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间“茅庐”和“清华书院”一样,都是黄月英的手笔。再加上当初的手/弩以及在黄府看到的木牛流马雏形,不难看出,自己这个小师姐,在机械和建筑上的造诣的确是颇深。
一楼茶室,整个下午“卧龙”与“幼麟”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从诗赋文章,到星象山河,从前朝历史,到方今大势,从兵法阵术,到治国良策,无一不论,样样都谈。
等到诸葛亮的书童敲门提醒二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有些激动上头的刘安觉得,这一下午的三个时辰,简直是自己来到汉末第一次如此头脑风暴思绪激荡的三个时辰!
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谁说这诸葛孔明读书只读大略?
观点不俗,角度新颖,典故例证更是随手就来,文辞语句也是尽皆精妙。
若不是靠着比他多了后世一千八百多年的见识积累,刘安表示自己就是个被大佬碾压的下场。
越想越不明白的少年疑惑,这种狠人,当初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跟着一穷二白的刘备跑了呢?更别说出山以后工作狂式全身心奉献,祖孙三代全家人集体为事业牺牲。
他却不知道,诸葛亮那边对他的赞叹更甚,明明是比自己三弟诸葛均还小几岁的稚子少年,无论是知识面还是罗辑思维,都远胜他见过的大部分士子文人。
小侯爷不愧是“麒麟才子”,果真是博闻强识天赋异禀的少年,自己若不是凭借着年长十岁,还真不一定说的过他。
他清楚的记得,上次和人论谈有这样的感觉,还是两三年前在襄阳城的那个偏僻的清华书院,自己当时虽然只是通过前两场考核,却意外被书院掌事黄先生接见,两人纵论天下相谈甚欢。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黄先生,其实就是黄承彦那个外界相传容貌不佳的女儿,自己未来的妻子。
而如今自己面前这位,也是黄承彦的弟子,据说还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成为第一个通过了三场考核的人,这姐弟两个,真是让人赞叹惊喜。
可正当两人打算出门吃饭时,茶室的大门推开,刘安却突然愣在了那里。
不是因为别的,自己面前这个卧龙的书童,容貌仪态像极了一位故人,自己在这个位面见到的第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牺牲性命的小侍卫宏风。
“你,你是?”刘安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和疑惑,看那个书童好像的确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于是打消了那个自家小侍卫可能逃出追杀的猜测,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问道。
“这是我的书童宏雨,怎么,师弟你可是认识他?”出声回答的是刘安身边的诸葛亮。
“你可是徐州人士?年少时为了躲避曹军战乱,南下求生?”宏风宏雨,这名字和相貌,刘安心顿时有了猜测。
“正是,在下当初南逃时和兄长走散,若不是遇到了先生一家,恐怕早就是路边的一具枯骨了。”那书童解释着自己的过去,那声音让刘安在熟悉不过。
“唉,说来也是缘分吧,孔明兄,我曾有一个侍卫,名叫宏风,看来就是你这个书童的孪生兄长。”这乱世,对很多寻常百姓,很多时候亲人之间一别就是一生再难相见。
少年人讲述着自己当初的故事,三人感叹不已,尤其是曾经还抱有幻想能够和自己兄长再见一面的宏雨,如今听闻兄长已经死在曹军箭下,更是双眼通红,叹恨不已。
这件事在刘安脑海中,久久不能释怀。晚上吃完晚饭,他和蒋琬带着周不疑过去拜师的时候,早就没有心情打趣这个位面的蒋琬,第一次见到未来上司诸葛亮的样子。
诸葛亮满意地考校完小周不疑,在问起小孩未来有何志向,拜师是为了什么的时候,刘安却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自认不是圣人,但也绝对不是那种看着别人手足离散,家破人亡心底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上辈子年少时就很喜欢张载这几句话,这辈子既然有能力,有机会,也有需要,又怎能不去努力拼一把?
“不疑也要陪兄长一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稚嫩的童音,坚毅的眼神,看看身后的表哥,再看看面前轻摇羽扇的白衣先生,周不疑很认真地说道。
蒋琬和诸葛亮闻言一愣,刚刚还在感叹小侯爷的话,就听周不疑再次展现了他那超凡的记忆力。
“哈哈哈哈,两位公子好志向,好胸怀,可是这四样说起来简单,每一样做起来可都不容易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无事闲来找老友聊天的徐庶。
“我当是谁?原来是元直,快进来吧。”爽朗的笑声响起,诸葛亮对着现在门口插话的徐庶招呼着。
那徐庶也不客气,对着屋内的两个小孩,还有站在他们身边的蒋琬,轻施一礼,有些无奈的吐槽着“几位公子年纪尚小,因赤子之心,方生此雄志。岂不知这世事艰难,又怎是个人的意志,可以轻易改变的。若是假以时日,等到你们出仕以后,或宦海沉浮,或沙场建功,历尽千帆却依旧初心不改,方可称为这乱世里的英雄豪杰真男儿。”
“我说元直,你可是此次襄阳之行未得所愿?为何如此感伤?”诸葛亮可是知道,自己这个老友一向骨子里带着一份侠气,如此伤感悲观之态,倒是少见。
“这不前些日子在你的婚宴上见到了刘表,除此之外,我也私下做了一些了解,我感觉你这个姨夫可不是我心中理想的明主。”
徐庶苦笑摇头感叹着,他毕竟已经二十五六,正是士子出仕的年纪,却寻明主而不得,怎能不感慨忧虑?
“哦?那我向你推荐一人可好?”诸葛亮摇着羽扇,眼含笑意。
“你说新野那位?真要我去做你的鲍叔牙?”徐庶怎能不知老友想说的谁,但他实在有点不确定,刘表身为一州之长,尚且如此,刘备又能比之好到哪里去?
那位十几年来辗转至今,虽说是久经沙场,但如今毕竟根基短浅,未来也不甚明朗。自己好友躬耕陇亩,又没见过刘备,如何知道他一定是自己期望的那种明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