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马君武叼着根狗尾巴草看戏,眼见白云飞与蓝小蝶杀红了眼,不由替何志武担心。
“应该不会,吧?”一阳子不确定道:“如果何少侠实在顶不住,我们就把实情告知,避免他们做无谓厮杀。”
“她们交手动静那么大,我想需要找一个智勇双全,聪明绝顶的人才能阻止得了。”马君武说着,视线慢慢转移向一阳子。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一阳子道:“你师父我武功平平,没那个能力。”
“靠!当初你硬要我拜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是想拉你凑个人数,谁知道你傻乎乎的信了。”一阳子道:“我不管,这两个都是你的女人,你自己处理!”
“纳!”马君武将拇指放在中指与无名指当间,握紧拳头送去,表示对一阳子深深的鄙视。
他们这头讨论着到底该不该把实情告知二女,那头场中又起变化。何志武面对她二人夹击,不敢怠慢,左手浑元成盾,右手捏剑作诀,攻守兼备,全神以待。
放在平时他还不敢托大,无论是白云飞还是蓝小蝶,功力都与他不相上下,若有天魔琴,或可胜其中一人半筹,但绝不是二人联合的对手。
这时他虽无琴在身——蓝海萍与天魔散人交过手,若发现了天魔琴在他手中,说不定对他的计划有影响。
但是白蓝二人拼斗时已然负伤,加之他用剩下半部归元秘笈固本培元,真元厚度再增一截,是以一对二,胜负犹在掌握之中。
但看笛音刷刷,琵琶渺渺,两道音波排成气墙冲撞过来,他运盾化解,用出化功真经中“化”字诀,消磨掉二女真元气劲。
那气墙骤遇化功真元,顷刻被削去一层,弱了三分。他再使剑诀锻打,手中虽无剑,剑气自然由心底发,凝元气成剑芒,顺势斜斩。
只闻“刺啦!”磨牙咯板声阵阵,马君武远在数十丈外听到这声响,天灵盖直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响声中,气墙遭捣为灰飞,白云飞弃音波不用,改短笛为兵刃,一式蟒吞水牛,直取何志武腹下天会穴。
此穴位乃丹田气脉之所在,练武之人,无论后天先天境界,亦不管体内是真气还是真元,若要运转,非走此窍穴不可。
这也算命门之一,只要制住此脉,遑论是普通先天,就是宗师坐忘,莫不束手就擒。
二女未曾练过合击之术,但蓝小蝶出手之快,足以补上两人出招间落差,对敌手形成合围。
她仍持琵琶,却操弦弄鼓,真真将三根弦筋扯出当鞭子使,一根抽胸腹、一根缚双手、一根绕脖颈,一式三招,齐齐弹向何志武。
此际风啸鹤唳,草木皆兵,何志武有条不紊,探掌出拳。那拳乃十八路开山拳,那掌是大般若归元掌。
掌劈琵琶破碎,拳打短笛断裂,他的拳风掌劲刮来吹去,直把二女催得摇摇欲坠。
而后也不待她们再行出招,眨眼间出手各扣住二人脉搏死穴,真元涌入,登时教她们气血倒流,真元回转。
二女双眼一翻,昏死过去,他就将她们平稳放下,使之面对面,再架起双方两掌四手相互抵着。
随之用剑鞘在两人背后各处大穴连点带消,推动其血气运行,真元流动,双方各输真元入对方躯体内。
马君武腾身赶来,将蓝海萍扶起来,他们虽是演戏,但为了逼真,何志武是真的下手了,不过避开要害部位,不伤性命。
所以流血是真的,倒地也是真的,只有死亡是靠白云飞蓝小蝶脑补的。
“你这是在干嘛?”马君武看得大为不解,计划是计划,真正实施时肯定要根据实际情况有所改变,所以他有点看不懂何志武的操作。
“嘘!”何志武示意禁声,马君武只得按耐着好奇,一眨不眨盯着二女。
何志武以传音入密对蓝海萍道:“蓝先生,要治愈她们,还请你帮忙。”
蓝海萍心下了然,施施然坐下,出掌抵在蓝小蝶背后天突穴,将已身绵绵密密真元慢慢过渡入女儿体内。
何志武亦同做一派,使剑指点在白云飞后心天池穴,把青云真元如雨浸润,渗入白云飞膜下经脉,助她推宫移脉,活血通络。
过不稍刻,随着两人血气运行愈快,躯体回暖,只听闷哼两声,白蓝二人先后醒来。
继而就相互看到与对方抵磨在一起的手掌,便下意识想抽掌离去。
“不要动,现在你们两人性命各自在对方手里。”何志武出声道:“这时放手,你们都要没命!”
