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明没有因为苏离的不敬而动怒,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道:“这位才子,可是有异议?”
苏离放下酒杯,站直身子,恭敬的对王忠明说道:“太守大人明鉴,这第一场还未结束,如何能宣布结果?”
周掌柜见状连忙说道:“苏公子,太守大人的意思只是选出第一场比试的最优之作,你与顾公子的比拼仍需等到三场结束,打赏银币的方式决定。”
苏离微微一笑,“我知道,只是,太守大人确定不要先看看在下的诗吗?”
王忠明闻言一怔,问道:“你的诗?哪个是你的诗。”
“‘鹧鸪天-听雨’。”
顾远山霎时间面色铁青,王忠明疑惑的在一叠纸中翻找着,嘴上问道:“我怎么没看到过,徐师,您看到了么?”
徐师亦是摇了摇头,顾远山见状,从自己身前抽出了一张,递给了王忠明。
王忠明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亦是没有多言。伸手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两眼,便惊呼出来。
“好诗!”
细细品读了一番,爱不释手,连连称赞。徐师在身旁唤了他几声,都似是没听到一般。
等王忠明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赔笑道:“抱歉抱歉,读的入迷了些。周掌柜,麻烦您读与在座的诸位各位听。”
“是。”周掌柜恭敬的接过了纸张,简单的扫了两眼,微微有些心惊。
清了清喉咙,朗声诵道:
“鹧鸪天,听雨。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上阙一出,满座惊艳。
残红欲尽,秋气满屏,梧桐叶,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几种不同的色彩,将相见时难的心境描绘的淋漓尽致。
“调宝瑟,拨金貎。那时同唱鹧鸪词。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
如果说,上阙为众人营造了一副凄美的诀别场景,下阙便将这种凄美完美升华!
寓情于景,情物两和,细腻悲凉,情真意切。
整首词下来,众人的眼前不由浮现了当年少年等了纳兰听雨半生的场景,引人入胜。
甚至,有些女子已是被深深打动,流下泪水。
“这诗……当真是你写的?”王忠明笑着看了苏离一眼。
“回大人,正是。”
“呵呵——好!好!好!”王忠明连道了三声好,“徐师,这听雨既是您出的题材,那您认为在场最佳之作,应是哪首?”
徐师淡然一笑,“太守大人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再问老夫。”
“哈哈哈。”王忠明笑了几声,仿佛极为高兴,“如此佳作,可谓技压群芳了,顾大人,为何要雪藏呢?”
顾远山面不改色,微微颔首道:“回大人,是在下眼拙了。”
王忠明也不深追,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是有些警告之意。
“周掌柜。”王忠明唤了一声,“将这首词摘抄一份,张贴于楼外。”
“是,大人。”
见周掌柜恭敬的离开,王忠明举起茶杯,细细品味着,忽的说道:“第二场,该顾大人出题了。”
顾远山欠了欠身子,旋即看向众人,不带一丝表情,淡淡的说了句:“端阳。”
端阳节,很点题。
同样是比较大众的话题,有些才子在听到话题后,纷纷落笔。
苏离也在回想前世写端阳节的诗词,打定主意,同样落笔。
这一轮进行的很快,实则是关于节日的诗词很难写出惊世骇俗之作。顾倾言也不愧为读书人,这一轮也是压箱底的都拿了出来。
一首“咏端阳”,被王忠明赞不绝口。这一轮的诗词,没有特别出彩的,若论工整,还真就属顾倾言的为最。
王忠明故意把苏离的诗放在最后,兴致盎然的品读起来。
“浣溪沙,端阳。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这是前世苏轼写给妻子的诗,通篇描述的尽是端午节的场景。可在林芙儿的眼里,便是另一种感觉了。
离哥哥是为我写的么……想到这,林芙儿心中不由微微窃喜。
王忠明缓缓放下苏离这首诗,沉思道:“这一场……论工整,当属顾公子为最,论诗境却是苏公子更胜一筹。”
“太守大人,您的意思是。”顾远山面色古井无波。
王忠明笑了笑,“依我看,就平局吧。顾大人意下如何?”
“太守大人所言极是,这场,便算平局。”
与此同时,第一场苏离的诗词也贴在了楼外,那些在等待诗会结果的观者们纷纷上前,只读了几句,顿时连声赞叹。
……
楼外的事情,苏离自是不知。既然第二场判做平手,那么第三场的对决,将是今日压轴大戏。
王忠民微笑着看了看场中的才子,在苏离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说道:“我大夏以武立国,文,一直是我们所缺少的。今日诗会,不但让我见到了我大夏文人才子惊艳灼灼,更是使我感受到了文学的魅力。这第三场,不限诗材,不限题目,请诸位才子随意发挥!不论结果如何,皆可赏墨宝一份!”
众人齐齐说道:“多谢太守大人!”
这诗会到了最后一场,已经不单单关乎几个人的比拼了,而是所有才子的证明之战!
听王忠明的言外之意,似乎——大夏现在很缺读书人。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写出一首令王忠明满意的诗,至少也要留下一些印象。
这随意题材,看似简单,但上限极高,下限也很高。
人无三六九等,诗却分天地玄黄。
顾倾言此刻心中满满的必胜之意,绞尽脑汁也要写出一首惊艳世人的诗作。
第三场的作诗时间便明显的分开了档次,有的才子费尽心思也想不出更好的诗,只能将他认为写过最好的诗作呈上。
这边顾倾言等人也写好了,额头上也为止蒙上一层细汗。舒了口气,下意识的看向了苏离。
“哎?人呢?”
环顾一周,不知何时,苏离竟独自站在窗前,眺望一江春水,眼中尽是惆怅。
顾倾言不由皱了皱眉,刚想出言讽刺几句,忽的察觉到了顾远山的目光,悻悻的低下头。
苏离站在窗前,这个位置几乎是余阳郡最高之处了,江南之景一眼尽收。但他的思绪并未在此,面对山河壮丽景色,苏离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恍然。
他忽的想到了前世的父母,自己走后,父母该是多么的伤心啊。还有儿子,对于摘除了脾的他来说,这辈子可能都会过的很悲哀。
想到这,苏离竟感到了一丝恐慌,一股极度陌生的感觉从心中生起,先前梦到过的场景再次浮现。
那是一种孤独感,隐藏到很深的孤独感。
他甚至没能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弥散着一抹异样,这股异样不停的向周身笼罩,所过之处,冰冷之极。
眼看这种异样的黑气就要控制住苏离,系统的背囊空间裂开了一道缝。之前从靖水楼掌柜手中得到的天机令竟自己钻了出来,落在苏离怀中。
黑气一碰到天机令,如同羊入虎口,几个呼吸间差点控制住苏离的异样气息被天机令吞的一丝不剩。
苏离瞳孔猛地一缩,身后已是被冷汗打湿,站在原地大口的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看着怀里归于平静的天机令。
“什么情况,刚才的一瞬间,竟然有了一种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苏离一阵后怕,一回头正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额——”
因为是背对着他们,天机令只是落在了苏离的怀里,并未给身后的人看到。
只是自己这副姿态,确实有些反常。
“额哈哈哈。”苏离干笑了几声,“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离哥哥,你没事吧。”林芙儿一脸关切的站到苏离身边。
“没事。”苏离笑着回应道。
“苏公子——可是有了什么顿悟?”王忠民也是奇怪的看着他问道。
“不错,太守大人稍等。”苏离点头说道。
回到座位上,提笔写下。
望江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