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林小爱抱着枕头，穿着睡衣，来到书房找唐允昌，“你还不睡么？”
“嗯，我要再忙会儿，你先睡吧。”唐允昌看着电脑屏幕，没有移开视线——他要抓住最后的这段时光，把手上的几个项目和实验做完，找到他想找的答案后才离开，免得遗憾。
林小爱想了想，坐到了大书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我要在这里陪着老师，我要一直看着老师。”
能这么看着他的时光，已经不多了呢……
现在的她，心里有好多好多个自己，目前为止，理智的那个她，暂时还是占了上风。可是，情感的那个她，不想错过任何一秒能与老师相处的时光。
所以她虽然听从理智的话，尊重老师的决定，不说任何一句反对的废话，但是，心中的不舍与难过，却也是怎么都无法掩盖的。
林小爱趴在桌上，就那么专注的看着专心于数据分析的唐允昌。
老师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那么赏心悦目，加上她对他的了解，他的一切，都让她心中的爱意怎么都无法减弱哪怕一丝半点。
将来的她，该怎么度过那没有他的时光？她不敢想象。
“小爱……”唐允昌微微叹了一口气，转头去看那双眼已满含泪水的林小爱，“你这样，我没法专心工作。”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林小爱立刻埋头到手臂之中，“我不看你，好么，求求你，让我这样陪着你吧。能这样与你呼吸着同一个空间里的空气，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唐允昌伸手揉乱林小爱头顶的发，任她悄悄靠过来，轻轻的碰着他的手臂，与他处在一个屋檐下，呼吸同样的空气。
淡淡的遗憾与不舍再次袭上唐允昌的心头，包括淡淡的疼痛。如今想来，小爱依然是他对于这个世界最大的不舍呢。
对不起，小爱，我是如此的自私。我爱你，但，不能没有自己。
唐允昌低头吻了吻林小爱的黑发，继续投入于他的科研事业。直到他满意的敲下最后一个字，关机后，才起身去看从那后一直安静趴着的林小爱。
她睡着了吧。唐允昌的嘴角温柔勾起，弯腰打算将她抱起。
“老师忙完了？”谁知林小爱在那同时抬起头，眼睛有些红，却很清醒。
唐允昌有些意外，毕竟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平时的小爱在这个时间早已进入了深度睡眠。
唐允昌点点头：“小爱还没睡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林小爱伸手揽住唐允昌的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24小时都不要睡着，都这么清醒的感受每一刻有老师陪伴的时光。
可惜不可能，他们毕竟是人，不是机器——即便是机器也需要关机休息的，所以林小爱决定了：如果一定要睡，“我要和老师一起睡。”
“好，一起睡。”唐允昌笑着捏捏林小爱的鼻尖，“等我洗漱一下，我们都去睡。”
“我要和老师睡在一张床上。”
“……好，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林小爱得到唐允昌的回复，开心的往卧房跑去。
他还以为……小爱会缠着和他一起去洗漱呢。唐允昌看着林小爱的背影，身为读心专家，却再一次因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微妙又复杂的心绪。
等唐允昌洗漱完毕，来到卧房时，林小爱已经安静在床上躺好。黑暗中，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
毕竟是从来早睡的孩子，熬不住了吧。唐允昌笑着，内心却是无比的平和与满足。
他该怎么感谢上苍，才能完全表达这盈满内心的感动呢。毕竟，他孤独了那么多年后，却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遇到了最纯真的爱情与感受到了最美好的快乐。
真是怎么形容，都难以表达他的感恩与满足。所以，即便有遗憾，却还是生出了——此生足矣的感慨。
唐允昌脱鞋上床，掀开被子躺进被窝。刚一躺定，林小爱温热的身子就贴到他身边，她的手，温柔的抚上唐允昌的脸：“老师，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小爱。”唐允昌惊讶于林小爱的依然清醒，也为她的表白动容，他自然的伸手揽住她柔软的身躯，却在同时震惊得立刻放开。
“你……”不是他的错觉，这个抱着他的女孩，未着片缕。天……她想……
“老师，”林小爱却是摸索到唐允昌的手，拉着，慢慢覆上她柔软合宜的胸口，他能感受到那里发烫的肌肤，和底下跳得又快又重的心脏，“你要了我吧。”
