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里一片沉寂,虽然往日里没案子大家都是早早的便回了家,但是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就连除了门口把守的执事,都不见踪影。狄仁杰驻足在大理寺的门口,他的手轻轻放在了门上却没有推开,他的心底腾起一股极为强烈的感觉,仿佛推开这扇门,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他停留了片刻,眼珠子四处观察,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狄仁杰这样想着,他的手刚刚推开了门,只露出了刚好一个人进去的空间,空气里突然爆发出撕裂的声音,他迅速的抬头,屋檐上闪过一道寒光,狄仁杰下意识的迅速把门关上。
门板的另一边爆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是劲弩上的短箭射在门上的动静。狄仁杰心里一沉,这些人是来杀他的么?大理寺的人呢?
门后利箭的声音似乎停了下来,狄仁杰来不及跑,面前已经站了十来个准备取了他项上人头的蒙面黑衣人。
他们手持精钢短刀,站成一排,正对着狄仁杰,刀刃上闪着寒芒。狄仁杰死死的盯着那刀刃,寒光稍稍一变,狄仁杰心知不好,那十来个黑衣蒙面人提刀便冲着狄仁杰袭杀过来,狄仁杰连退两步,靠在大理寺的门板之上,突然意识到,身后的大理寺并非也是个安全日,门后还有带着劲弩的黑衣人,他们必然是一伙的。
狄仁杰顷刻之间便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极乐楼派出的杀手。
第一个冲上来的杀手提刀朝着狄仁杰脑门砍去,狄仁杰侧身闪开,刀劈在了大理寺的门上,杀手身手极好,发现一击不成,瞬间便拔出刀接着砍去,剩下的杀手手中的刀刃也接连而至,眼看狄仁杰便难逃一死。
刀刃便在离狄仁杰脑门不到咫尺的距离停了下来,狄仁杰抬眼看去,十来个杀手仿佛被定身了一般,一动不动,他们的眼神力露出了惊恐,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就在下一刻,便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狄仁杰看清了李元芳的唐刀,正在从这些杀手的体内飞快的收缩回去。
狄仁杰舒了口气,站起身来。
“你来晚一步,我就成一堆碎肉了。”
“我再陵山墓园待了一天,直到晚上看到这货黑衣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便跟了上来。没想到他们居然到了大理寺埋伏起来。”
“大理寺的人都不见了,不过应该不是遇害了,我倒是觉得很可能是被支走了。”狄仁杰刚从生死边缘回来,擦了一头的虚汗。
刚说到这儿,狄仁杰猛然想到卷宗楼的主簿是绝不可离开的,方才埋伏在大理寺四周,不知道主簿生死如何。
狄仁杰话说到一半,拔腿便朝着大理寺里冲进去,李元芳紧跟在后面,打开大门,一眼便瞧着那大理寺门的背后插满了的劲弩的利箭。
“主簿?主簿?”
狄仁杰还未跑到卷宗楼前,便已经大喊起来,好在主簿打开了卷宗楼的门,狐疑的盯着狄仁杰,显得有些惊讶。
“狄大人?你不是在宫里遇袭了?裴大人带着所有执事前去了。”
“是谁说的?”
“内侍省的小太监。”
狄仁杰沉下心来,他的脑袋里忽然想起了王朗遭遇的那件怪事,手段几乎是如出一辙。李元芳却把狄仁杰拉到了一边,皱着眉,低声对狄仁杰说起。
“内侍省侍郎,就在极乐楼的宾客之列。”
“什么?”
“不光是他,除了城内的巨富商贾,还有户部、礼部和吏部的一些要员。”
狄仁杰目光一转,冲进了卷宗楼里,在主簿的案桌上拿起纸笔,奋笔疾书,飞快的写下了满满一整张纸的内容,然后又将其折叠好,亲手放在了主簿的手里。
“主簿,若是裴大人回来了,便给他看这张纸条。”
主簿点点头,也不知道狄仁杰在玩些什么把戏。他刚点头答应下里,便看见狄仁杰快步离开,李元芳愣了片刻的神,又被狄仁杰唤了一声,才紧跟上了狄仁杰的脚步。
“这是去哪?”
