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好的三种状态:不期而遇,不言而喻,不药而愈。人生最差的三种状态:情不自禁,言不由衷,身不由已。
成长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你不一定得到什么,但一定会失去什么。就像有些人注定只是在你生命里出现一下子,带你成长一段时间,然后就消失不见;就像有些事注定会让你为之心痛流泪,让你深深无力无可奈何,直到认命接受再蜕变。
习惯了用纸笔记录生活,可后来却发现,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我心中所想。
原来文字不曾脏过,脏的只是人心。
……
这是一个可悲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死气的时代。
我叫张晓晓,毕业于一个二本院校。毕业那年选择了考取地方公务员,在老家上了班,也就是老一辈人口中所谓的铁饭碗。靠着父母的援助,在老家买了房子,交了首付,添了一辆车代步。
或许这样的日子在别人眼里,大概就是最平凡,最普通不过的生活了。
上班两年,谈了个女朋友,她很好,从不吵不闹,很少有想要的东西,父母亦是本分人。很快,我们就结了婚。
结婚那天,我很开心,很多曾经的铁哥们,好朋友都来给我捧场,祝福。我笑了,牵起了她的手,她好像有点紧张,掌心微微出汗,我握紧着她的手,她侧目看了我一眼,温柔似水。
当天晚上,她把她的第一次毫无保留的给了我。事后,看着她睡在我的身边,心里竟是蹦出了一个想法,甚至让我一度恐惧:
我,真的爱她么?
很快,我们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孩子的降生,为我们这个家庭带来了很大的生气,看着全家都围着孩子转,鞍前马后。为了孩子取名的问题,我母亲还和她的父母吵了起来。收回目光,她轻轻的握着我的手,不知为何,有点陌生的感觉。不过,就这样吧,倒也挺好的。
在单位熬了十多年,身材渐渐发福了,啤酒肚也慢慢的大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她还是那样,十多年来每天伺候着我和孩子,做饭收拾屋子从来没有怨言,我的心里也记不起她当年的样子了,只是觉得,娶了她,真是一生之福。
孩子也长大了,快到青春期了,总是和我吵架,明明我说的很有道理,他为什么不听?总有一天他会吃亏的!我很生气,她就在一旁安抚着我,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柔情目光,我莫名的一股火,冲着她喊了一句:
这孩子现在不听话,都是你惯的!
我,我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张晓晓啊张晓晓,你真不是个男人,人家嫁给你任劳任怨,从来不求回报,嫁给你这么多年,你给过她一次浪漫么?哪回结婚纪念日都是忘在了脑后,嘴上说着之后补给她,可是你又何尝记得了?!
我有些愧疚的抬头看了看她,她还是那般,如恋爱之时,有些青涩的面庞。岁月不败美人骨,其实她长的真的蛮耐看的。我主动的牵着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孩子十三岁那年,我终于熬上了正科级,孩子上了初中,也到了用钱的阶段,每个月甚至每天都是花钱如流水。大到学费,补课费,资料费,小到班费,伙食费,兴趣爱好辅导费……我就纳了闷了,国家响应的九年义务教育都去哪了?我们那个时候也没说这么费钱啊。
我们……那个时候。我轻叹了口气,时间一晃,我都记不清班任的样子了,还有我们那个班花,听说后来长崩了,和社会的小混混处了对象,据说最后挺惨的。
“晓晓,晓晓!”我回过头,见她手里拿着电话,一脸焦急的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慌张。
“儿子,儿子在学校和人打架,现在在医院!”