“小爱，”唐允昌的语气全是不敢苟同，“你又何必呢？你这样做，只会毁了你的将来。”
他要了她，却不能一生一世守护她，这只会害了她。将来她要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
“怎么会呢？现在时代已经不一样了，老师你不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么，你不是说很多美国人在结婚时发的誓言都不能保证一生一世。”林小爱温声道着她的理由。
“这里是中国，这里的……”
林小爱一翻身，将唐允昌压在身下，她顺着他说话的气息，还算准确的吻住了他的唇。唐允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安静的夜里，他越变浓重的呼吸声显得特别明显。
林小爱感受到唐允昌身体的变化，慢慢放开他的唇：“老师，没有你，我还有什么将来呢。本来我不想说这些，我想抱着积极乐观的心态，让你能秉持自己的意念，在自己选好的道路上，走下去……让你不要有遗憾，让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什么的，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只想做你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老师，如果你想为了我无谓的将来，而拒绝现在的我，那么我只能这么说——没有了老师，我……至少在爱情上，不会有将来的。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忍心，残忍的连我的‘现在’都予以剥夺呢？”
“……小爱，别这么说，你还小。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很多事情都没有定下来，都还可以重塑，一切都来得及。”
“那你说说，‘还小’的我，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会不会在现在，或者几个月后的‘现在’就因为承受不了这巨大的痛苦，而直接毁灭呢。”或身体不能承受那撕心裂肺之痛，突染重疾，或神经不能承受以至于断裂，陷入癫狂，这种例子，不是没有。
“……”
“……”
“老师，你弄疼我了。”林小爱停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唐允昌。
“对不起。”唐允昌赶紧松开双手——不知不觉中，他竟将小爱抱得如此之紧。
“不用对不起，这说明老师你重视我，我很开心。我也明白，老师的大脑中，还有另一个更加强大的自己……按你之前说的理论，几个你在争战中，还是那个赢了，所以你听从他的愿望，做了这个选择，我不怪你，因为他已经在你的生命中存在了几十年，我却只有几个月。我比不过他，很正常。可是，能不能请老师你，顺从心里面那个，好歹还是爱着我的你的意思，抱抱我，亲亲我，和我在一起呢？”
“你放心，一旦没有遗憾，我相信，我大脑的几个我之中，求生存的那个我会赢过深爱你的我——就好像现在求自由、求自我意志的你赢过深爱我的那个你一样……这样的我会有将来的。”林小爱的头埋在唐允昌的颈边，呼吸温热，微微的湿意在黑暗中，没人知道是泪水还是舌尖的唾液，“否则，借着遗憾的力量，深爱你的那个我，可能会赢过求生存的我，所以届时，我才是真的没有将来。”
唐允昌沉默几秒，终于使力翻了一个身，夺回主动权，将那个为了他，把所有的说服都变成大道理来说的女孩，压到了身下。
她对他，用尽心机，真是用尽心机。
而无论是这个用尽心机的她，还是原来那个纯真可爱，有时甚至让他觉得稚气的她，都让他，心动不已。
他的人生很短暂，但他相信，即便他拥有最漫长的一生，也可能都找不到他爱之如她的女子了。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笃定——是呀，即使她的人生很漫长，此时此刻，她也已经认定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爱之如他的人了。
他们相爱，为了彼此的人生都不留太多遗憾，他知道了，现在的最佳选择不是以所谓为她好的理由拒绝她。而是顺从彼此的心意，抱紧她，让他们真真切切的拥有彼此才对。
对不起，他优柔寡断了。唐允昌轻吻林小爱的额头。
对不起，爱着她的那个他，终究还是输给了另一个他。唐允昌轻吻林小爱略有些圆润的鼻尖。
对不起，他是这么的自私，虽然爱她，却依然不能陪她一生。唐允昌轻吻林小爱湿润的脸颊。
对不起，他最后能做的，也只是这些而已。唐允昌轻吻林小爱柔软的唇。
对不起……
谢谢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