“极乐楼!”
狄仁杰从马厩牵出两匹快马,和李元芳翻身上马。
“你疯了?刚要杀你,你还去?”李元芳说着,便甩了甩缰绳朝着永阳坊的方向而去,却被狄仁杰拦了下来。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要来,而我知道极乐楼在哪了。”
“在哪?”
“陵山墓园!”
狄仁杰话毕又抽了一下缰绳,李元芳紧跟在后面,二人在陵山脚下下了马,李元芳在前,狄仁杰在后,二人从暗处的小道,一路摸到了墓园外面。
天色已经沉了下去,狄仁杰费了相当大的力,在墓园外面兜了几个圈子,才找到了那上次他醒过来所在的偏僻角落。墓园的墙不算高,李元芳轻松跃过,狄仁杰跟着也翻了过去。先前挖开的墓已经填上了。
二人盯着这坟墓,互相望望,又点点头,李元芳从一旁的槐树上扯下两根粗树枝,二人握紧了树枝,开始卖力的将地上新填的土一点点的挖开。
棺材依旧躺在坟墓里,上面顶着棺钉,狄仁杰点点头,李元芳跳下坟坑,拔出了钉子,一把掀开了棺材盖,里面正如二人所料的一样是空的。
狄仁杰也跳下坟坑,将李元芳向后扯扯,让出个好活动的空间,他高举着那根槐树树枝,狠狠的朝着棺材底砸了过去,竟然砸出个坑来。狄仁杰又使劲狠狠砸了几下,棺材底部竟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李元芳也到另一边帮着狄仁杰,二人一阵折腾之后,棺材地算是彻底的被砸烂了,显露出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洞口。
这棺材的底下,是空的。
狄仁杰和李元芳棺材底下这不见底的漆黑洞口,二人都没开口说话,扭过头又互相看看,好似有默契一般的,从这个坟墓里跳了出去,到了走到旁边的坟墓。
二人又是连挖带刨,将旁边的坟墓挖的不成样子,暴露出整口棺材来。狄仁杰跳下去就要动手拆下棺盖上的钉子,李元芳稍稍犹豫,拦了一下狄仁杰。
他的神色有些不好看。
“挖坟掘墓,如同杀人父母,当真啊?”
“你不是盗过墓么?还讲就这个?”狄仁杰白了李元芳一眼。
何况狄仁杰压根不相信,这棺材里埋着人。李元芳被狄仁杰一语说的语塞,眼珠子一转思忖了片刻,便也跳下坟里,三下五除二便把棺盖上的钉子拆了下来,二人移开棺盖,正如狄仁杰所料,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李元芳也瞬间明白过来,用那槐树树枝猛戳了几下棺材底,他这力道比狄仁杰的要大的多,三两下便捅出个洞来,和先前的一样,一个漆黑而不见底的洞口逐渐出现在二人的面前。直到彻底的凿出个足够二人身子进去的大小,他们才停下了手中的树枝。
“这下面,便是极乐楼了。”狄仁杰擦了擦额头的汗,指了指那个洞口。
“极乐楼足足有五层,若是在地面之上,必然十分显眼。所以我才想到,很有可能极乐楼,在地下。”
狄仁杰能够想到这儿,并非是凭空而来。他第一次进入极乐楼,就察觉到有些许的怪异,只是当时他并没能找到究竟是哪里怪异。但从鬼市一行之后,他恍然觉悟,这极乐楼上下,居然连一扇窗户也没有。
就连鬼市那样的残垣断壁搭成的破房子,都带着窗户,极乐楼装饰极尽奢华,怎么会弄一栋没有窗户的蹩脚高阁,唯一一点便是,不让其中的人知道身在何处,如果有了窗户,看到楼外的景象,聪慧之人稍加推理便能分辨出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