白云飞一愣,不敢妄动,视线上移,看到蓝海萍身影,霎时惊喜交加,道:“师父,我就知道你老人家没事。”
蓝小蝶经她提醒,倒想回过头去看看自己身后,却听蓝海萍道:“小蝶,不要回头,静心运气,莫要浪费何少侠一番好意。”
蓝小蝶满心疑惑,这时却不是说话的契机,她只得随着何志武蓝海萍真元运转,调动自身内力,默默行气过血,活络通脉。
蓝海萍思虑只用真元恐有缺漏,日后留下暗伤须不好过,便取出腰间针袋,细细铺开一百零八根银针。
那针有粗有细,粗的有指头粗,细的如毫毛细,他就地镊出细针三根,粗针七根,整排整列刺入蓝小蝶背部各处穴道。
末了,他将针送到何志武面前,依照穴位嘱咐他使针扎刺,亦在白云飞背脊留下一排银针。
马君武从旁看去,那针不是扎在他身上,他也觉得似被扎一般刺痛,低声道:“内伤医治那么麻烦,我还是情愿吃药调养,苦是苦点,起码不用被扎成刺猬。”
“放心,轮不到你用针灸。”一阳子道:“你武功那么差劲,别人一掌就打死你了。”
“我武功差还不是你教的?”马君武不忘犟嘴道:“你说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多好,非要混江湖。”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侃着,慢慢消磨等待的无聊时光。
过得一时三刻,就在师徒等得眼困身乏,快要睡着时,何志武终于收掌站起身。随着两女吐出淤血,排掉体内积郁废气,这次疗伤才算结束。
蓝海萍通红的脸色骤见几度惨白,他颤颤巍巍站起来,遭风吹过,似乎随时要跌倒。
这时他的样子,比寻常老头好不到哪里去,显然是发功过度,损伤脉络,以致虚弱。
蓝小蝶伸手去扶住他,虽未言语,脸色总算缓和许多,再无先前冰冷。
蓝海萍老怀欣慰,只要小蝶不再对他喊打喊杀,他的努力就算有成果了。
他缓缓拍打爱女搀扶过来的手背,蓝小蝶下意识要收缩回去,又生生克制住。
“白云飞,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马君武打破沉闷氛围,同时也是问出自己所想:“如果没别的事,不如上点苍山做客?我们那里山清水秀,就是游山玩水也好玩。”
“我也不知道。”白云飞看向蓝海萍,她从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或者有什么使命之类,似乎在缓和蓝小蝶父女关系后,她们都空闲下来。
蓝海萍道:“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不妨四处去去,长长见识。”
若是按照一般情况,似白云飞这般自幼失孤的身世,应当有血海深仇要报又或父母遗志亟待完成。
可惜她既无仇人,双亲临死前也没有留下什么遗言,这么一想,人生似乎有些寡淡无味。
马君武又望向蓝小蝶,道:“蓝姑娘,你去不去?”
蓝小蝶摇头道:“你没听过一山不容二虎?我也去了,只怕点苍山鸡犬不宁,还是说,你有本事把我们两个都摆平?”
白云飞也似笑非笑望着他,马君武顿时窘得无地自容,挠挠头,道:“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练功!”
一阳子时刻不忘打击他:“臭小子,早知如此,你以前就应该好好练武。”
马君武盼左右而不答,忽而发现何志武不知何时离开了,惊疑道:“咦?何大侠呢,什么时候走的?”
其余人这才后知后觉,举目四望,哪里还有何志武身影在。
蓝海萍抚须微笑,抖手抻开一张白纸,道:“何少侠先一步去江湖了,特地留笺在此。”
众人看去,纸上龙飞凤舞写着:相识日浅,交往情深,一波虽平,一波将起,诸位有缘江湖再见。
马君武自语道:“人人都说江湖再见,到底江湖在哪里?”
八月廿九,白鹤门掌门风中亮翅陈展飞暴毙家中,白鹤门对外宣称掌门乃寿终正寝,但有消息流出陈展飞实则被人暗害,可全身无一处伤口,实在诡异。
八月三十,仙刀门门主藏一刀坐毙于书房内,据收尸弟子所言,藏一刀死状恐怖,四肢四分五裂,难以聚全。
仙刀门发出讣告,老门主练功走火入魔,化虹仙逝,由其亲传大弟子接任门主之位。
八月三十夜,摘星楼楼主司玄北溺于粪坑,令得众所侧目。司玄北正值年壮,武功不说臻入化境,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高手,无缘无故又怎会陷入坑里溺亡?
从白鹤门到仙刀门,再至摘星楼,前后相距数百里地,短短两天内有三派掌门相继身亡,显然不合常理。
且三派私下里亦发出悬赏令,誓要缉拿凶手,更凸出其间猫腻,此事暗地里引来不少人关注。
至九月初二,也不知哪来的消息,言明下手偷袭三派掌门的人出现在翠竹林,一时间把白鹤门仙刀门摘星楼,会同附近武人尽皆招惹过去。
初二,未时,翠竹林刀光展动,剑影浮空,厮杀声震响林子,惨叫声连绵不绝。
但这两种声音都被另一种声音完全覆盖住——琴音,如魔似幻的琴音一浪接一浪,一潮盖一潮,持续到夕阳西下,竹林内再见不到一个活人。
此一战,共计罹难一百一十三人,翠竹林遭血染碧空,易名赤竹林。
这一战震动武林,不仅因为被屠戮人数众多,更因为一件武器的出现——天魔琴。人人梦寐以求,持之可纵横武林的天魔琴重出江湖,且是带着浓重的腥风血雨铺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