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武脚上一紧,动弹不得,竟被他拖住了一刹那。
一刹那足以做很多事情,普通人眨眼是一刹那,三流庸手拔刀是一刹那,查先生在一刹那间打出十八掌,掌掌不离何志武后心要害。
他的掌法,名唤追风,以攻速闻名,小成时双掌齐出,有八个掌影,大成时运功发力,漫天都是掌力浸透。
掌掌追风,掌掌夺命,掌心附带催命真气,凌空印来,莫说血肉之躯,就是铁人亦能打碎。
这当间,本来“躺”在地上的其余人一跃而起,分三人翰旋胡桃,使她不能援手何志武。
另三人分别从东南西三个方位打向何志武,配合着北面查先生的追风掌,可说把他前后左右退路都封住了。
他们本就是有组织的团伙,通常的套路,是石小虎扮作恶人拦路,查先生假装好人锄强扶弱。
待取得目标信任后,查先生假意同路同行,伺机在目标饮食里下药迷晕,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钱财掳走。
如若是老江湖,不上这一当,他们便在估摸清楚对方实力后,或强抢,或撤离,鲜有失手。
本以为何志武两人年纪轻轻,容易上当,没想到他手段酷辣,一上来就要废人武功。
他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伙被废,暗中打好眼色,既然骗不了,那就并肩子上,强取一把。
查先生心道,谅他从娘胎里练功,如此年纪,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石小虎心中所想,是干完这一票,回城内该如何享受。
他们做这脑袋别裤头的买卖,是不会有“存钱回家娶老婆”这般观念的,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太阳。
这小子女伴不知道模样如何,但是光看身段,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石小虎盯着胡桃,脑子里一闪而过某些十八禁的画面。
他的热火刚刚升起,忽觉心口一凉,就有一口剑刺破胸腔,将他钉在地上。
何志武就串腊肉一般,把石小虎前后穿透,手上用劲,便把对方挑起来,纯阳剑环绕己身一圈,将他顶出去挡住刀剑。
但听“噗噗!”声,在刀光掌影中,石小虎先后被自己人打了十八掌,震碎内脏,又被砍了三刀。
一刀斩断大腿、一刀劈开肚皮、一刀切下头颅。
人头飞起,被震得粉碎的脏器混合着血水倾下,泼了敌手一身血腥。
何志武弯腰抓起一把石子,抖手打将出去,他用上自朱小倩处学来的漫天花洒手法,石子攒射四面八方。
叮当声合着破体声入耳,有的刀剑被打断,有的肢体被打穿。他也不看结果,剑锋一震,石小虎残躯就四分五裂开来。
纯阳剑上光洁如故,一滴血水也未沾染,不愧是名剑宝剑。
剑身前移,剑刃下斩,他单手持剑,斩向查先生,另一手扯下衣服扣子,捏在手心,蓄势待发。
查先生使掌风打落何志武攒来的石子,还未回气,却见对方举剑杀来。
他自不是吃素的,只把真气运行双手,扣起食指中指,呈突出状,一连三下,精准扣击在纯阳剑体上。
如是寻常铁剑铜剑,在他的指扣下应折断崩裂,但纯阳剑只是稍稍弯了弯,就又弹回原位。
何志武的剑招不可避免偏移了些,他便让过剑刃,矮身窜进两步范围内,出招打敌手心肺。
例来武斗,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使长枪的如被人进身一丈内,武功先废一半,用拳掌的如不能近敌七步,就有万般拳法也无处施展。
他这时贴身近来,出掌距离拉短,可说转瞬即到,何志武长剑在外,要回转剑身至少需要一弹指时间。
这一刹那,何志武弹出纽扣,直取查先生双目,查先生听闻风声,伸手去挡纽扣,另一手不变招式,依旧印在何志武身上。
“砰!”一响,他的手掌打在身上竟有空谷回响之绝音,何志武身躯震了三震,好不容易把对方掌力卸掉。
查先生面色突变:“你居然练得横练功夫?”
回应他的是明晃晃的剑刃,纯阳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查先生披挂在衣裳下的链子甲,扎透他的心脏。
为避免对方临死反扑,何志武同时注入一股真气在查先生体内炸开,他的眼神立刻暗淡下去,再无光彩。
解决了查先生,其余人等三拳两脚也一并收拾了,看着何志武挨个上去补刀,胡桃道:“你还真是小心谨慎。”
“那是当然。”何志武把最后一人也送走,道:“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否则路上少了伴,岂不寂寞?”
