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江棠神情恍惚。
许辰乐靠近：“没事吧姐姐？”
“嗯？”江棠笑了笑，“刚刚多谢你。”
“没事。”他唇角勾了勾。
“对了。”江棠说，“上次说要请你吃饭，忙忘了。你今天有空吗？”
许辰乐：“有的。”
“那正好。”江棠伸着脖子，又喊上了耗子他们。许辰乐见状，嘴角渐渐僵住。
江棠说：“晚上请你们吃烧烤。”
耗子和老何乐呵呵的答应，左边的江薛却扯了扯她的衣服。他上下打量她：“你是不是和顾衡闹矛盾了？”
“一边去。”江棠满不在意地甩开他的手，“我又没喊你。”
江薛：“……”
***
她确实在生闷气。
她不理解顾衡为什么莫名其妙点她起来回答问题，让她难堪得下不来台。从前她没资格，如今她不闹个脾气就对不起女朋友的这个身份了。
下课后，她头也不回地跟着江薛他们一起离开教室。
江薛这会儿倒不玩手机，向后瞥了一眼，肩膀撞她：“你们不会真吵架了吧？”
江棠言简意赅：“要你管。”
“我这不是……怕你们的感情影响到我和苏苏的感情嘛。”
江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闭上你的嘴，否则我马上影响你们的感情。”
江薛一提到苏霖霖就犯怂，不敢再吱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小吃街，直奔老何烧烤。中途江棠的手机不停的响，她拿出来扫了一眼，又放回兜里。江薛在一旁看着，暗自为顾衡祈福。江棠的脾气是他从下见到大的，真发起火来没人能比她凶。
许辰乐本是静默不语跟着，这时突兀开口：“姐姐，如果顾老师生气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像是不以为然，嘴角抿成直线，把话题岔开。
刘哥还是那副老样子，围着烧烤架汗流浃背。江棠走过去，要求将自己那份烤串加辣，加很多很多辣。刘哥真是个好人，还特地善意提醒：“这样吃对胃不好。”
江棠弯了弯唇角：“没关系，我胃很好。”
等到烤串上桌，油滋滋的面上果然铺着一层厚厚的辣椒粉，江棠面不改色拿起就吃。许辰乐冷眼看着，突然将她的盘子端走，移到自己面前，又将自己的那份微辣的推给江棠，他面无表情：“吃这个。”江棠怔住，忘记第一时间拦住，眼睁睁看着那红通通的烤串被许辰乐拿起，咬在了口中。俄顷，他的嘴唇就红肿起来。
“你……”江棠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别跟我抢。”
许辰乐没有松手，抬起毫无波澜的双眸：“这个太辣了，你不能吃。”
江棠：“你知道你还吃？”
许辰乐固执道：“你不吃我就不吃。”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江棠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不吃。”说实话，那串过于辣了，她本来也不准备继续吃。
许辰乐端起盘子，走到刘哥面前，又重新点了些烤串。回来时，指着自己的那份：“你先吃这些。”这次江棠没有拒绝，顺从的拿起塞入口中。孜然味、辣椒味齐齐在口腔迸发，比加辣的那份好吃不知多少倍。江棠吃得满是感动，笑眼澄澈道：“辰乐，你人真好。”
许辰乐出乎意料地没接受她的好意，反而是兀自出神，低语着：“这是在发好人卡吗……”
“什么？”江棠没听清。
他摇摇头：“你开心就好。”
“……”江棠眼角抽了抽，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
一顿烧烤吃完，江棠也没拿出手机。店内老旧的风扇呼呼地转，伴着铁锈零件磨损的噪音。许辰乐还没结束——因为吃的烤串是后面才烤的。江棠坐在他身边，两眼呆滞地盯着桌子中凹陷的缝隙，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薛刻意的咳嗽招回了江棠的神志，她拧着眉看过去，坐在隔壁的他正对着她龇牙咧嘴，眼睛眨个不停，还往旁边瞟。江棠看得一头雾水，迟疑道：“你抽风了？”
江薛：“……”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懒得管了。
江棠依旧困惑：“你真没……”
话说到一半，身后传出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江棠。”
江棠浑身一震，屏住呼吸，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她心想：不是吧不是吧……然而江薛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他斜着眼，嘲弄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才抽风了。
“……”江棠机械地扭过头。顾衡拿着手机站在她身后，阴影覆盖住她整个人，背着光的他表情严肃，带着淡淡的不虞。烧烤店内的人声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顾衡：“我们谈谈。”
