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商泽睿真挚的关怀,商泽忆微微迟疑片刻。不得不说,商泽睿对他的亦父亦兄的关切,即使当上了商帝,商泽睿对他仍是发自肺腑,就算要谋天下,还是想避免他进入纷争。
如果没有白海愁的临终托城,商泽忆百分百已经接受了商泽睿的提议,当个笑傲江湖的浪子多好,省时省心省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没事还可以调戏调戏江湖女侠,过得那叫叫是一个惬意。
但人贵有信,要么不答应,答应的事就得做到,况且这座白鹿城是胡八刀拼死也要守住的城,无数人的心血在其中,叫他怎么能够放弃。
“我想救白鹿城。”商泽忆没有答应商泽睿,反而执着地说着不放弃的话。
知道商泽忆的性子,少年时便如此执拗,到现在仍是没有收敛,年轻的商帝没有动怒,反而无奈地叹气道:“你救不了,在白海愁死后,白鹿城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商泽睿信誓旦旦,闻言商泽忆并未气馁,他坚定抬头,眼中有绝断:“不,白鹿城的结局从未注定,因为我是白鹿城主。”
“你又能改变什么呢?”即使商泽忆的坚持,商泽睿并不会相信商泽忆还能兴起什么风雨。没有了通明境界的白鹿城主只能算是一般的高手,面对夏东来都力有未逮,更何况是齐国的大军,而且他境界江河日下,终究是会跌落成寻常人,这样的他,空有一个身份,再不复无敌,已经无法再能为白鹿城争得什么。
事实确实如商泽睿所想那般,但他忘了,商泽忆不仅是白鹿城主,还是商国的四皇子,即使他离开金楼多年,他还是商国的四皇子。
所以他了解商国当初的苦难,也了解商国的野心与梦想,自前任商帝振兴了商国开始,商国接下来的目标已经从不再为奴发生了转变,从君王到人民都开始变得野心勃勃。
他们要复兴重生,在这片天下建立从未有过的宏伟国度,让商国立于史无前例的巅峰。为了目标商人准备了许多,一代又一代,从中兴的一代到如今的年轻一代,从来没忘记这个宏伟的目标,并未毫无怨言地为之努力着,商泽睿是,商泽晋是,连许清印这样心思阴沉的人也是,商国人的狂热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
正因为这样的狂热,商泽睿到商泽晋甘心成为商国的工具,但如果有一个人泼把冷水,将这股狂热浇灭,结果会是怎样。
比如他与齐国合作,让林子期兵不血刃地拿到白鹿城呢,更甚至,由他带领白鹿城的强大兵力倒戈相向,对商国发起攻击呢?结果会是怎样,商国在这场天下霸业中是否还有胜算,又或者,商国还有没有资格一争天下。
他本不该这么做,因为他终归是商人,但若真到了玉石俱焚的时候,他是绝不忌惮会这样做。
“如果让齐国拿到白鹿城,你猜商国会怎么样?”到了这种程度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手中握着白鹿城这个筹码,就算会被万人唾骂,他亦在所不惜。
商泽睿既然要与他谈利益,他就好好跟这个年轻的商帝谈谈利益。是要援救白鹿城获得一个强大的帮手,以及可以通行白鹿城的机会,还是让齐国拿到这个战略要地,进而错失争霸天下的机会。
这已经是近乎无赖的威胁了。
谈判之时最怕一方毫无底线,明显的,商泽忆明显就是毫无底线的人。
为了商国,商泽睿一定不会想选第二个,若是那样便真的让齐国占了优,一进一退之间,这场天下之争商国就要落后齐国许多。
只是被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威胁,商泽睿不由地觉得可笑,他有些恼怒,厉声呵斥道:“不要忘了你是商人,无论如何商国对你终究有生养之恩。”
“还有,你就这么肯定地认为已经吃准朕了?”