他们就夜赶回雄狮城内,届时城门封闭,五丈城墙黑巍巍,高不可攀。
何志武扯下裤带,平地跃起二丈多高,脚踩城墙一路上去如履平地,但运起真气,趁着地心引力一不注意,就上了城头。
胡桃的轻功就差上许多,身法虽妙,毕竟真气不足,上了三丈高,便后续乏力。
何志武掷出裤带捆住她腰身,臂梁一弯,就把她拉上来。
二人赶回客栈休息,一夜无话,翌日。
“你要去天丰镖局?”胡桃讶异道:“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处给你捞了吧?”
以她这段时间对何志武的了解,对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天丰镖局不说没有好处,反而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除非转性了,不然怎会去给人擦屁股?
何志武说:“行走江湖,最讲信誉,说好的事情怎能反悔呢?”
天丰镖局现阶段确实没有好处,他去善后,主要还是为了预防万一,给自己留个后路。
青云门不是久留之地,他打算回到山门,把脱离师门的银钱交上,即刻离开此地,最好是能远离青州。
浪迹江湖是他最好的选择,只有尽量少停留一处,他的秘密才保得越久,久到实力足够时,再作他想。
两人也不用骑马,匆匆步行,权当晨练修习轻功,脚程之快,恰似清风扫叶,不一会,就到了天丰镖局门口。
门分左右,红绸换上白纸,两边是白烛、白花圈、白灯笼,就是人身上穿的,也是白黄麻衣。
柳承天命陨运镖中途的消息传回,镖局上下披麻戴孝,这时是回魂的第四天,远近亲属站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
何志武特意换过黑裳,亮明身份,一路进去,灵堂前摆放棺木一副,肖画一张,画上人物慈眉善目,正是柳承天。
守在棺前的除却副镖头周同,还有些本家亲戚,个中有个女孩儿头戴花箍,应当就是柳承天硕果仅存的女儿。
周同见到二人进来,连忙起身迎道:“多感两位传回书信,镖局毕竟不是住处,多有不便,还请担待。”
“周镖头客气了。”何志武以拳击掌,脸上悲痛:“柳总镖头客死异乡,何某不能把他尸身带回来,心中已经万分愧疚,勿需言重如此。”
“这是柳哥时运不济,怪不得别人。”周同引荐道:“这位是柳哥生前小女,柳小惠,以后还仰承何少侠多多照拂。”
柳小惠低低行了一礼,白嫩的脸庞看着柔弱可怜,她眼眶微红,这时却没有了眼泪。
周同悄悄把何志武拉到一旁,私语道:“本来柳哥新丧,有些事不便明说,但近日压力愈大,我老周也顾不得脸上光彩了,想请求何少侠一件事。”
“哦?”何志武回望跪坐在棺木左右众人,有柳家亲戚叔伯,环绕着柳小惠,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便道:“可是有人要争夺镖局产业?”
“也不全是。”周同看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想岔了,解释道:“一个破烂门户哪里值得他们撕破脸皮强占,不过是柳总镖头临走前欠下一大笔款项,这时有人追上门来讨债,如无钱还款,只得用门脸抵债,唉~”
“钱的事那就好解决。”何志武从袖口中取出两千两银票,道:“我得柳镖头舍身相救,不然此时已经毙命泗水帮手下,些许绵薄之力,应当帮衬一二的。”
周同收下银票,喜出望外,连声谢道:“何少侠高义,天丰镖局没齿难忘,今后定当鞍前马后,随传随到。”
他想到镖局少了强手,光靠自己支撑着,难以维持局面,如若能挂靠在青云门某个弟子名下,行事也方便许多。
这便是在表心志了,何志武拿出青云门牌令,交付他手上,道:“我也不需你们做什么,只把镖局好好打理,你拿着令牌,行走路途也方便一些。”
他们匆匆赶来,布置一番,又匆匆走了。
回宗门的路上,两人不急不赶,边走边想如何跟门内解释华威死讯。
胡桃道:“华威有个哥哥,名叫华伟,武功不下于慕容恨天,在门内颇有人脉,是个麻烦。”
何志武道:“我记得戕害同门是死罪,他一定会借题发挥,我们得先发制人。”
胡桃道:“你想怎么做?”
何志武手捏着下巴,问:“你身上有多少钱?”
胡桃掰手指数一数,道:“千多两。”
何志武道:“这就够了,我们凑出五千两,给二长老送送礼,就由你去。”
胡桃道:“为什么?”
“二长老不仅贪财,还有些喜欢指导后辈女弟子。”何志武说:“况且,你在门内地位比我高,你去更好。”
经他一说,胡桃才恍然回想起自己本就入门较早,辈分较高,只是这几天接连变故,何志武身上变化太大,以致于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虽然有些怀疑何志武身上有某种秘密,但还没傻到白白捅出去,一来二人现在处境相同,二来她不确定这秘密揭发后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与其说穿,不如留在心底,免增双方尴尬。