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远是真的没有想到,窦家庄会离小镇这么远,两人赶了一天的路才到。
天气寒冷,两人冻得直发抖,只希望能进去窦家庄里面暖和一下,可是天不随人愿,到了才发现,窦家庄大门紧闭,仔细听去,里面也无半点声响,若不是门口还有打扫的痕迹,沈心远和卫云帆还以为两人走岔了路,到了个荒废的宅子呢。
无奈之下,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叩响了门口的门环。
“当当当……”
门环与大门撞击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分生气。
过了半晌,随着大门“吱呀”一声喊叫,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看见沈心远两人后,后面的身子才全部走了出来。
出来的是个老人,一身粗布衣服,脸上布满了年轮一样的沟壑,身形也有些佝偻。
“敢问二位有何贵干?”老人家拱手问道。
“在下沈心远,”沈心远报上家门,然后将手向卫云帆的方向一引,介绍道,“这位是卫云帆。在下是个大夫,我二人听闻窦员外偶染顽疾,特来探望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方法治疗一下窦员外。”
“感谢二位援手,请进。”老人家将两人引进门。
进了门,沈心远与卫云帆才发现,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角落缝隙里处处长着荒草,看样子好像很久没有打扫了。不仅如此,整个院子除了进出的几扇门,剩下的房间门窗紧闭,在这些门与窗的缝隙上,黄纸红字的符箓随着风摇着,犹如一只只手伸向走过来的几个人。
总之,整座宅子处处透着一股阴森气息,沈心远打了个寒战,也不知道是天冷的原因还是被这场面吓到了,亦或者两者都有。
“在下名叫窦福,是窦家庄的管家,陪着老爷自小长起来的。”老人家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那敢问窦员外的病情是怎样的?”沈心远问道。
说到窦员外的病,管家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来还好好的,那天突然就不行了,一直到现在,连床都下不来。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老爷这样。”
看样子,管家和窦员外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进入正厅,管家引两人入座,然后端来了两杯茶,放在他们各自的手边。茶不是好茶,喝起来有一股陈茶特有的涩味。
“实在抱歉,家里没有什么好茶了,委屈二位了。二位先歇息一下,在下先去看看老爷的情况。”管家行了个礼便要退下。
“等一下,”沈心远叫住了他,“既然已经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早些诊完病也好早些离开,以免叨扰太久,影响员外休息。”
管家停下脚步,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看二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本想让二位多休息一会儿,既然二位执意要求,那在下也不敢阻拦。”路上,管家还在向沈心远二人解释。看来窦家庄繁盛时也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管家如此有教养,那员外定也是知礼明仪的人。
“怎么不见府上其他人?”卫云帆好奇地问了一句。自打进了门就没看到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二个人,卫云帆早就想问,此刻终于憋不住了。
“说起这事,也是有些骇人听闻。”管家垂首叹息了一声,解释道,“您看这庄园贴着的符箓,都是用来驱鬼的。”
“驱鬼?”
“是啊,就在老爷发病之前,有下人见鬼了!”
“这倒是有些意思,说来听听。”
卫云帆的胆子大,对这种事情饶有兴趣,可是沈心远就不太行了,好在有人陪着,也壮着胆子听了下去。
“就在老爷生病的前一天,有两个下人巡夜,刚过子时,就看见一个人影走进了老爷的房间,这个人影披散着头发,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把他们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喊人来,但是人来了以后,却没发现半个人影,就连老爷也醒了,也说是没看见有人进屋,结果呢,第二天老爷就病倒了,于是下人们便传开,说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是传说中的疫鬼,专门传播瘟疫来的。这种话一传开便收不住了,人人心里恐慌,就有人偷偷的逃了,慢慢的,下人们都逃了个干净,就剩下我还有这个贴满符箓的宅子陪着老爷了。”
说到此处,管家忍不住的唉声叹气。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卫云帆也感叹了一下,然后安慰道。
管家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几人走到了一个没有符箓的房间前。这间房门窗紧闭,管家推开门,从外面看进去,房间里面还算干净,只是扑鼻而来的一股药味,呛得卫云帆咳嗽了一声,饶是沈心远这样闻习惯的人也觉得不太舒服。
房门打开,沈心远抬脚便要进去,却被管家拦了下来。
“先生等等。”说着从怀中取出了几块大一些的布块。
“这是?”
