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内心的愧疚减轻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啰嗦起来：“你有胃病还吃什么川菜啊，我当时点的菜都是特辣的，你一声不吭就跟着吃。”
越说越来劲，简直有陈琳萍平日里的风采：“这就是对身体不负责！哼，那家川菜，以后别去吃了！加入黑名单！”
她叉着双臂，一张小脸上不开心地皱着，猫儿似的眼睛不满地瞪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顾衡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听着她说道，嘴边挂着闲闲地微笑，好似她正在吐槽的另有其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乌黑幽深的眼眸溢出微不可察的耐心。
“……”江棠不自在地撇过头，嘟嘟囔囔，“以后不跟你去川菜馆了。”
食堂用餐的人屈指可数，并没有大的噪音。这句话一路顺畅地飘到顾衡的耳朵里，他似笑非笑，像是在逗她：“那跟谁去？”
“跟没有胃病的人去。”
“……”
瞅见顾衡无言以对的模样，江棠解气的哼了一声。脸颊微微鼓起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其实，你还可以有其他选择。”顾衡悠悠开口，恰到好处停顿一下，勾起了江棠的好奇心，他面不改色，“譬如，跟我吃不辣的菜。”
江棠表情一下子变得凌乱起来。
这这这……这句话暧昧到她无法忽视，分明就是邀请约会的意思吧？
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快。
“呃……”江棠握拳咳了咳，“也，也不是不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升高。顾衡还是那副衣冠楚楚、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他说出来的话只是简单的约饭。江棠又不确定了起来，搞不好人家只是随口一说。
她故作镇定地拿起桌上的水抿一口降降温。没想到顾衡却在这时候接起话来。
“那就今晚吧。”
“……”江棠差点被水呛到。
对面的顾衡戏谑地勾着唇角，像是看准了时机，就等着她被吓到。
江棠抚了抚胸口，缓解喉咙的刺痛感。
食堂门口渐渐出现成群结队的学生，一眨眼的功夫窗口外就排起长龙。顾衡作为学校几乎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早就成为人群的焦点，江棠的一头金发也令人无法忽视，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向他们行来注目礼。
之前的话题被打断，现在涌入一大堆观众，江棠更是尴尬又不知所措地坐在位置上。
“走吧。”顾衡端起桌上两人的盘子。
江棠低着头，尽量躲避着他人的打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虽然她自己是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但是和顾衡一起成为观察对象，使她隐隐感到不适。大抵是顾衡老师的身份，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总是不怀好意，甚至是恶意的。仿若在斥责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距离走的太过亲近。事实上，这对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对顾衡的事业有没有影响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沉默地走出食堂。
江棠盯着地上变幻的瓷砖，微微出神。
正当她思绪越来越浑浊，突然，身侧伸出一只手，扯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向前的步伐。
宽大的手掌带着温热包裹住她细嫩的肌肤，江棠猛地惊醒，看了过去。
顾衡好看的眉头微蹙，眸中带着淡淡地压迫：“在想什么？”
江棠心头一震，冒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他未必会读心术？
顾衡接着下一句：“走路要专心。”
“……”察觉出不对劲，江棠机械地扭过头，只见自己正前方的路上摆着一个作为装饰的石墩。刚刚思考的太过入神，没注意看路。
又矮又硬，一脚踢过去不知道会不会骨折。
她僵硬地向他道谢，顾衡松开她的手，将手揣进兜里。在没人能看见的口袋里，握了握拳。
“想什么这么认真？”
江棠当然不能说实话，随口瞎掰了一个借口：“在想晚上吃什么。”
顾衡垂眸看她：“吃不辣的。”
“……”江棠想起刚才的邀约，不自在地‘哦’了一声。
“你下午几点下课？”顾衡云淡风轻地问道。
本来是值得开心的一句话，却听得江棠心跳骤停。
糟了糟了。这是要接她下课啊。
“四、五点吧……”
呜呜呜呜，她干什么要骗人……上次酒吧的时候就应该说清楚！现在想坦白都找不到时机。
顾衡：“不能确定？”
“……”江棠心中怒吼，这会儿要是说实话会不会被揍？
“四点半吧……”她面无表情，取了个中间数。
