动,从这双眼睛里面散发出的光锐利而冰冷。
被这双眼睛盯着的人有很多,而这些人不是臣服于这双目光之下,就是已经身首异处,无一幸免。
直到陈秀才进入房间之后,眼神锐利而冰冷的李将军才收回目光,轻轻的掩上窗子,在李将军身后,正笔直的站立着三名黑衣人,他们都是李将军的手下干将,执行着非常重要的任务,一般各有任务,很难聚到一起,此时却齐齐的站在李将军的身后。
李将军:“这三天跟踪有没有什么发现?”
李将军身后右侧的黑衣人双手施礼:“回将军,这几天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几天陈秀才都是卯时初就起床,到净月寺附近的私塾教书,期间上午教授蒙学篇章,下午教授书法习字,所教授孩童十三人,每天授课时间为三个时辰,上午一个半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期间每半个时辰孩童可休息半柱香时间。孩童放学后,陈秀才中午午睡,晚上就看书习字,除了吃饭和解手,没有走出过私塾房间!晚上亥时初才从净月寺回家。”
李将军听完属下汇报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倒是很规律呢!”
微一沉吟,李将军接着问道:“你们外查的情况怎么样啊?”
李将军身后站位居中的黑衣人双手施礼:“回将军,陈秀才家住灰云城,生于天宝四年七月初三,其父也是一名秀才,其父没有兄弟姐妹;其母叶氏,有兄长一名。天宝二十一年在我国与魏国发生冲突,其父母双双殒命,其母兄逃难不知所踪。 陈秀才原名陈思成,这个名字到我国后也没有换名。其秀才功名是于天宝二十一年获得,由于其考取秀才功名,到了外乡,没有被那场冲突波及,留得性命。天宝二十二年三月初十六,陈秀才来到我国,一直居住在这个闹市。”
李将军:“现在是天德二年九月,这么说这个陈思成已经在这里四年半了!在我们的都城,在我们的眼皮地下安安稳稳的呆了四年半,真是耻辱!”
这时,李将军身后站位右侧的黑衣人身形微微动了动,这个小小的细节被李将军稳稳的捕捉到了,他冷静的看着这名黑衣人,平静的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那名黑衣人赶紧施礼,然后谨慎的说道:“将军,我从各个方面掌握的情况,怎么看这个陈秀才也不像是魏国派来的细作!我们......。”
李将军冷哼一声说道:“我们在宫廷抓到了那个丫鬟,怎么看也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可是我们朝廷的很多重大部署,都是这个小丫头买通太监传出去的!仅仅是其中一个消息,我们就被魏国半路砍杀了五千弓弩兵!细作不是写在脸上的,如果你再这么幼稚,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陈秀才缓缓的关上房门,点燃房间里的油灯,如豆的灯光将房间昏暗的照亮。
房间非常简单,一张床,床是那种非常普通的木床,没有雕花也没有任何修饰,床上简单的铺着被褥;一张书桌、书桌上有几本书和文房四宝;一把椅子,椅子是那种非常普通的粗木椅子,制作的也不是很讲究,不过虽然简单确是非常结实;靠近房间门口放有洗漱的陶盆和皂角之类的东西;书桌的上方有一扇窗子,此时是关闭的,窗沿上摆放着几盆绿色的花卉,虽然没有开放花朵,倒也是绿意盎然;在床的下面是一个木制的柜子,很简易低矮,正好适合摆放在床下,里面装的是陈秀才的衣物。
陈秀才慢慢的靠近书桌,书桌上是昨天手写的一幅字,这幅字的笔迹圆润而厚重,绝不显露锋芒,书写隐忍而扎实,很符合陈秀才的风格。
陈秀才走到书桌附近,他低头看着书桌旁的椅子边的木质地板,陈秀才看得非常仔细,在陈秀才租住这个房间之初,他就仔仔细细的观察了整个地板,在椅子旁的地板上有个非常小的洞,这是当初木材里面的虫子留下的,在房间的其他几个地方也有这样的虫洞,用石膏封堵了,但是依然能够看见细微的虫洞的痕迹。
今天椅子左前面的椅子脚距离这个虫洞大约一尺左右的距离,陈秀才俯下身子,他用手仔细的测量了一下椅子左前面的椅子腿与这个封堵虫洞的距离,是一尺一分,没有错的!陈秀才清楚的记得早晨走的时候,椅子的左前腿与虫洞的距离是九分不到一尺,可是晚上回来的时候距离发生了变化。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每天椅子都有人动过,就在三天前,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他有意将椅子的左面椅子腿压在了这个虫洞的上面,进行了遮盖,这个已经是他这几年来的习惯,也是他暗暗做的记号,将近五年来天天如此,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回家时,他看见椅子的左前面的椅子脚没有遮盖住那个虫洞,而是距离大约有六分的距离。
那天,陈秀才彻夜难眠,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基本上保持原来的样子,笔、书本、箱子、床铺的东西、窗沿上的花卉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是陈秀才总是有一种感觉,似乎都被人彻底检查过了,只不过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椅子的位置和虫洞的距离被人忽略了,所以才出现了破绽,要不然很难有人发现这个屋子还有人来过。
陈秀才非常清楚,来到屋子里面的人绝对不是偷东西的贼人,因为放在床铺下面的两个金叶子没有人动过,依然原封不动的摆放在那里。
从那天开始,陈秀才就非常刻意的留意着椅子与这个虫洞的距离,他从来不都动椅子一下,甚至都不靠近椅子的位置,他每天早晨都仔细测量一下椅子与那个虫洞的距离,第一天是六分的距离,第二天是九分的距离,今天又变成了一尺一分的距离,这就说明这个房间每天都有人进入,仔细检查过这个房间之后,再不动声色的离开,不是为了钱财!
陈秀才走近门口,开始平静的洗漱,非常清楚,他被人盯上了,陈秀才有一种预感,盯上自己的应该是都城的李将军或者是李将军的手下,因为能够耐心的等待这么久,而不是急火火的抓人,正是李将军的一贯风格。这几天都城皇宫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接头的地点也一直空置着,现在看来宫中已经出了事情,宫中安插的几个暗桩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陈秀才平静的开始就寝,他不能改变任何生活习惯,他知道哪怕是一点点的改变,也会引起盯梢人的注意,这种失误会招致他们提前行动,那结果绝对不是陈秀才想要的,所以陈秀才必须就寝。
陈秀才熄灯,平静的就寝,房间里变得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