我和她急忙赶了过去,到了医院的急诊室,那个大夫冷漠的对我说道:是家长吧,你们儿子的脾破裂了,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了。说罢,便扬长而去。
直到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我都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就算我儿子有再危险,也不能这么说话吧。只怕她,难以接受啊……
果不其然,当她听到大夫说的话,一时间方寸大乱,也在那一天……进了急诊室。
不一会,家里的四个老人就都来了,他们指责我,埋怨我……很烦,我真的很烦,可却又无处发泄。
毕竟,这个家,只有这一个男人能撑得起了。
儿子还是保住了,只是他的后半生会一直体弱。她的身体也留下了后遗症,医院查出了她的心脏病,以后要少受这种刺激。
回家之后,她不再替我做饭,也不再收拾屋子,每天最多的事情便是躺在沙发上,不知在想写什么。我只把她当做大病初愈,便没有多问。
半年后,她走了。
在我旁边睡了十多年的女人,走了。
原来她很早就得了抑郁症,是什么时候,我竟然不知道呢。呵,我的生活连苦笑都不配发出,看着儿子哭的伤心欲绝,我的心里,不知为何没有一点伤感。外人以为我是坚强,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到出殡的时候,她灵位上的那张照片……我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那是一张嘴角微微扬起的照片,笑的很美,美的让人心碎。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理会,眼泪喷涌而出,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死去活来。因为,那是唯一一张……我为她照的相片。
……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得了抑郁症的呢?我翻出了她的病例,一个很普通的时间,普通到让我想不起来那是个什么日子,甚至发生了什么。
猛然想起,就是那天,她求着我,想让我帮她照了这张相片的那一天。她说了一句话,而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张相片挺不错的,等我死后拿来做遗像吧。
“啪!”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下,恨,怨,自责。我不配做一个丈夫,不配做一个父亲!
我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游荡,直到听到路人喊道。
小心呐!
嗯?小心什么?我侧目看去,一阵刺眼的光出现在我面前,光芒万丈。
……
这人也真是的,走路也不看着车。
大车司机肇事逃逸,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吧。
救护车,救护车!
对对对……
……
这光,可真刺眼啊……我笑了,开心的笑了起来,我看见了她,在冲我招手,一如结婚那天。想牵着你的手,竟四方来宾的酒。
……
……
“天尊说是偈已,应诸所见地狱,寻声消散。是诸幽魂,随愿往生。大慈大悲真人及诸法会等众,咸皆欢喜踊跃……”
道韵初成,余音袅袅。
张晓晓从混沌中幽幽醒来,意识仍有些模糊。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被大车撞了,出现了一道极为刺眼的白光。
再次醒来时,就已经身处于此。
“我……我这是在哪?”
张晓晓伸出一只手,发现自己的手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身上也是如此。想要触碰身体,却没有了任何触感一般,直接穿过。
严格来说,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是灵体了。
“我果然已经死了……”
张晓晓心里想着,不由生出些许悲伤。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朦胧间,方才将他唤醒的声音又从远方传来。张晓晓的灵体似是受到了指引,循着源头,缓缓飘去。
霎时间,混沌骤变。清气成苍天,浊气化大地。一条黄河出现在张晓晓的脚下,通向未知的彼岸。
脚踏黄泉水,一念生青莲。
张晓晓只觉身子越来越轻,每走一步,他的灵体都会虚化几分,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悄然离他而去。彼岸花开,身后已是万朵青莲。
……
“往生人,从何处来?”
张晓晓停下了脚步,从玄妙又舒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见一蓑衣老叟,头戴斗笠,驾着孤舟,撑一竿芦苇,从远方而来。
他看着眼前的老叟,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记不清老叟的脸。听闻问话,不由苦思冥想也无果,灵体猛地一颤,身影愈发虚弱了几分。
“我……我不知道。”
老叟放下芦苇,将舟船划到张晓晓的面前,用浑浊的双眼凝视着他。半晌才幽幽说道:“去往何处?”
张晓晓亦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老叟似是轻笑一般,仿佛有些嘲弄。驾着孤舟,渐行渐远。
“不知从何来,不明向何去……你走吧,黄泉不渡有缘人。”
张晓晓木然的抬起头,却发现眼前早已没了老叟的身影。而脚下也不再是黄河水,天地之间重归混沌。
而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虚灵时而闪烁,时而模糊不清。彼岸花在风中摇曳,脚下青莲在荷塘中泛起波澜。而一个问题,渐渐浮现在他的心底。
我……是谁?
……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每思考一遍,他的灵体就会越发变得模糊,直到最后,他连自己要问得问题是什么……也记不清了。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是方才的声音?