顾衡神情间露出一丝古怪：“我们学校有课是四点半？”
江棠大惊失色，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祸从口出，欺诈事业惨遭滑铁卢。
要不认了吧……但是认了的话他再也不理自己了怎么办？晚上的约会说不准就没了。不然吃过这顿再说？
一时间，她进退两难。
顾衡眸光仿佛凝固在她脸上，静静地等着答复。
就在这时，许辰乐如同守护神带着圣光出现。
“姐姐？”
江棠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他的声音能那么动听悦耳。
“辰乐！”她几乎跳了起来。
许辰乐抱着书，从图书馆方向走来。
顾衡原本背着身，这会儿听见声音侧了过来，审视地望着许辰乐。觉得他有那么一丝面熟。
许辰乐走近，对着顾衡礼貌地问好：“顾老师。”
“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江棠因为不用回答刚才的问题感到兴奋，睫毛都微微颤抖：“啊……在这，在这聊天呢！”她笑成了一朵花。
顾衡的目光在她面上定了定。
“这也是你弟弟？”
“什么？”江棠没反应过来。
许辰乐率先回答：“不是。”语气笃定，仿佛在极力撇清什么。
顾衡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许辰乐带着温润的笑意，问江棠。
“没有没有。”她巴不得他早点打扰他们，“辰乐你这是要去图书馆吧？”她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许辰乐愣了愣，接着意会：“对啊。”
虽然他才从图书馆走出来。
“这样啊。”江棠说，“我刚好也要去图书馆。”
说罢，她装作苦恼的样子转向顾衡：“老师，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有点事。”
“……”
顾衡神色寡淡，不置一词。
“那我先告辞了。”江棠说。
然后，跟着许辰乐，落荒而逃地走向图书馆。
注视着他们的背影，顾衡许久没动，眼眸沉如墨。
***
通往图书馆的路途中，许辰乐面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很畅快。
“姐姐，你不怕顾老师误会吗？”
“啊？”江棠刚从战战兢兢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误会什么？”
“我们的关系。”
“……”江棠思忖了几秒钟才理解许辰乐的意思。
“应该不会。”她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许辰乐抿抿唇，没继续问。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走到图书馆，大厅里空无一人。一排熟悉的门禁张牙舞爪地立在门前，阻拦住江棠继续的脚步。
显然，她也没有要往里走的意思。
躲在门前的柱子后面，江棠露出一个脑袋，眯着眼睛向来时的方向张望。等到确定那处已经没了顾衡的身影，她才舒了一口气。
“辰乐，谢谢你。害你多走了一段。”她抱歉地说。
“没关系。”许辰乐依旧那么贴心，“对了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躲顾老师？”
“没有。只是他刚刚在问我下课的时间……你知道的。我，我答不上来，所以先溜了。”她不好意思地吐舌头。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许辰乐稍愣。
“姐姐，你和顾老师在一起了？”
“诶？”江棠摆摆手，“还没有还没有。还需要努力！”
许辰乐嘴巴翕动了下，像是要说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会争取早日当上你们的师母！”江棠没给他说话的时间，满是冲劲，笑颜如花。
女生金色的头发垂在脸颊旁，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一张小脸秀气精致。眼波流转间，有动人的微光。许辰乐突然很羡慕，也很嫉妒顾衡。站在阴影下，他的刘海已经长到快要遮住了眼睛，幽暗的神色从黝黑的眸子间钻出，他下意识地敛目。
“辰乐，那我先走一步。今天这么麻烦你，下次要请你吃饭的。”江棠没心没肺的笑着。
许辰乐抬睫：“今晚怎么样？”
江棠没料到他的回答，当下怔忪。呆呆的表情为她添加了几分萌感，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怎么样？”眼神毫不掩饰地停留在她的面上，许辰乐靠近几步，带着铺天盖地地压迫感，声音又低又缓，与平常亲和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这些人……怎么都赶着同一天约饭？
江棠情不自禁退后了两步，再度掀眸，嘴巴变得有点不利索：“那个……下次可以吗？今天我有约了。”
本以为事情在这里就能终止，许辰乐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然而，事态并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
他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