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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只身赴西域

古陀镇是入藏前最后一站,凡出川的,无不从此过,渐渐的,人烟一多,自然而然开辟出市场来。

镇上有卖茶叶的、收购茶叶的,贩马的、收马的,倒卖黄金的、回收玛瑙玉石的,生意都有对立,却能保持互盈两利。

有人出川,就要买马买茶叶丝绸,在西域,银子不一定有茶叶好使。有人从藏边归来,亦要出手玛瑙狐裘熊皮,这物件在中原又是紧销货。

西域对中原人的印象大抵是斤斤计较、扣扣缩缩,但是物产丰饶,不缺吃喝。

中原人看待西域,无非性子直爽、为人大度,生活贫瘠但是信仰虔诚。至于信仰是什么,他们也说不明白。

有人信佛是求佛保佑,有人信道是望得长生,有人信财神不过求自己财运亨通,如果大方一点,可能顺道给亲朋也求一求。

把信仰当做生意,就要接受生意有亏有赢,有时神仙不灵验,也就不足为奇。

古陀镇上永远有两种人,一种要出去的,一种要进来的。出去的必定满怀信心,认为自己这一趟可以赚个盆满钵满,进来的多是泪流满面,感觉又浪费了一段时光。

蜀地至西域这一段路又叫天路,有命出去,未必有尸体回来,幸运与否,全看天意,所以但要入藏的,都需要组成队伍一起走。

因而又衍生出一种职业——刀客。

刀客俱是些胆大如斗的人,专负责送人入藏。他们要么对雪区熟门熟路,要么艺高人胆大,否则是做不成生意的。

陈九这个名字普普通通,人也长得普通,他是个年过四十而未娶妻的人,眉淡如梳、倒眼斜嘴,这样的相貌放在言情小说里多半是出场两百字就领盒饭的龙套。

他因为面貌问题,自小没有女人缘,所以专心练武,把一门心思放在刀法的钻研上,年愈四十,终是取得不菲成就。

古陀镇上刀客少说也有数百人,各自划分为不同团体,相互配合带队,少的三五人,多的八九人,没有一队刀客超过十人。

过了十人,生意就不好做了。商队上路也不过二三十人,刀客一多,出了地界,入得荒野,护送就极可能变成断送,刀客把脸蒙上,就是劫匪。

陈九不是他本名,古陀镇的刀客没人用真名,除了刀法最好的那十人,其他人都胡乱给自己取个名字。

他的刀技排第九,所以叫陈九。

陈九喜欢一个人接活,即便如此,他的要价也比旁人一队刀客高得多。走一趟要三十两白银,预付二十两定金,回来再给十两。

虽是这样,他的生意依然很好,只因为他足够安全。

八月末,不是进藏的好时候,这时藏边转冷,行动不便,青禾凋零,野物冬眠,往往走上几十里没有一户人家,很是挑战肚皮抗饿能力。

这一日,却有人找上陈九,希望他护送一队商人入雪区,为时两个月,在大雪封路前赶回来。

今年赚了近百两银子,他本无意接单,但是那人用热情打动了他,陈九收拾好东西,拿过桌上金灿灿定金,提刀上路。

到了商队所住客栈,见着正主,一番介绍下来,陈九得知雇主姓金,自谓西南地区做生意第一人,算遍天下无敌手,号金满城。

陈九觉着金满城确实应当骄傲,远的不说,只说亲眼所见,金满城以二十岁年龄做到了很多人四十岁都未必完成的伟绩。

他的头发见顶而秃,空剩蛋壳,别人五十岁都不一定掉的头发他二十岁就掉光了,为避免尴尬不得不戴着帽子。

金满城这个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说:“你是不是陈九?听说你的刀很快。”

陈九明知他要考校自己身手,便说:“是。”

说话完,金满城的裤腰带绷开,裤头松动掉下来,鲜亮的红裤衩晃人眼球。

大庭广众之下裸露下身,金满城却一点也不脸红,只说:“确实很快,你值这个价钱。”

陈九说:“两个月,一天也不能多。”

金满城任由家仆帮忙提上裤头,又摸出一张百两银票来,说:“可以,只要我还活着回来,它就是你的。”

陈九不再说什么,转身上马。商队开始整理东西,而他闭目养神,只等出发。

刀客最大的价值就是他的身手与见识,他只需要带着刀,其他东西自有商队准备。

这天穹顶阴沉沉的,他们给每个褡裢盖上油纸,备好绸缎干粮,扬鞭声里,车队缓缓前行。

走了五天,到雅安地段,再翻过拉贡雪山,就正式进入雪区。从这里开始,人家少起来,他们先不吃干粮,而是分批出去打野物。

陈九指着前边隐约可见的峡谷,道:“过了鹰嘴崖,就安全了,前面五十里有一处驿站。”