挟持自己的母国威胁自己的皇兄,商泽忆也不好受,即使如此,面对质问他还是艰难点头道:“皇兄你没得选,你知道世间的那套伦理约束不了我,我是能干得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好好好!”商泽睿怒极反笑,他不看商泽忆,背过手看向远方,沉声道:“朕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杀了你,让白鹿城没了城主。”
说话时商泽睿带着帝王杀气。身具帝命,父兄皆可杀。
只有杀了商泽忆,无人主导的白鹿城便只剩下与齐国死战一途,然后商国渔翁得利。
商泽忆望着商泽睿越来越像商帝的背影,在这一刻他似乎见到了那个能以儿子作饵钓起天下的商帝复生,两个的背影重叠在一起,竟似一个人。
曾经温文尔雅的太子,在此刻他的眼里,变成了善于帝王心计的商帝。
他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情绪甩出脑外,与商泽睿并肩站立,年轻的帝王在看远方,商泽忆则只看脚下。
穿过白塔千丈的高度,塔下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如同守卫般地守着白塔的入口。
夏东来与药王江,两人相互防备,其中药王江手中能见到青色的能量在流动,随时都可以化形成毒物。
跟随商泽忆的目光,商泽睿从远方回来,也落到了脚下。两人一同落到了药王江身上。
“如果你想药王府带领十万毒士与药师反戈,可以杀了我。”商泽忆淡然说。
淡然能看出商泽忆的自信,自信商泽睿不敢杀他。
他与药王江的关系天下人尽皆知,这个年轻的药王与商泽忆是生死之交,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为药王江,当初刚入江湖的商泽忆敢亲上白鹿城,情谊相同,药王江也愿为商泽忆赴汤蹈火,丢下药王府千里奔行只为了护他安全。
要杀境界大跌的商泽忆不是难事,但因此引发药王江的怒火,即使商帝也不能承受。
十万毒士药师,巫山上无数毒兽,能轻易让商国的南疆道变成了药王府的南疆道,更严重的是毒士对商国甲士的克制,一旦倒戈,能轻易会让商国的王牌兵种彻底废掉。
“你已经近乎说服朕了。”即使如此商泽睿还是没有答应,只是他的语气软了许多,代表着有了协商的可能。
谈判有效,商泽忆极为灵敏地抓到了商泽睿的这一丝变化,他欲趁热打铁,便紧跟着问道:“近乎?还缺什么?”
商泽睿没有立刻回答,他回身望人,两人相对,他食指抬起指着商泽忆道:“缺了你。”
“你要换白鹿城的安全,朕可以答应你,但条件除了白鹿城能借道给商国大军外,必须还有你。朕要你留在金楼,没有朕的命令不准离开。”
这个条件实际来说不算苛刻,但却让商泽忆摸不着头脑,他一个即将毫无境界的废人,对商国毫无用处,商泽睿为何一定要他在金楼?
是为了留个人质掣肘药王府?还是掌控白鹿城?对于常人这看起来像是都能有效,但那是常人,以商泽睿对他的了解,不用想就该知道,两者都不可能有成效啊。
要知道他的性子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有被人当作人质的时候他必不能受辱自尽,结果只会更激起药王府与白鹿城的怒火,起不到制肘的作用不算,还有引火上身。他相信商泽睿的智慧,所以更摸不着头脑。
“你是想干什么?”对于自己猜不到目标的事情商泽忆更是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想不透理由,或许只是商泽睿藏着更深的阴谋。
商泽睿并不惊讶商泽忆的警惕心,他也不加解释,只是问道:“朕只给出选择,其他就是你的责任,选择与否,白鹿城的安危全在于你的决定。”
他语气冷冷,与天气相对应,冷风咧咧吹得两人的衣裳猎猎作响,一者如龙飞舞,一者清素如雪,两人相互计算心思,气势攀升,到了最后,终仍是龙出雪消,商泽忆心系白鹿始终有所顾及,不如商泽睿的君王无情,他败下阵来。
“好,我留在白鹿城。”商泽忆咬牙道。
一朝答应,他知道如此之后他便要失了自由,只能作金丝笼中望窗兴叹的鸟了。
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承诺。
他自己给自己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