突然出现的道音让他灵体一震,虽然已经记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了,可对于道音的向往让他再次动了起来。
一念动,天地再开。
只是,浑浊成了天,清气化为地。
每走一步,都会对灵体产生无穷的威压,脚下的不稳使得其摇摇欲坠。
可仅存的意识在告诉他,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百步!
如果说适才的黄泉水让他感到舒适,现在则是让他痛苦万分。极端的压力下,虚灵渐渐变得凝实,每走过一步都会让他的步伐越发平稳。
渐渐地,包裹灵体的金光亦是愈加暗淡,直至消散回归混沌。也是第一次,灵体的面容出现了清晰的轮廓。脚下的青天也多了几分真实感,他的意识愈发清明,身体开始出现了血肉,一双慧眼直视着前方。
“我……我想起来了!”
“我是张晓晓。”
“我生活在一个充满悲观的时代。”
“我死了……可是我不甘心!!”
……
随着张晓晓的一声怒吼,天地竟为之一震,阴阳重归一气,五行合一,一气再化三清。
再回首,自己已经站在一方太极阴阳鱼图内。
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这一看,张晓晓脑中顿时轰鸣。有道音如醍醐灌顶,一抹道韵在周身二气环绕。
而他所处的阴鱼仿佛活过来一般,于图内吞吐云雾,欲扶摇直上九万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张晓晓嘴里喃喃道。
鲲化为鹏,鹏向南溟而飞升。而南溟便是那阳图内的白鱼,阴鱼化大鹏,于图内扶摇而起,引白鱼争鸣。
阴阳交错,最终尽数环绕在张晓晓的周身。
阴鱼,为未修炼之坤体;白鱼乃去芜存菁之乾体。阴阳之气炼化肉身,五气朝元,取坎填离,直至圣胎脱体,虚空粉碎,由转化为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事已,道胎成。
……
“咦?”
虚空中一声轻疑传来,张晓晓缓缓睁开双眼,凝实而无华,周身道胎浑然天成,与阳图内的老叟对立而视。
那老叟赫然便是黄泉的摆渡人,张晓晓凝神看去,老叟的面容已是清晰可见。一双浑浊的老眼,与张晓晓遥相对视。
目中含大道,蕴周天星辰。
老叟看向张晓晓的目光满是欣慰,“道胎已成,先天道子。”
张晓晓对着老叟微微躬身:“多谢先生指引!”
“造化是自己的,我说过了,你是有缘人。”老叟笑着摇摇头:“黄泉是不渡有缘人的。”
“先生……”张晓晓欲言又止:“方才若是没有出言拦我……”
老叟笑了笑,没有正面回他:“此地,乃轮回之地。黄泉水洗的是你的前世,彼岸便是往生。”
张晓晓的心思有些复杂,想了想,还是对老叟躬身道了声谢。
老叟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看脚下的太极图,对张晓晓说道:“此乃‘先天无极阴阳图’,你阳数未尽,受道音指引到了此地。观黑鱼南溟,融阴阳于身。你可知,人体也是一个小太极?”
张晓晓静听老叟讲道。
“若在体内画出太初子午线,可与太极图一一对应。由下往上,分别是精、气、神、虚、道。这五大境界,便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和‘复归无极’。”
张晓晓似懂非懂:“道之上……可还有境界?”
“不可言,不可言……”老叟摇摇头,“缘,妙不可言。”
“那……先生为何先前说我阳数未尽?”张晓晓不由问道。
“此乃天机……不可说。”老叟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老夫再送你一场造化。”
“先生说什么?”
“等你醒来就知道了。”
“先生……”
张晓晓还想说些什么,见老叟笑道:“缘已至,轮回去罢。”
老叟话音一落,太极阴阳鱼图轰然破碎,整个混沌空间急速扭曲,一股庞大的吸力拉扯着张晓晓下坠。
“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呵呵……老夫陈抟,号‘希夷’。”
“轰!”
混沌重开,阴阳归位。一方虚空再次化为寂静。
陈抟撑着芦苇,驾一叶孤舟,于黄泉间摆渡,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脱离苦海,转世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