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确实没事。”陆植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
穆倾倾因为他忽然逼近而骤停的呼吸也重新恢复,大口喘了两口气,才后知后觉觉得不妥,质问道:“哪有你这么忽然上来就检查伤口的?”
陆植终于将视线移向她的面庞:“昨日是我为你上的药,今日伤口应当无碍,莲儿却说你不便来饭厅用饭,是因为胳膊不适,我自然要过来查看一番,确保伤口没有恶化。”
穆倾倾咬着内唇,不说话。
陆植瞧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一阵烦躁,有种欢快又烦躁的感觉,复杂难辨,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病了,明明纠结,却又难以自拔,任由自己陷入这两难境地。
可他看着穆倾倾这张俏生生的脸,却又觉得一切都暂时顾不得了,他愿意遵从当下的意愿。
“既没事,就走吧,一起去吃饭。”陆植说道。
穆倾倾很是意外他会这么说,不禁抬眼去瞧,面上满是狐疑。
陆植看她:“有话就说。”
穆倾倾心一横,问道:“你不是因为跟我生气都不愿同我一桌吃饭吗?”
陆植纳闷问道:“谁同你这么说的?”
穆倾倾收回视线,望着眼前地面:“没人同我讲,我自己晓得。”
陆植望着她。
“我没有生气。”
穆倾倾一脸不信:“那你昨晚为何不吃饭?”
陆植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似是难言,过了会儿才问:“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早晨才不过去吃饭的?”
穆倾倾被他猜中心事,有些难堪,但还是承认得干脆:“是,我想着,你既不愿意见我,我也别过去给你添堵了,所以就想着自己在房里吃吧。”
陆植的心像被人抓了一把,他眉心锁起又骤然放松,百转柔肠,最后只说了句:“傻。”
穆倾倾当即不高兴了:“陆师兄好好说话成不成?你莫要以为我怕你,就可以任由你骂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陆植不知自己怎么了,一听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觉得,你是兔子?”
穆倾倾本就不喜他说自己笨,一听他还明目张胆嘲笑自己,登时圆了眼睛,不悦道:“你笑什么?”
陆植最爱逗她,抿了抿嘴唇,压着笑意,故意道:“你若聪明,就该知道我为什么笑。”
穆倾倾轻嗤了一声,扭开头不看他:“你那九转十三折的心肠,我可猜不透,不知道!”
陆植望着她,只觉同她说这几句话,心情都好了起来,望着她赌气的模样,轻声说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穆倾倾扭头:“你说什么?”
陆植摇摇头,笑了下,又道:“走吧,去吃饭吧,我饿了。”
穆倾倾抿着嘴,虽然想答应,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不想松口。
陆植又笑道:“陆师兄亲自来请你了,还不成吗?”
穆倾倾望着他的笑脸,心里头那点小怒气也消散得飞快,她恼怒自己以貌取人,却又不禁多看他几眼,实在是,不知为何,她最近总觉得陆植长得越发好看了。
以前她刚来丹心阁,并不觉得他相貌多么突出,只不过比普通人好看些罢了。
可不知为何,这段日子以来,她瞧着陆植,就像是新家换新颜一般,越发能理解外人对他相貌的吹捧从何而来,越瞧越觉得实至名归。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同你去吃饭。”穆倾倾趁火打劫。
陆植好 性子地问:“什么事?”
“你保证日后不能像昨日那样莫名其妙冲我发脾气。”穆倾倾说着有些委屈:“你平日冲我凶就算了,好歹都是我闯祸,应得的,可昨日我又没犯错,你冲我那般,闹得我心下忐忑,回来想了半夜,自己又做错什么了,你这般可算是欺负人了。”
陆植望着她,笑意渐渐隐去,面色却依旧柔和,其实穆倾倾已经做好准备又要被他说一通,自己噼里啪啦说完,听他没动静,抬头去瞧,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眼神深深浅浅,蓦地心就快跳了几下。
她都要准备说算了,结果陆植忽问:“你平日,都这么怕我?”
穆倾倾张嘴便否认:“我才不怕你呢,我不过是怕你同师父告状,我不想师父烦心而已。”
陆植也不反驳,依旧用刚才的眼神望着她。
他还没说什么,穆倾倾自己就败下阵来,硬挺了一会儿,才道:“是有点怕,就一点而已,不过也是因为我顾全大局,不然,我若是那些不知轻重的,你也莫可奈何。”
说完她自己都奇怪,平日里陆植若是冲她嚷嚷,穆倾倾即便心里怕,挨罚,嘴上也不认输,非得说两句硬话顶回去不可,可被他这样深沉的目光一瞧,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死在其中,硬气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果然,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穆倾倾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没见识,受不了温柔招式。
“走吧,吃饭吧,师父还在等着咱们。”陆植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穆倾倾回身望着他,陆植笑了笑:“我早就饿了,快走吧。”
见她还是一脸狐疑,解释道:“你不知道我昨晚没吃饭吗?”
