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节总并与本国正月一日之节同也……皆有贺岁之辞!”
冬至与元日节俗相同,无论贵贱,官员或百官都尊礼相见拜贺。
贺岁之辞,是指人们道路相逢见面时的节日说辞。就像方才,与围观众人的贺词便是如此。
“道俗共烧纸钱,俗家后夜烧竹与爆,声道‘万岁’!”
按照大夏的习俗,子时一到,街上钟鼓齐鸣,辞旧迎新。安顿好虞平澜后,听闻街上传来的爆竹声,不由大感兴致,不由匆匆上街。
爆竹声一响,在家里守岁的人们纷纷起身,晚辈给长辈行李,奴仆给主人叩头,大家还要说一些吉祥话。
苏离走在街上,不时能够听到一些人家的小孩子稚嫩的声音,说的吉祥话也不外乎是一些什么“福延新日,庆寿无疆”之类的话。
忽觉有趣,想起了前世白居易曾写道“逢迎拜跪迟”,圆人记录应指“右膝着地,说贺节之辞”
还记得从前听老师讲过,吃不消的白居易,发出“不因是节日,岂觉此身疲”的感慨。
不过,这个时候的火药发明还处于玩物的阶段。想来也是,按照这个时代的人想法,也无法想象出火药的威力。
还不如拳头来的实际!
因此,这时的爆竹一般都是真竹子,因竹节中有空气,被火烧爆的时候会有噼里啪啦的响声。
大夏人有个传统,除了除夕和元日,一般是不往家外倒垃圾的,说是会流失财产。
若有用坏的扫把之类的,在子时到来之际扔进院子“庭燎”大火堆,即可“令人仓库不虚”。
穿破的鞋子,要在院子里挖坑埋掉,家里会出“印绶之子”,既是当大官的儿子。
若真论起来,京城中的习俗比之幽州,简直是多如牛毛。
要知道,在之前的松山观的新年,都是师兄弟吃个年夜饭,偶尔吃上几道肉菜,便算是极好的了。
吃过之后也就睡觉了,哪有这么多的说法。
至于酒,夏人就喜欢喝两种。
一种是宫廷御宴上的屠苏酒,另一种比较受寻常百姓的喜爱,名为“椒柏酒”。
喝上一壶椒柏酒,吃着一五辛盘,假花果,胶牙糖。辞旧迎新,美滋滋。
“咦?”苏离忽的发现,街巷的酒楼竟仍在营业,且看灯火之盛,俨然生意不错。
不由好奇迈步走了进去,寻了个角落坐下,登时便有酒保凑了上来。
苏离随意点了几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想看看这大过年的不回家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这一层楼的人都是回不去家的,有些和自己相似。
听着他们诉说着天南海北,苏离的酒菜也盛了上来。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是一群大大咧咧的汉子,有的已是有了家室。是什么能让他们放弃团圆选择留在了异地他乡。
是生活啊……
想到这,苏离微微有些苦涩,不由多喝了几杯。
酒楼的一群汉子也是几番苦酒入喉,开始热切活络起来,一个个的嚷嚷着什么萍水相逢都是兄弟之类的胡话。
苏离闻言,不由嗤笑道:“那叫相逢何必曾相识。”
一言出,满屋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本是借着几分酒劲,几个汉子面上顿时露出不悦,怒视着苏离。
只见一儒士模样的书生,身着素衫,拦住那本欲发作的汉子,微微一笑,走到苏离面前,儒雅的说道:“这位兄台,好一个相逢何必曾相识。”
说罢,躬身说道:“在下李慕白,青州人氏,敢问兄台大名。”
苏离有些迷蒙的双眼微微睁开,偏过头去侧目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李慕白?”
那酒楼的汉子们亦是议论纷纷,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这个小哥就是李慕白?!!”
“就是那个‘江湖新秀谱’排名第一的书生剑客?”
“什么?老子居然和江湖第一少侠共饮一壶酒?”
