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唐玄宗从亭中走出来,也坐在一个石凳上,三人围石桌而坐,此时玄宗又问了些关于陇右战场的细节,特别将王海宾的事询问了一番,也是深表同情。而薛讷也是将陇右战场的细节描绘得栩栩如生,惹得玄宗笑盈盈的。
此时一个年轻的宦者走来,对着玄宗的耳边轻言几句后,玄宗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薛讷此时道:“若是陛下有要事没有处理,我与陆长史就先退下了。”
玄宗道:“不急,都是些宫中小事,陇右的事我还没有问完呢?”
“是是是,其实微臣还有些话未说出来。”
“那便说吧。”
玄宗说后,准备静静地听薛讷那些还未说完的话。
此时薛讷便道:“陇右一战,我军损伤也不少,希望陛下可以拨款抚恤殁亡士卒的家属。”
玄宗点头道:“这点卿等放心,我已派人去做了。不过朕听闻陆长史在军中出力不少,安北都护王晙报上来的奏章我看了不少,都是说陆长史英勇有为的,比那些军中老将好多了。”
陆峥连忙道:“微臣没有王大都护说得那么夸张,一切只为了大军凯旋。”
玄宗看着陆峥话语有些谦虚恳切,脸上浮现出笑容,俄而感觉说得差不多了,玄宗便道:“薛讷将军与陆长史一路劳累,我已经选好宅邸,你们先去休息吧。”
说罢,陆峥与薛讷同时拱手,目送着玄宗消失在梨树掩映处。
其实对于玄宗刚才一番话,薛讷能听出一些暗意,玄宗此时需要的是年轻将领,而自己与王晙尚且垂垂老矣,自己戎马倥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玄宗对陆峥倒是有些期许,这个首次征战就立下大功的年轻人,必将前程远大。
薛讷此时突然对着陆峥问道:“你看圣上刚才的那番话里有何暗意?”
陆峥想了想说道:“圣上刚才是说我英勇有为,比那些军中老将好多了………意思便是青睐年轻将领,并且要大力擢拔?这应该是圣上的无心之言吧。”
“圣上从不说无心之言,这恐怕就是他内心所想。”
薛讷此话说罢,便向着宫外疾步走去,后面陆峥跟着,一直走到朱雀门外,有位宦者走上前来,说道:“这是薛讷将军吧,陛下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由我带你到新修的宅邸,安排入住府中的事宜。”
薛讷于陆峥都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随即二人便跟着上了马车,顺着天门街直行一会儿后,马车停了下来,宦者看着两人下来便说道:“两位将军暂时就住在这吧。”
语罢,宦者又驾着车走了,陆峥与薛讷走进去,这里虽不壮观,可是院落中还算齐整,堂中摆设更是一应俱全。
薛讷走进堂中,坐下来抚着这檀香木的座椅,说:“这长安毕竟是京城,连着不知名的宅院都这么豪奢,看来陛下还是重视我们的。”
陆峥坐下后,也道:“重视是重视,可是陛下却没有给你一个新职位,难道真是陛下嫌你老了,不想重用了?”
“陆峥,你要知道我已经抱着安度晚年的心思,如今吐蕃虽然一仗败绩,可是北疆依然有巨大的威胁,陛下想用年轻的心腹将领,我们这些老将虽然还能打,但是陛下那里不想用了。”
陆峥有些哽咽,没想到薛讷已经在圣上面前不受重用,不过已然还是晚年荣宠,毕竟这里还能栖身。
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便听到:“是薛讷将军的住处吗?”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金紫衣袍的官吏走了进来,薛讷细细看着眼前的此人,突然从座位上起来,疾步走到堂下施礼道:“原来是许国公,幸会幸会。”
陆峥听得许国公,马上便想到此人应该是前任许国公苏瑰之子,待到其父薨后而袭爵的中书侍郎苏颋,此人他是听王晙略略讲过的。
此时苏颋被薛讷扶到座位上,端坐后苏颋便说:“薛将军回京复命,我已有耳闻,听说对吐蕃一战,将军挥师大破其军,连乞力徐差点都被活捉。”
薛讷很是谦逊地说:“那都是诸位将领的功劳,我一人岂能贪功。再说了吐蕃大军虽来势汹汹,可是韬略明显不足,一支军队没有韬略智谋,便难以得胜。”
苏颋看到旁边的陆峥时,便问道:“想必这是陆长史吧,旨意中特别说到长史的功绩,我也是有幸目睹。”
陆峥惭怍地一笑,接着说:“二位先谈,我去沏一壶茶。”
陆峥起身走到堂后,在灶火上放上一壶水,在旁边等着水开,而堂前薛讷与苏颋的谈话清晰可见,他听到苏颋说:“薛将军回京后,不知何时再能被授予出征的大权,不过依我看将军依然有机会。”
“什么机会?请许国公说来听听。”
“薛将军也算是老将了,这北疆各族的摩擦看不来吗?”
薛讷顿时头脑一震,又道:“许国公言下之意是指突厥?这吐蕃刚败,料想突厥不会造次吧,若造次也得有理由啊。”
苏颋道:“北疆的各族之间矛盾突出,迟早又会有一战,而如今陛下认可薛将军,将你为赞为薛家战将,继承你父亲的功业,如今朝中的宰辅们也对你是赞不绝口。相必下一次对付突厥就是将军您了。”
俄而陆峥将茶沏好端了上来,看到薛讷深思着,而苏颋在一旁又道:“那今天就这样吧,薛将军这里我就不打扰了。”
此时苏颋起身后,又向着陆峥道:“陆长史与薛将军住在这里,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今天的茶就不必了,改日再吧。”
陆峥只是赔笑,也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苏颋走出府去。此时薛讷对着陆峥道:“许国公的话,你听到了吧,他认为陛下还会用我。不过陛下不管用谁,都有陛下的道理,我们这些臣子只需奉命行事即可。”
陆峥不解地道:“这个苏侍郎看起来与将军倒是亲近,不仅能找到这里,还能将这肺腑之言说出来。”
“苏颋如今可是陛下的亲近之人,这些话说不定就是陛下的意思。”
薛讷说完,便朝着里屋走去,此时夜色寂寥无边,只有隐约的碎步声依然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