目力之所及,峡谷两侧山体大张,前宽后窄,像极了鹰喙,他前后至少走了上百趟,对鹰嘴崖的地形很是了解。

这里地段险恶,除开山上滚石,还有游匪不定时蹲守盘道,如运气好就畅通无阻,若无运时,也是要花点钱消灾免难。

最常来鹰嘴崖打秋风的,除却灰胡子,就是常王刀,他都有打过交道,知晓他们是认钱放人的。因此对金满城道:“若有强人,我自有分说,只是那时要费些钱财,主家万不要吝啬,否则道途艰险,却不好过。”

金满城道:“这个是自然,好汉们出来一趟怎也有些辛苦费。但有件事还想请教九爷。”

陈九道:“何事?”

“九爷走动天路是久的了,有没有听说过一人独行者?”

陈九道:“闻所未闻,何出此问?”

“你看那前边。”金满城神手一指,道:“那不是个人么?”

“什么?”陈九心头惊讶,微微眯着眼,终是看清前面影影约约,真是有个人骑马慢行,但离得太远,只模糊看到人影。

他说:“又是不知哪家少侠游历江湖,江湖的险恶,只怕还未知晓。”

金满城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不信佛,但亦不忍见死不救,劳烦九爷走动一趟,邀他过来。”

陈九自无不可,反正人来了又不是吃他的饭,便驱马前行追上去。

前边那人看着不远,却足足追了他好一阵子才赶上,离得近了,陈九见到果然是一个人,带着三匹马。一匹载人、一匹托干草、一匹轮换,可谓准备充分。

那人躺在马背,一本青皮封面书籍盖着脸,看不到面貌,但看对方衣着考究,陈九断定他非一般人。

许是他打马走得急了,那人闷在书本下的下颚线开合,说道:“朋友,你靠得太近了。”

陈九对他耳力之开阔也不惊讶,没有两分真本事,哪个敢独自上天路。他平平道:“相见即是有缘,朋友一个人行路,难有顾应,不如跟我们一道,也好互相照看?”

这人把书籍拿下来,果真是一张年轻白净的脸庞,但见他随手一抛,书本就稳稳落入后面褡裢口袋里。

他说:“我这个人喜欢清净,还是不打搅你们了。”

“清净固然好。”陈九道:“鹰嘴崖上的强人可不那么想,真清净了,他们可要喝西北风。”

那人笑道:“听你所言,这里还不太安全?”

“错。”陈九道:“是很危险。不过你不用怕,有商队在,就没有危险,如果实在不想一起走,你就跟在后边,保证你平平安安。”

“这么说来,我要先谢过朋友好意了。”那人道:“为投桃报李,我便在商队后面照看着,有什么凶险尽管开声,我替你们摆平。”

陈九无声笑了笑,觉得这青年实在有趣,明明需要别人保护开路,偏偏抹不开脸面,非要说些撑场面的话掩饰自身外强中干。

他倒也不厌恶,年轻人嘛,规规矩矩的过于死板,沉沉闷闷的就不是小年轻了。

他调转马头归了商队,向金满城略说一说,倒也没什么问题,队伍继续前进,过不多久,队伍就追上前面这人,他仍半靠在马鞍上,半眯半睡,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陈九倒没放心上,类似这样的后生他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感慨,只默默赶路。

这一路确实很枯燥,海拔越高,人呼吸越困难,虽是荒野,也不见一点绿色,看那漫山遍野,不过石头枯草。

队伍里也尽量不讲话,凡多讲一句,就如抽干肺里气体,使人呼吸急促,体弱者甚至头晕眼花起来。

环境不适便是入藏第一大困难了,一个人纵使习武有成,在此处一身好武艺至多发挥出六成,一流高手在此也未必敌得过本地勇士。

他们远远瞧着鹰嘴崖近在眼前,真个要走过去,却要不少时间,临到近了,才发觉这山崖陡峭,一点儿也不矮。

商队马车轱辘声滚滚而来,像一个信号惊动四围。

少顷,周遭山体震动连绵,地面上小石子被震得一颤一抖,队伍中人纷纷惊惧起来。

陈九提声喝道:“莫慌,莫慌,聚在一处。”

金满城勒紧缰绳,制住骚动马匹,道:“这震荡声,莫不是有千军万马?”

陈九道:“非也,如果没有猜错,应当是当地强人出入劫道,主家只需备好银钱就是。”

说话间,那震动越发近了,慢慢的,有一头头巨大生物转出崖壁,看其模样,九分像牛,只是过分高大了,个头起码有丈寻高。

陈九沉声道:“这是本地牦牛,性子温顺,勿慌。”

那牦牛约有七八头,每头牛上坐着二三人,一个个都是打着赤膊,深目高额,肩宽臂长,端的好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