穆倾倾点头:“知道啊……”
“走吧。”
“刚才那事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说,以后你还……”
“不了。”
“不什么?”
“你说呢?”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赶紧走吧!师父都等着了!”
“嗳!你这人!”
等到穆倾倾到了饭厅,才发现又被陆植摆了一道,哪里有公孙年的身影?
芷青和莲儿正在收拾饭菜,穆倾倾问道:“师父呢?”
“阁主已经吃完去前院了。”莲儿回答道。
穆倾倾扭头去瞪陆植,面色不满,陆植好笑道:“方才我走的时候师父确实在等着,料想他应当同我一样,饿得急了,所以就先不等咱们了。他是长辈,真要等着,你受得起?”
穆倾倾被他堵住话头,气呼呼地站着不肯坐下,陆植上前双手在她肩头一按,强令她坐下,道:“赶紧吃饭。”
穆倾倾坐下,莲儿刚上前,陆植吩咐道:“给她换上勺子吧。”
穆倾倾不解,莲儿随即应着,将穆倾倾眼前的筷子都换成了勺子,陆植又道:“你们也下去用饭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莲儿顿了顿,芷青立即拉着她行礼,二人快速退下。
穆倾倾扭头看了眼,再回头,见陆植已经为自己布菜,眼前的碗里多了不少青菜和肉,爱吃不爱吃的都有,一些块头太大的,陆植拿筷子按住,用勺子分成小块,随后推至穆倾倾面前,示意道:“吃吧。”
穆倾倾瞧了瞧他,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道不明,她听话地用左手拿着勺子,慢慢吃着饭。
陆植瞧着她开动,自己也才动筷。
这样一顿饭下来,穆倾倾右手一直闲着,顺利地用左手吃完了饭。
等她吃饱,陆植才起身,漱了口,又喝了一碗茶,才准备离开。
穆倾倾有点不好意思,叫住他道:“谢谢陆师兄。”
陆植停下,心情看起来极好,颇有耐心地问:“谢我什么?”
穆倾倾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桌子:“谢谢你照顾我吃饭啊。”
陆植一下子笑了,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去了前院。
穆倾倾坐在桌子旁,后厨给丽婶打下手的丁婶带着一个婆子过来收拾桌子时,见她还坐着,笑问:“姑娘这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笑得这么俊?”
穆倾倾被问愣住了,抬手摸摸自己脸,问:“我?我刚才笑了吗?没有啊。”
丁婶一脸过来人的老道样子:“莫不是想心上人了吧?”
穆倾倾唬得直摇头:“休要乱说,我哪里有心上人?”
丁婶同婆子笑得欢,穆倾倾起身道:“你们收着,我先走了。”
她本就同她们接触不多,也无意多聊这些私密话题,等到出了饭厅,才又抬手覆于面上,心头狐疑不止,她刚才有笑吗?明明没有啊,当时在想什么来着?也没什么吧,就是想起往常同陆植一道吃饭的情景。
难道吃个饭都能把她高兴成这样?
完了完了,莫非真被陆植说中了,她就是个满脑子只认吃的吃货?
穆倾倾摇着头,回到屋里,何田儿已经单手将她需用的一些医书准备好,见她回来,说道:“姑娘,你右手臂有伤,不便用笔,今日应当不需要准备笔墨了吧?”
穆倾倾随意点头应着。
见何田儿要为她添茶,便制止道:“你歇着吧,等好了再忙,我想喝的话,自己能倒,哪里就这么娇气了,连杯茶都喝不上?”
何田儿不理会,继续坚持倒好茶,单手端了过来,穆倾倾赶紧起身去接,刚放下就听见外面有些闹哄哄的声音,问道:“今日怎么回事?一早起来就听着前院吵吵嚷嚷的,像是赶大集一般。”
何田儿道:“姑娘今年第一次来,还不知道,这是朝廷送来的赏赐,中秋过年,咱们丹心阁都有厚厚的赏赐呢。”
穆倾倾这才点头:“原来如此啊!那可真是长脸,朝廷的声势,安宁县的人岂不是都要过来瞧热闹?”
何田儿摇头道:“赏赐是皇上的不假,但并不特意为了引人注意,就是着官服的人来将赏赐送下,另有宫里的公公陪着,再无其他,多了,也是怕太过招人。”
二人正说着,见莲儿打防蚊蝇帘,低头进来,禀告道:“姑娘,阁主要您过去他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