听得众人议论,李慕白一脸谦逊,口中说道:“惭愧惭愧,什么第一少侠,不过虚名罢了。”
苏离听闻露出几分笑意,心道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能遇到他。
严格来讲,这要放在前世,李慕白都是自己这个经纪人捧出来的第一位红人。
想到这,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见李慕白容貌俊秀,常年饱读诗书,身上始终带着几分才气,有着书生的文弱之感。随手挽着的发髻,也看得出他骨子里的随性。
剑不离身……苏离侧头看去,心道果然与自己所想差上不多。
亦是抱拳说道:“在下……顾之明,见过李兄。”
苏离犹豫了下,反而是报上了万公公准备的假名。毕竟,过了新年,自己很快就要去书院上学了,而苏离这个名字也只是被飞鱼卫人知晓。
此刻,在酒楼若是说出真名,保不齐日后会相见,到时候徒增麻烦,索性用上化名应付。
李慕白闻言自是欣然一笑,伸出一只手,让住半个身位笑道:“顾兄一个人,不若和我们一同畅饮,岂不快哉。”
苏离想了想,点头应允,“也好。”
说罢,起身来到了汉子的这桌。
不过,这些个汉子少有人注意自己,而是纷纷看向了李慕白。毕竟,“江湖新秀谱”影响力可见一斑。
这,大概就是偶像级别的人物了。原本存在于书铺上的人物,此刻就坐在自己一个平民身边,共饮一坛酒。
那汉子想着想着竟是多了几分自得,脊梁也是挺直了些。
李慕白示意苏离坐在自己身边,笑着看着他说道:“顾兄文采,惊鸿一现。刚才那句‘相逢何必曾相识’,可是顾兄所写?”
“不是。”苏离摇摇头。
真不是他写的啊……那可是我白哥的千古大作,他可不敢贸然顶替。
“这样啊……”李慕白神色有些暗淡,显然是有些遗憾,忽的想到了什么,对苏离说道:“顾兄可知此诗全文,实不相瞒,在下从小好读书,对诗文自认有着几分见识。但顾兄的一句惊艳之词,实在是让在下汗颜。若不能瞰的全貌,实属一大憾事。”
苏离将杯中酒饮下,待到众人安静下来,遂轻声念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没……没了?”李慕白错愕道。
“全文太长,记不清了,等有机会说与你听。”酒喝过了,也该回去了。
苏离起身告辞,李慕白亦是相送,看着苏离的背影消失在街巷,李慕白胸中起伏不定,口中喃喃道:“李慕白啊李慕白,枉你自认诗才,连人家随口一言不及半点,什么江湖第一……莫要小看天下人啊。”
回到飞鱼卫的苏离,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不是他不想说,主要是琵琶行太长了。更何况自己本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正合当时的情景。
若真是全文背诵,那才叫尴尬。
嗨呀,苏离一拍大腿,都忘了问李慕白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州京城了。
罢了罢了,下次见面在问吧。
“唔啊——”一晚上喝了两次酒,难得想醉一次。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睡着了。
……
翌日醒来,大年初一。
起身去了虞平澜的房间,发现昨日离开的时候什么姿势,今早就还是什么姿势。
……睡的还真死,出去转转吧。
刚出了飞鱼卫的大门,饶是苏离内功傍身,竟也是下意识的一哆嗦。
许是宿醉后晨间的微凉,又似是过了腊月,京城也多了几分寒意。
忍不住随意活动了几下,就在大门前,一套梅花桩功打的虎虎生风,竟引得四众观看。
大夏民风本就尚武,虽大年初一,街上行人不多。但过往之人,尽数被苏离所吸引。
最后一式打完,忽的响起了叫好声,苏离才发现自己身边已是聚集了不少人。
微微一笑,冲着众人抱了抱拳,道了声贺,大家才散去。
初一,也是有些讲究的。
过了新年之后,一般都要出来拜年,走街串巷。
这京城,也终于开始下起了雪。
对于这江南地界,雪季总是要来的晚些。一看漫天飞雪,孩子们也不再躲在屋子睡觉,一个个都出来疯跑,似是对中州的孩子们来说,雪也是一件难得的事物。
转了一圈,买了点豆浆油条,见文轩书局仍大门紧闭,这胡瀚文也好久没见到了,大概是回家过年去了。
这场雪下了很久,且越下越大。苏离也就没了兴致多留,匆匆回了飞鱼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