江棠没由来的涌出一股抗拒，她咬着下唇：“我暂时不想谈。”
顾衡皱起了眉：“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江棠低下头，放在腿上的手拧在了一起。她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不敢迈出这一步。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这时候的她像是炮仗一点就炸，极其容易乱发脾气，如果谈话谈崩了，可能会导致事态会变得无法控制。
她其实是个非常丧的人，只要遇到一点麻烦就会往坏的方面想，一旦觉得结果无法接受，就会选择逃避，将自己缩成蜗牛，躲避进厚厚的壳子里，充耳不闻。
许辰乐站了起来：“顾老师，她不想去。”
两人身高相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双方皆是面无表情，许辰乐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中，气氛在眨眼间紧绷，空气中仿佛有暗流涌动，无形的硝烟蔓延在他们四周。江薛率先察觉出不对劲，笑得像个和事佬走了过来：“顾老师，我姐比较任性你别介意。”说完又拍了拍许辰乐的肩膀，笑容收起，压低声音，“有你什么事？快坐下。”
奈何许辰乐非要较劲，不但没有顺势坐下，反而甩开了他的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顾老师，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顾衡对于他的顶撞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偏过头看向呆愣的江棠，问她：“是吗？”他眼眸深邃黝黑，平静无波。
江棠心里一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许辰乐的插手使这事情的走向变得不正常起来。她乱了手脚，仿若被赶鸭子上架，陷入了两难，回答‘是’或‘不是’都像在火上浇油，并不能让现状好转。
顾衡等待了一会儿，迟迟没有收到答复。片刻后，他微微皱眉：“江棠，我尊重你的选择，今天就不谈。但是你不能一味逃避，我给你时间考虑，等你什么时候想谈再联系我。”
语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走了。
夜晚的小吃街灯光五彩斑斓，将场景模糊地不现实起来。人影绰绰间，顾衡逐渐走远的背影一如往常，身形颀长，挺拔如松。不知是夜色作祟，还是心理暗示，总能从其中看出几分寂寥，像是有什么东西也在慢慢抽离。江棠看着他的背影，心跳的很快，不同往日的小鹿乱撞，而是着急和慌张。江薛站在她身边：“你不去追吗？”
“……”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江棠扭头看江薛，一脸不知所措。水润润的眼睛眨着，缩成一团，像只迷路的小鹿。
江薛：“再不追就走远了。”
话音刚落，就见她一只脚踏了出去，向着顾衡的方向奔跑。
“姐……”身后许辰乐的声音被风吹散，女生远去的身影很快在视线内缩成一个小点，他刚抬起的手又慢慢落下，眼中浮出受伤和几分不可置信。
江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不可捉摸地说了句：“别想了。”
不知是在说别想这件事，还是别想某个人。无论何种意思，都让人无法接受。
只用了一分钟，许辰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部表情恢复常态，仿若刚才的失控只是一个意外。他面无表情地扯开江薛搭在肩上的手，说道：“吃完就回去了。”
***
夏夜的风掺着燥热的空气和难闻的汗水味道拂过江棠的脸，她的头发全被吹散在脑后，拉扯着头皮。她用力的跑着，坚定地冲着一个目标——顾衡。
他走的并不快，她跑出小吃街时，两人的距离只有短短一百米。脚步慢慢缩小，到最后，停了下来。许久没有运动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激烈的跑步，她插着腰，吃力地喘着气。顾衡一无所知地向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
江棠实在是跑不动了，但也无法眼睁睁看他越走越远，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作出喇叭状，大喊了一声：“顾衡！”
尖利响亮的声音扩散开来，顺利地传入了顾衡的耳朵，他脚步一顿，缓缓转身。江棠站在小吃街口，周围是人来人往的学生。这一声叫喊，不但喊住了顾衡，也将四周的视线吸引过来。
她突然反应自己干了一件什么蠢事，小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逐渐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