卫云帆有些奇怪,沈心远一见便知此物的用处,心里一惊,连忙问道:“莫非员外得的是疫病?”
管家点点头:“没错,前面来的大夫都说是疫病。”
“那为何你没事?”沈心远向后退了一步。疫病的传染性极强,要说管家没事,打死他都不信。
“在下也不清楚,之前的大夫诊断,说是与书上记载的一种疫病症状十分相似,发病过程也一般无二,但是不知为何,只有老爷一人感染,其他人一点感染的迹象也没有,要不然早就按照瘟疫的情况上报官府了。”
“会不会是发病之前的间隔太长,现在还没有表现出来?”沈心远放心不下。
“但是老爷已经发病一个多月了,在下又一直侍奉在旁边,要说发病也早就该发了。”
沈心远仔细考虑了一下。管家说的没错,若要是传染性极强,那不可能这么久了一点事没有。于是伸手拿过布块,叠了几层,系在脸上,遮住了口鼻。
谨慎一点总归没错。
卫云帆不会诊病,进去也帮不上忙,还有可能会感染疫病,沈心远让他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跟着管家进了屋。
窦员外躺在床上,眼睛紧闭,面色苍白,呼吸虽然有些微弱,好在还算平稳,看样子是已经昏迷了。沈心远抬手示意管家不要靠近,自己走到床前,翻开窦员外的眼皮看了看,伸手切了一下脉,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头上的舌苔。
做完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沈心远皱了皱眉,与管家一起退出了房间,然后向他询问了一些关于发病时的情况。这不问还好,一问之后,沈心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切的情况与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样,确实与书上的一种疫病症状非常相似,但是不确定有没有传染性,还需要观察,若是不传染,那就不叫疫病,只是一种棘手的疾病而已。”
卫云帆不懂医术,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不过他也不关心。
“天色晚了,二位请在府上小住几日。”管家出声提醒道。
两人赶到时已经接近黄昏,此时的天色也确实有些黑了,天上的月牙也已经出来了。
“那只好叨扰了。”二人也没有客气。这里除了这窦家庄,周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根本没得选择。
“那在下先去收拾两间屋子,二位稍候。”将两人带到了正厅,管家便出去了。
沈心远找来纸笔,在上面写着方子,还时不时的按照症状加减药材,终于得出了一份满意的药方,又拿纸誊了一遍,放在桌子上。
桌上刚才上的茶还在,只是现在有些凉了。卫云帆也不嫌弃,端起来一饮而尽,沈心远也觉得有些渴了,却不似他那般豪放,只是慢慢地喝着。
不一会儿,管家走了进来,沈心远将誊写好的药方交给他。管家看了看药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沈心远见他叹气,以为是自己哪里写错了。
“不是不是,只是先生写的药方,跟之前的药方差不多,只是有几味药不同罢了,于是忍不住感叹了一下。”管家连忙解释道。
几位医家诊断既然相近,药方类似也是正常。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带二位过去。”
沈心远与卫云帆的房间挨着,房间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足见管家的用心。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之后,管家将晚餐送了进来。虽然只是几个小炒菜配着米饭,但是两个人饿了一天,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后,两个人看管家实在年迈,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便自己动手收拾起来。
“这件事你怎么看?”收拾完了,两人又聚在沈心远的房间。
“唉,有些棘手,且看明天用药之后的效果吧,诊病就是这样,需要根据表现的症状不断调整治疗的方法。”沈心远好像也被管家传染了唉声叹气的习惯。
闲聊一会儿后,两人便散了,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卫云帆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一点响动,以为是卫云帆来到他的房间,便眼也没睁得嘟囔了一句:“卫兄,别闹了,睡觉……”
然后半晌没听见再有响声,心里还奇怪,怎么卫云帆回去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这一看差点将他的魂吓掉。
只见他的床边站着一个人影。
衣衫褴褛,披头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